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倩簡直想把越南風往地上一摔,越南風那個眼神簡直看得她渾身發毛,她撇了撇嘴,露出了很不耐煩的表情,用“看你爸爸幹什麽”的語氣說:“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給我閉上。”


    “……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啊。”越南風目光幽怨,因為身體虛弱,她說話也細聲細氣了不少,臉上的神色也寡淡得像是快要消失的水汽。


    馮倩跟她一向不對盤,大約是性格不合,雖然沒有什麽具體的矛盾過節,但馮倩一看見越南風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就覺得心裏堵,再加上越南風平時說話老是嘴欠,走哪兒都撩貓逗狗的不正經更讓馮倩覺得心煩意亂,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越南風這麽老實。馮倩雙手抱著越南風掂了掂,被對方那快要具象化的目光盯得全身上下不自在,皺著眉說:“看醫生,又不會吃了你,話這麽多幹什麽。”


    第一次被人嫌話多的越南風:“……”


    越南風也覺得自己天生跟馮倩不對付,她自認為長得好看性格也好,人美嘴甜,雖然見誰都喜歡嘴欠一下,但也的確討人喜歡,連剛開始恨不得跟她同歸於盡的繼兄後來也鬧得要死要活地非要倒貼,越南風小時候還很不要臉地以為自己是下凡的小仙女……她剛開始見到馮倩的時候也蠢蠢欲動地想去勾搭這個漂亮的小姐姐,但顯然對方對她的態度格外高冷和嫌棄,被馮倩用看智障的眼神逼退的越南風頭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會有人不喜歡她——沒錯她覺得自己就是加了“所有人都愛我”光環的瑪麗蘇。


    越南風被馮倩抱著走進了那家成人用品店,這家店的生意一看就很落魄,開在這麽偏僻陰暗的小巷子裏,大白天的還關著門,專門擺在外麵的招牌也髒兮兮的,沾上了不少黑泥,然而裏麵卻很整潔,地方不大,櫃架上整整齊齊的擺滿了各種這樣那樣的東西,顯得空間更加狹小。剛進去的時候,越南風還掙紮著捂住了眼睛,還暗搓搓地露出條指縫小心翼翼地瞄來瞄去,馮倩看她這副模樣又想摔了她。


    馮倩把她放在一張長椅上坐好,手剛一離開,越南風整個人就像團爛泥一樣癱倒在長椅上,有氣無力的樣子如同放棄翻身的鹹魚,嘴裏麵還痛苦地念著:“不行了,我不行了……感覺好累啊,朕好痛苦。”


    抱著她起碼走了百來米的馮倩用看辣雞一樣的目光看著她,最後麵無表情地將她一把撈起來扶在長椅上坐好,偏過頭對著裏麵走廊催促道:“顧三你死哪兒去了?給我出來。”


    這家店分兩層,一般下麵做生意上麵一層樓住人,馮倩話音剛落,樓上就遙遙地應了一聲,緊接著響起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過了半分鍾後,裏麵走廊的樓梯上便下來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人。他身上套著一件皺巴巴的文化衫,穿著一條小黃人睡褲,腳上還夾著人字拖,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昨天打麻將又輸了五百塊的氣息,看起來十分柔軟的頭發被胡亂地梳在腦後紮成一個小辮子,露出光潔的額頭,架著一副跟小黃人如出一轍的圓框眼鏡,下巴上留著一圈短短的青色胡茬,臉倒是非常清秀年輕。


    “馮姐你怎麽來了,”顧三嘴裏含著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目光移到越南風身上的時候明顯直了一下,“這誰啊?”


    馮倩嘖了一聲:“我同學。”


    顧三忍不住抱怨:“你帶你同學來也不跟我說一下,我剛搓完麻將回來呢,你總得讓我把睡褲換一下吧,這樣多讓人不好意思啊,說不定別人還以為我是從哪裏來的小浪貨呢。”


    馮倩:“……”


    越南風被這個小浪貨的話給逗樂了,有氣無力地笑了兩下之後,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又滑了下去,馮倩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又聽見她痛苦地念著:“不行了……朕好痛苦,朕快不行了。”


    馮倩:“……”


    “你給她看看。”馮倩朝顧三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頂替馮倩的位置,半蹲在地上扶著越南風,而馮倩則是退到一邊,氣定神閑地雙手環胸。


    顧三裝模做樣地一把搭上越南風纖細的手腕給她把脈,越南風很想吐槽怎麽他跟馮倩一個德行,片刻之後顧三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小心翼翼地瞥了她幾眼,欲言又止。越南風被他的幾番猶豫弄得有些緊張,動了動蒼白柔軟的嘴唇,說:“我怎麽樣了?”


    顧三也很緊張,沉重地說:“等會兒,我再給你算一下。”


    剛說完話,他就掐起指頭開始算命。


    越南風:“……”


    ……這哪兒來的庸醫!!越南風痛苦地閉上眼睛。


    “行了行了你別嚇她了,”馮倩在旁邊忍不住開口,輕輕地踢了下顧三的膝蓋,“有什麽事跟我說。”


    “哦,那也行,你跟我過來吧。”顧三撓著頭想了一會兒,拉著馮倩去了走廊裏麵,兩個人低著聲音竊竊私語,越南風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


    越南風整個人疲憊地靠在長椅上閉上眼睛,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連呼吸也越來越冷,她就像分成了兩個人,一個伴隨著冰冷的雨水不斷往下沉,另一個冷眼旁觀無動於衷,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手腳逐漸僵硬失去溫度,也能感覺得到呼吸在變得沉重而緩慢,而腦子裏卻仿佛被另一個人占據,那個人在狹小的空間裏靜靜地看著她痛苦,等待著她失去呼吸。


    她終於睡了過去,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像是從遠方一路飄搖而來,翻過無數的山與水。


    ——廢物就是廢物,就算給了你劍,你也隻會對著它哭。


    越南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正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頭靠著馮倩的肩膀,出租車平穩地行駛著,車窗外霓虹的殘影像水波一樣滑過馮倩的側臉,將她的清秀冷淡的麵容變得有些嫵媚,從越南風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她根根纖長挺翹的睫毛,像振翅欲飛的蝴蝶,從她黑色的眼睛裏扇動著彩色的鱗粉。馮倩低下頭,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看著她略有所思,最後開口說:“沒事了吧?”


    “好多了,”越南風說,她現在已經舒服多了,雖然還是沒什麽力氣,但至少並不覺得難受,“顧三醫生治好的?”


    馮倩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像是有意掩蓋過去,她看了越南風一會兒,低聲說:“你前兩天到底去幹什麽了?”


    “……”越南風奇怪她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沒什麽,就出去跟朋友玩了兩天。”


    聞言,馮倩看著她挑起一根眉毛,表情似笑非笑地翹起嘴角,她看人的時候總帶著一股微妙的嘲弄和輕蔑,因此人緣一直不太好。越南風被她看得有點心虛,隻能捂著脖子扭頭看向車窗外,她大概是在馮倩的肩膀上靠得太久了,脖子有點疼。a市的夜生活一直很豐富,一入夜人就趁著涼快出來走動走動,越南風盯著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色彩斑斕的燈光,微微出神。


    “你這幾天最好不要再出去了。”馮倩忽然出聲道,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越南風看著車窗上馮倩的倒影,發現對方正在看著她,馮倩精致的眉眼在窗玻璃上顯得有些模糊。


    “這個啊……”越南風正猶豫著該怎麽回答她,就看見車窗外的景色停了下來,越南風雙手扒在座椅上,探出頭,對司機說,“師傅,現在堵車了麽?”


    司機朝反光鏡看了一眼越南風,忍下心中的焦躁:“是啊,堵上了,我還等著交班呢。”


    越南風朝前麵看過去,果然密密麻麻的汽車像不停蠕動的鱗片一樣堵在馬路上,她回過頭,朝馮倩攤開手,聳了聳肩。


    “對了,你那個男朋友不是跟你一個月沒見了麽,”馮倩顯然並沒有被她岔開話題,反而又問了一個問題,“現在你跟他怎麽樣了?”


    “等等,你是看上了他還是看上了我?”越南風佯裝一臉警惕。


    馮倩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


    見不能從越南風這裏套出什麽話,馮倩幹脆閉嘴,眼不見心不煩地偏過臉。越南風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心裏隱隱約約冒出了一個想法。


    這個時候,車頂上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重物驟然砸落,緊接著這聲巨響踏在水泄不通的汽車車頂上接二連三地響起來,馮倩反射性地拉過越南風,手臂圈過她的肩膀把她的頭往下按,確定沒有發生什麽危險之後才任由越南風像鬆軟的土壤裏發芽的土豆一樣探出頭,然後一臉懵逼地看著車頂上深深凹陷下來的坑。


    “這什麽呀!誰幹的啊!”司機也被嚇得不輕,他看見車頂上的凹陷後直接叫了出來。


    然後,越南風就看見被砸出來的凹陷上,漸漸地有火開始燃燒。


    越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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