紀小行做為一具敬業的死屍,規規矩矩的躺進了冰櫃。當然,隻是做做樣子,抽屜櫃留了一道攝像機拍不到的寬縫隙,而且也沒有通電源,裏麵並不冷。可不冷歸不冷,擱誰躲進去都會本能的害怕。她隱隱約約聽著外麵的演員在走位說台詞,身子也不敢動,隻用手指摸摸狹窄的四壁,心裏忽然就鑽出一股濃濃的委屈,心說怎麽混到這個地步了,當龍套、還不是一般的龍套,竟成了死屍專業戶……


    “唰!”抽屜忽然被拉開。


    “嗝!”紀小行驚嚇的打了一個嗝,她發誓,不是故意的。


    “卡!卡!”導演氣的跳腳,“那個誰,你,你是那個女屍吧,怎麽搞的又演砸了,躺在那裏不說話有那麽難嗎!有那麽難嗎!”


    “難,難死了!”紀小行又氣又慪,索性坐了起來,“導演你不能換個人嗎!”


    “換就——”


    “淡定、淡定。導演,咱這地方偏,真找不到群演了,組裏全部的人、連送盒飯的都算上,能死過的都死一回了,您忍忍!”嚴力急忙探頭過來,小聲打斷了導演的話。


    “換就——沒有連貫性了!藝術要連貫性!連貫性你懂嗎!躺回去!”導演麵不改色的對紀小行說著,氣若洪鍾、義正言辭。


    連貫你個頭啊我前麵又沒有戲……紀小行哭笑不得,她知道又是嚴力勸服了導演,可她這妝畢竟都扮上了,也不是那種矯情的人,隻好朝導演做了個鬼臉,還是又躺了回去。臨躺之前往隔壁年輕男生的抽屜掃了一眼,還是窄窄的一道縫沒動,心想:他還真是老實誒。


    抽屜再次緩緩關閉,紀小行的眼前一片黑暗……


    “好,準備——”導演剛要發令。


    “等等,導演,我覺得剛才的走位不太好,您看是不是這樣換一下。”飾演法醫官的演員認真而敬業,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並開始了走位……


    抽屜裏,紀小行也隱約的聽到了外麵演員的說話聲,不禁在心裏鬱悶,一共就這麽大點兒地方走什麽位啊,再走你還能走出花啊?不過話說回來,那個法醫男三號演員還真是認真,每天第一個進組、化妝時都在看劇本、背台詞,對工作人員也親切,對服裝也不挑,給什麽穿什麽。還有那個變態男,呃,忘記問他到底叫什麽了,說起來,是不是對他有點兒過份?捉弄他演屍體……不過這個抽屜裏好安靜……好溫暖……把它想像成床也不錯……好困……趁著可以閉眼睛……睡一會兒……就一會兒……呼……呼……


    全天的困倦一股腦的在此刻襲來,她知道不該睡著,可睡著了也無所謂吧,反正是演屍體……其實她一直很愛睡,她看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在課堂上睡著了,老師在她期末評語上批注:給她一個枕頭,她能睡到天荒地老。


    嗬嗬,這老師真有趣。


    呃,為什麽會看到自己小時候?穿越了?不是不讓穿嗎?不是禁了嗎?


    紀小行驚出一身冷汗,揮動著手臂狂奔、邊奔邊大聲喊著:“先不要禁啊,你等我穿回家了再禁啊!救命啊!救命啊!”


    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從空間破天而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往上一扯……


    “啊!”紀小行驚叫著睜開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堅硬和冰涼,自己躺在裝屍體的抽屜裏,而頭頂上方,一雙點漆的眸子正注視著她……


    “變態!”紀小行大喊一聲,果斷出手。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準確的落在了年輕男生的臉上。


    “什麽聲音?”走廊深處,巡夜的老人聽到了最裏端停屍間發出了聲響。


    他今年已經65歲了,原本是一名普通的工人,退休之後閑不住,來了這家殯儀館打更,守夜。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工作挺舒服的,就是走走路、看看哪個辦公室忘記關電燈、哪個忘記鎖門而已。這家殯儀館是私營的,地方又偏,“生意”並不是特別好,他也樂得清閑。不過最近倒有些忙,因為殯儀館的一些片區租借給了一個劇組,經常會有明星來,他雖然大部分不認識,卻也跟著別的工作人員要了幾個明星簽名照片,留著回家給小孫女看。小孫女剛上初中,就喜歡追個星什麽的,也喜歡看恐怖片,還拉著他一起看過一部,日本的。看了之後,他每次守夜的時候都會回想回想劇情,雖然還是不太相信鬼神,可偶爾也覺得後背毛毛的。


    今晚,他聽到了停屍間的聲響。


    他想轉身跑走,可職責所在,多年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還是戰勝了恐懼。興許……是老鼠?這停屍間也被劇務借了,冰櫃房都斷了電,清空了,興許就進了老鼠也說不定。反正總不會是小偷吧,沒聽說小偷來停屍間偷東西的。


    想了想,守夜老人壯起膽,悄悄的、一步一步的走過去,終於走到了最裏間,鼓足了勇氣,推開了那扇厚厚的門,手中的強光手電直直的朝房間裏照射過去,光線所及處,果然:


    兩具屍體,一具直直的站著,而另一具,正僵硬的爬出冰櫃抽屜,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的手電光線,轉過臉,慘白的臉,對著站在門口的他,笑了,雪白的牙泛著冷冷的光。


    守夜老人怔怔的看著、看著,他在暈倒前,腦海中念著最後一句話:外國的鬼是從電視裏往外爬,我國的還是要霸道一些,從冰櫃……


    半小時後,一輛打著燈的救護車從殯儀館呼嘯駛出,直接駛向最近的醫院……


    “就素這樣!還好那個大爺沒事,不然我真素被那個變態害死鳥。”紀小行狼吞虎咽的吃完碗裏最後一點雞蛋麵,愜意的癱在了露台上的藤編躺椅上。


    “不要再說了!我嫉妒!嫉妒!就這麽錯過了跟沈尋見麵的機會!”樂怡坐在另一張藤椅上,咬牙切齒捶胸頓足。


    這是紀小行和樂怡畢業後在江城共同租住的二居室公寓。


    “不過,小行,那個男的就眼睜睜的看著你在冰櫃裏麵睡覺,也沒喊你?”樂怡眼裏閃著八卦之光,目不轉睛的盯著紀小行,“他是不是看上你了?現在流行姐弟戀。”


    “算鳥,他的解釋素劇組的人本來在商量走位,快開拍的時候忽然有人來通知放晚飯,所以大家全跑了。”


    “那吃完晚飯呢,也沒回來?”


    “肯定素吃完晚飯就直接收工了,這些沒良心的家夥!”紀小行慪惱不已。


    “那,他長什麽樣?”


    “變態樣!”


    “叫什麽?”


    “不知道!”


    “哎呀別這樣,詳細說說,帥不帥?高不高?富不富?”


    “哎呀就素個大男孩,而且這不重要!我紀小行發誓,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即使他帥的慘絕人寰!我,一個大好青年、淑女,三更半夜穿著屍體服,披頭散發跟貞子似的,都素因為遇到了他!這要素被別人知道鳥,我還要不要活!要不要混!還是不是八麵小行!”


    “也是啊,他都沒說送你回家嗎?”


    “我哪敢讓他送,瞅準機會偷溜鳥!”紀小行竊笑,“總之,到此為止,求神求佛不要讓我再遇到他就行鳥。”


    “那可不行,我想遇到!萬一他真是沈尋的助理呢?就算不是助理,也肯定跟沈尋關係不錯。”樂怡持續沮喪,“我這輩子,最喜歡的明星就是沈尋。她所有的唱片、cd我都會買,所有的演唱會我都想看……呃,人呢?這就睡著了!你妹!”


    “嗯,我睡著鳥,睡著鳥才會做夢,夢裏你就能見到沈尋,我就能成為一個歌手,有舞台,不用躺冰櫃……”紀小行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囈語著。


    樂怡怔了下,在心底悄悄歎息了聲,把薄毯蓋在了紀小行的身上,“小行,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勸你回家,畢竟你家裏……唉,算了,不說了,晚安。”


    紀小行沒再回答,或者已經睡著了,隻有睫毛輕輕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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