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碧眼朱鸚冷笑,“小娃娃,你別以為老夫誇你還不錯,你就真的不錯了。像你這樣的小娃娃,修真界遍地都是。老夫願意的話,隨時都能尋出一打來。”


    “你以為,你有資格和老夫講條件?!”


    “前輩。”司空鶴行禮,堅持道:“前輩若是不說,晚輩也不能隨意承諾。”


    “滾滾滾!”碧眼朱鸚勃然大怒,“你在威脅老夫?”


    “晚輩不敢。”


    司空鶴戀戀不舍地看向前方,顯然是舍不得碧眼朱鸚承諾傳授的功法,但還是咬咬牙,堅持道:“晚輩無法做出這般承諾,隻好告辭了。”


    “希望前輩能找到能幫助前輩的傳人。”


    他說完,用力閉了閉眼睛,雙手緊握,仿佛生怕自己會後悔一般,滿臉堅毅地轉身就要離開。


    顧然揚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碧眼朱鸚第一句話可是,他都一千年沒見到活人了。


    況且,即便真如洛楓瀾所說,最近還會有修者來這裏。也很難再找一個天賦如司空鶴一般出眾,又如他一般對修真界的事知之甚少,不在意碧眼朱鸚妖獸身份的修者了。


    所以,他會留司空鶴。


    顧然篤定。


    “好好好!你走你的!走了就不要回頭!老夫的功法就算攔在這洞中,也絕不傳你!”


    “滾滾滾!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修者遍地都是!”


    “築基!哼,築基修者很稀罕嗎?在老夫眼裏螞蟻都不如!”


    “不知道多少修者跪在老夫麵前,求老夫傳他功法,老夫理都懶得理。臭小子,你可別太……咦?”


    碧眼朱鸚像是終於發現顧然的存在:“你為何不走?”


    “我懶。”顧然攏攏披風,說道。


    碧眼朱鸚:“……”


    “臭小子,滾回來!”他隻當自己的心思已經被這兩人看穿,這兩個年輕修者在裝模作樣演戲騙他。


    他也懶得再裝。


    司空鶴停下腳步,滿臉茫然轉頭:“前輩,您是叫我嗎?”


    “哼!”碧眼朱鸚輕哼一聲,“沒想到老夫英明一世,也差點被你這個表麵憨厚的小子騙了。”


    司空鶴:“?”


    “滾回來吧。”碧眼朱鸚喚道。


    司空鶴猶豫了下,還是走回顧然身邊。


    他站定,仰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前輩,那你……”


    “閉嘴!”碧眼朱鸚的語氣,比剛才顯得不耐煩多了,“這件事老夫隻會說一次,老夫說的時候,不許說話,也不許提問。聽清楚了嗎?”


    “……好。”司空鶴點點頭。


    “我懶。”


    顧然雖然不知道碧眼朱鸚在哪裏,卻能感到岩洞深處,有兩道充滿威壓的目光朝他射來。


    “你們知道老夫為何會被修者圍攻,然後被鎮壓在這裏千年嗎?”碧眼朱鸚問道。


    他等了片刻,岩洞中安安靜靜的。


    司空鶴眨眨眼睛,緊閉著嘴巴。


    顧然更是眼皮都沒抬一下,好像真的懶到動都不想動。


    “臭小子!”碧眼朱鸚笑罵一聲,“現在倒是聽話了。”


    “你們總該知道,修行界中,除了你們修者,魔界的妖魔也是可以修行的。魔界分妖和魔,其中妖們更願意親近修者,和修者的關係也更好。”


    顧然麵無表情。


    司空鶴垂在身側的胳膊卻輕輕一動,下意識就想去拿自己修者驛壁的玉簡。


    這些他並不知道啊!


    碧眼朱鸚輕歎口氣,繼續說了下去:“老夫有一個女兒,也是老夫唯一的女兒。修行百年終於化形成人,雖然在修者們看來,她已經一百歲,其實也就相當於你們修者,十六七的妙齡少女。對於我們妖來說,化形,大概就相當於你們修者的金丹修為。”


    “在老夫的影響下,她對修真界也充滿好奇。又修行十年,終於成為金丹中期修者,她辭別老夫,說要來這修真界曆練修行。老夫雖然有些不放心,但孩子長大,終究是要離開父母,自己去修行的。”


    “於是老夫給了她一枚自己的羽毛作為護身符,這樣隻要她遇到危險,老夫即便遠在萬裏之外,也能很快察覺。她便開開心心辭別老夫,動身前往你們修真界,還說,回去的時候,會帶這裏的特產給老夫。”


    碧眼朱鸚的聲音變得沙啞,他唏噓著歎息了幾聲,才繼續說道:“前三年,老夫規定她每一年都必須回來一次。這三年平平安安,無事發生。三年後,老夫見她修為日漸增長,也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小姑娘,便答應她,可以五年回家一次。老夫……悔啊啊啊啊啊啊!!!”


    碧眼朱鸚突然長聲嘶鳴。


    大約因為是妖的緣故,他聲音聽起來,比普通中年男子要尖銳一些。


    此時嘶鳴出聲,如泣如訴,仿佛藏著說不出的悔恨和傷心,和先前那個嬉笑怒罵的他完全兩個模樣。


    岩洞深處,隻有他聲聲嘶吼。


    顧然轉頭看向司空鶴,青年也恰好轉頭看他,眼中滿是好奇。


    他承諾過不問,不說,當真就閉緊嘴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好在沒一會兒,碧眼朱鸚慢慢冷靜了下來。


    “第一個三年,她按時回家。第二個三年,約定的日子到了,她不僅自己回家,還帶回一個人。老夫……老夫……”


    碧眼朱鸚聲音的聲音輕輕顫抖起來。


    這次他沒有再嘶吼,隻是連續兩個“老夫”中,蘊藏著時隔千年,依然濃得化不開的恨意:“老夫隻恨!隻恨為何沒有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直接殺了那人麵獸心的家夥!”


    “女兒說喜歡他,雖然妖和人不是同族,但她還是要和那人結為道侶。”


    “老夫從前……從前一向欣賞你們修者,畢竟論先天條件,妖魔也好,霧界的魅也好,全是生下來便懂修行。唯有人族,完全是白手起家,一點一點琢磨學習,最後成長成為,能和魔界,霧界鼎足而立的修真界。”


    “所以女兒要和他結道侶,然後繼續去修真界修行,還想從此定居那邊。老夫雖然不舍,也沒多做刁難。反而送出大量天材地寶,還有魔界才有的靈藥法寶,讓女兒一並帶了來修真界。沒想到他們這一去,就再沒了消息。”


    “一開始,老夫以為他們修行到了緊要關頭,或許在閉關共闖洞虛。畢竟老夫是留了羽毛在女兒身上,若她真遇到危險,老夫不會一無所知。可是沒想到……沒想到我那個傻女兒!她……她竟將那羽毛送給了那家夥!她一心隻想保護好自己的道侶,保護好自己深深愛著的人。老夫……”


    “嗒”的一聲輕響,似乎有水滴落下。


    隻是岩洞深處太過黑暗,顧然他們根本看不清碧眼朱鸚究竟在哪裏。


    “羽毛一直沒有示警,老夫也就天真地以為,女兒沒事,隻是不方便回來,便也放心待在魔界。也是那時候,老夫已經修到洞真大圓滿,在煆天命,煉元嬰。想來我那女兒,也該到了修行緊要關頭。修者到了洞虛之後,性命日漸漫長,往往一閉關便是數年時間,父母子女十來年不見,也是常有之事。所以竟……竟一無所覺……”


    “嗒”“嗒”……


    又是幾聲輕響,水滴落地的聲音,在安靜的岩洞中聽來,是那般清晰。


    顧然垂目,已然隱隱猜到,這位千年大妖前輩的女兒,顯然是在修真界被害了。


    他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司空鶴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是如此用力,手背上青筋迸發,關節更是蒼白不見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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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碧眼朱鸚的聲音愈發嘶啞,“老夫元嬰初具雛形,便到修真界去探望女兒。況且那時候我得了一塊少見的碧玉,能洗滌靈氣,讓靈氣愈發凝練,最適合洞虛修者使用。我想,女兒本就天資聰穎,應該已經是洞虛修者,剛好能用上我那碧玉,她想和她的小道侶一起使用,也是可以的。”


    “我們大妖,自有自己的聯絡方法。隔著魔界和修真界不能用,但我已經到了修真界,卻依然得不到女兒的絲毫消息。我遍尋女兒不得,連她的氣息都像是消失。好在我運起法訣,還能捕捉到我那本命翎的氣息。我也沒多想,還隻當女兒修行到了關鍵時刻,便順著那本命翎找了去。誰知……誰知……”


    碧眼朱鸚聲音輕輕顫抖著,啞聲說道:“誰知當我到了那裏,卻隻見到那個人麵獸心的家夥,我的本命翎就在他身上,顯然是我女兒送於他的。可我卻沒見到我女兒的蹤影,隻見到那家夥正和另一名女子如膠似漆,聽他們談話,顯然是已經結了道侶。”


    碧眼朱鸚重重喘了幾口氣:“我在一旁聽得生氣極了,衝出去質問他我女兒的下落。他看到我時,先是有些驚慌,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告訴我,我女兒到底不能適應修真界的生活,已經和他分開,回魔界去了。他言語中還有些怪我女兒的意思,言道自己身為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宗門門主長子,宗門未來的門主,為了我女兒拋下父母宗門,幾乎要被逐出宗門,可女兒卻任性地說走就走,負心薄幸,讓他成為同門和天下修者笑柄。”


    顧然突然聽到身邊傳來“哢”的一聲輕響,轉頭看去,卻是司空鶴正拚命咬緊牙關,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我將信將疑。”碧眼朱鸚又說:“但那裏確實也沒有女兒的氣息,雖然我的本命翎是在他身上,但那也不能說明什麽。我也沒多留,準備繼續去尋我女兒。哪知我剛要走,那畜生突然將本命翎還給了我,說那是我女兒臨走前給他的,可以保他一命,用來回報他為了自己被宗門所棄。他現在已經重回宗門,不願再帶著女兒的東西。”


    “我接過那本命翎,見他這般坦蕩,對他的疑惑又消除了幾分。”


    顧然突然心中一動,已經隱隱猜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我當時不疑有他,接過本命翎收起來。我修為強過那畜生太多,壓根就沒懷疑他敢在我的本命翎上動手腳。更何況,那本命翎我既然拿到手裏,靈氣一掃就知道有沒有問題。”


    碧眼朱鸚冷冷一笑:“所以修者能在數千年中,便成長為能和魔界比肩的強大一族,真的不是偶然。那畜生當時也不過洞虛後期修為,就敢算計比他高了足足兩個大境界的老夫!真是又狂妄又膽大!”


    “後來我又在修真界尋了大半個月,始終沒有女兒的消息,就琢磨她是不是已經回魔界去,我們剛好錯過了。按照那畜生的話來算,還真有這個可能。我索性直接回魔界去了,魔界也依然沒有她的消息。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她已經……已經……”


    碧眼朱鸚突然嘶吼出聲:“可憐我一個如花似玉,聰明伶俐的女兒,她那麽愛那個畜生,卻被那畜生……那畜生……活生生煉成了傀儡!”


    “傀儡啊啊啊啊啊啊!!!”


    司空鶴的身體,重重一顫。


    顧然垂下眼眸,看著岩洞的地麵。


    “可憐我的女兒,她是那樣喜歡笑,喜歡說話,喜歡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竟然被煉成了不能笑,不能動,哪裏都不能去的傀儡!靈魂禁錮在方寸之間,永世不得解脫。啊——”


    碧眼朱鸚狂叫起來。


    原本安靜的岩洞中,瞬間飛沙走石,頂上細小的石粒撲簌簌直落。


    司空鶴像是下意識出手,拳影籠罩顧然頭頂,震開那些石粒。


    碧眼朱鸚嘶吼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繼續說道:“我在魔界尋不到人,又回到修真界。這一次,很快就得到了女兒的消息。後麵的事,你們大概也能猜到。等著我的,是洞真修者利用靈脈和地勢,親手布下的天羅地網陣。原本……”


    他啞聲說:“他們即便有這天羅地網陣,有三十洞真修者也困不住我。老夫來去兩界,說走就走,想來就來,縱橫天地的時候,這幫畜生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


    “可萬萬沒想到,那畜生竟然如此喪心病狂,控製我女兒來對付我。即便……”碧眼朱鸚顫聲說道:“即便知道她已經不認識我,已經不知道痛,不知道生死。可我還是害怕打痛了她。”


    他聲音驀然變得輕柔:“她不僅愛說愛笑,大概也是這世上最愛向她父親撒嬌,愛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前輩!”司空鶴突然大聲問道:“您告訴我,那人是誰?”


    他跨前一步,俊臉漲得通紅,雙拳更是緊緊握起:“我一定替您,替您女兒報仇!”


    “小娃娃。”碧眼朱鸚反而比先前平靜了些許,“那人若是活到現在,即便你修了我的功法,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說道:“我不是要你替我殺掉那人。”


    “前輩請講。”司空鶴說道:“我能做到,就一定做到。若是我做不到,即便拚了命也會為前輩做到。”


    “好,好,你這個小娃娃,難怪我第一眼就覺得看你順眼。”


    碧眼朱鸚說道:“那麽小娃娃,你替我去做兩件事。”


    “第一件,找到我女兒,親手毀了她的傀儡禁製。”


    “第二件,將她的靈魂附在這本命翎上,想辦法將她帶到這裏來。”


    “好。”司空鶴毫不猶豫地說道:“晚輩一定竭盡所能。”


    他話音落下,眼前果然出現一根火紅色的羽毛。


    那羽毛想必經過千年修煉,晶瑩剔透,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


    司空鶴伸手將那碧眼朱鸚的本命羽毛收入自己的儲物錦囊,拱手道:“還未請教,令愛是?”


    “那個畜生叫做洛昊穹,你找到他,自然就能找到我女兒。”碧眼朱鸚緩緩說道。


    “好。”司空鶴用力點點頭。


    顧然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他微微抬眸,看向岩洞深處。


    洛昊穹,那可是隱月穀的七大長老之首,不僅在長老中排第一,修為也是最強。


    他擅長操控傀儡,一手傀儡之術出神入化,當世罕有敵手。


    碧眼朱鸚說,不需要司空鶴去殺洛昊穹。


    可是要毀掉隱月穀大長老的傀儡,還想帶走裏麵的禁製,不可能不和這位大長老起正麵衝突。


    而且以司空鶴的性格,真的對上了洛昊穹,保不住憨頭憨腦就衝上去了。


    “我本來隻打算傳你一門功法,但小娃娃確實不錯,天賦也是極佳。”碧眼朱鸚說道:“老夫畢生所學,現在盡數傳你罷。”


    “前輩。”司空鶴朝碧眼朱鸚的方向又鞠了一躬,“晚輩資質其實不佳,師父也說過我,也就是能以武入道。晚輩還是學習一套功法便是,前輩的功法可以多傳幾人,若是晚輩不幸失手,希望還能有別人去帶令愛脫離苦海。”


    他再次行禮:“晚輩一定勤學苦修,盡早將令愛帶來見您。告辭。”


    “你……”碧眼朱鸚顯然都有些震住了,“難得赤子,也罷……老夫再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是幫老夫自己了。”


    “唔——”司空鶴突然輕哼出聲,伸手按住自己的眉心。


    他兩道劍眉擰起,看起來似乎十分痛苦的樣子。


    整個人更是像喝醉酒一般,身體偏偏倒倒的,朝顧然這邊歪了過來。


    顧然一伸手,按住司空鶴的肩,抬眸看向岩洞深處。


    這碧眼朱鸚說的是真話沒錯,但也存了要利用司空鶴的心思。


    隻是沒想到,這家夥竟然這般……


    顧然微微偏頭,一時間都想不出該怎麽形容司空鶴了。


    所以碧眼朱鸚大概都被打動,是真的在幫司空鶴。


    “你們去吧。”


    岩洞中,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自岩洞深處傳來的那股強大威壓,終於徹底沉寂下去。


    顧然知道,先前和他們說話,碧眼朱鸚其實消耗還少。最好那一下,大概差不多花光了他被鎮壓在此千年,辛辛苦苦積攢下的所有靈氣。


    好長一段時間,他可能連自保都難。


    顧然又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司空鶴終於搖搖晃晃站直了身體。


    “我額頭剛才,好痛。”他皺眉,伸手按著自己的眉心,用力搖了搖頭。


    “那是前輩送你的禮物。”顧然說道。


    他鬆開手,轉身朝前走去。


    司空鶴怔了下,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顧然剛才是扶著自己嗎?


    他就知道,他這個小夥伴,以後的親密戰友沒有那麽冷漠無情。


    顧然就是……別扭而已!


    和他小妹一般,過了叛逆期就好。


    “等等我。”司空鶴快步追了上去。


    他一邊和顧然朝來路走去,一邊不斷轉頭打量著他的臉色。


    過了一會兒,司空鶴突然湊過去低聲對顧然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顧然莫名。


    “天賦平平啊。”司空鶴微微偏頭看著他,“我也總被人說天賦平平,可是你看,勤奮努力一點,今日這位大妖前輩現在也認可我了。”


    他握拳,鼓勵顧然:“加油!我們都會成為很厲害的修者的。”


    顧然:“……”


    顧然和司空鶴回到洞外。


    顧家兩兄弟早等得有些著急,此時見他和司空鶴聯袂出現,連忙迎了上去。


    “二弟,這位是……”有外人在,開口的就是穩重的顧銘。


    “道友你好,我叫司空鶴。”司空鶴也不等顧然開口,就搶著自我介紹,“是顧然的好朋友。”


    “司空道友。”


    顧銘有些驚訝,詫異地看了自家二弟一眼。


    他二弟什麽時候,有個他都不知道的朋友了?


    “先回去吧。”顧然也不知該怎麽解釋。


    他拉了拉身上的披風,說道:“我有點累了。”


    “好。”顧銘果然不再多問。


    顧墨更是亦步亦趨跟在顧然身後,少年臉上不藏心事,回去的一路上,戒備地打量了司空鶴好一會兒。


    路上,顧然大概說了下岩洞中後來發生的事。


    他沒說自己和司空鶴的係統,隻說那洞中的玄陣十分厲害,洛楓瀾也铩羽而歸。


    想到洛楓瀾臨走時說的那些話,顧然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和顧家人提。


    “不過隱月穀那人臨走的時候,說可能還會有人來打這大妖前輩的主意。”


    幸好還有個司空鶴。


    壓根不用顧然為難,他便說了下去:“他說這消息他也隻是聽說,現在可能已經傳了出去。”


    但他也知道,係統任務和碧眼朱鸚的事不能隨意告訴人。


    司空鶴說到這裏頓住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道友要小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難得的平靜。


    顧然卻隱隱猜到點什麽。


    不等他去看司空鶴,就聽青年的聲音又變得活力滿滿:“沒有沒有!顧然做得比我更多,他明明還受了傷,還是搶著把最複雜的事都做了。多虧有他,不然我們也沒法順利離開那岩洞。”


    顧然:“……”


    還沒等走到碧雲軒,剛剛還對司空鶴還滿是戒備的顧家小弟,已經一口一個“司空大哥”,叫得親熱起來。


    “宗門比試啊……”聽顧墨提到這個,司空鶴倒是猶豫了下。


    他從顧家小弟肩上看向顧然。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藍天下,日光傾城,身上寬大地黑色披風,襯得顧然臉上肌膚愈發白皙。


    司空鶴本來是一定要去那宗門比試的,但是這些事發生後,他反而猶豫起來。


    “去嘛,司空大哥。”顧墨抓著他胳膊一陣搖晃,“你去的話,二哥一定也去,我們都一起去嘛!”


    “這……”司空鶴說:“我和你二哥商量一下。”


    “好。等你的好消息啊司空大哥。”


    顧家兄弟將顧然送回他住的小院,囑咐他好好休息後就走了。


    顧然解下披風,換了一身幹爽的中衣,倒回床上。


    受傷的人大概更容易累一些,今日還又是布陣,又是動手,靈氣還幾乎用盡。


    “顧然。”顧然闔上雙眸,才眯了片刻,就覺得床邊一沉。


    司空鶴大大方方坐到他身邊,單手握住自己的修者驛壁玉簡,轉頭看他:“宗門比試,我們去嗎?”


    他這話不像是在問顧然,很快又說道:“你看這個!”


    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玉簡遞向顧然。


    “我看不到。”顧然閉著眼抓過自己的小毯子,裹好,“別人的修者驛壁,我是看不到的。”


    “這樣嗎?”司空鶴驚訝,“我還以為大家都能看到。”


    “傻子。”顧然裹緊小毯子,忍不住吐槽道。


    “那你躺著,我念給你聽。”司空鶴也不生氣,反而興致勃勃地說道。


    “問:四大宗門不是號稱洞虛之前渡劫,零失敗嗎?那麽這次這個天才弟子的隕落,算什麽?”


    “我也記得!四大宗門最愛吹的不就是這個嗎?保送洞虛……嘖嘖嘖……”


    “鏡空宗那幾個弟子呢?就是在修者驛壁一向很活躍的那幾個。我怎麽記得他們前幾日不是還在瘋狂宣揚,說鏡空門中就要出修真界最年輕的洞虛弟子了嗎?!”


    “圖、圖、圖,樓上你沒記錯,他們不僅宣稱即將擁有全修真界最年輕的洞虛弟子,還聲稱此事即將為持續數千年的四大宗門首位之爭畫上句號,他們鏡空宗就要因此登頂,成為名正言順的四大宗門之首了!”


    “所以就說嘛……旗幟不要亂立啊!現在鏡空宗弟子的臉疼嗎?”


    “嗬嗬嗬嗬,樓上和樓上你們都完了,鏡空宗弟子的千裏追殺等著你喲~”


    ……


    司空鶴當真開始念了起來,那些帶著嘲諷的回複,被他用他那特有的,好聽,而且總是活力滿滿的聲音念出來。


    又是別扭,又是好笑。


    顧然:“……”


    司空鶴又念了幾條,歪過頭問他:“所以四大宗門弟子,真的是洞虛之前渡劫都不會失敗嗎?”


    “不是。”顧然說。


    “那……”司空鶴猶豫起來,“宗門比試,還去嗎?”


    “隨你啊。”顧然又翻了個身,滿不在乎地說道。


    “還是去吧。”司空鶴很快下了決心,“這個也是係統任務,不管別的,係統還有獎勵呢。”


    “司空鶴。”顧然忽然睜開眼睛,“我剛說過,剛才那是最後一個任務,我是不會再接新任務了。”


    “嗯嗯。”司空鶴點點頭,“我記得的。”


    他話是這樣應的,臉上神色卻沒什麽變化。


    司空鶴說完站起來:“先前那幹糧你吃不慣,現在一定餓了,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吃吧。”


    “不用……”


    顧然話還沒說完,司空鶴就已經推門出去了。


    他貼心地給顧然關上房門,房間裏重新變得安靜。


    “主人主人……”這時候,顧然腦海中,響起係統小心翼翼的聲音。


    “什麽事?”顧然問。


    “其實,宗門比試獎勵真的很劃算的。而且噢……”係統說道:“即便一場都沒贏,也是有很多任務獎勵的。主人就隨便做做嘛。”


    係統說道:“而且去那裏,真的會有和修真界第一美男子的機緣噢。”


    他狗腿地說道:“主人你也看到的嘛,那個隻是做出來的傀儡,就那麽好看。真人氣質更棒,好看一百倍呢!”


    “比司空鶴還好看!”係統繼續推銷,“主人你見了保準喜歡。”


    “我不喜歡!”顧然輕哼一聲,重新裹緊毯子,“說了沒興趣。”


    “可是主人……”


    “閉嘴”


    顧然確實累了,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是被一陣奇異的香味吸引著醒過來的。


    顧然睜開眼睛,看著陌生又日漸熟悉的天花板。有瞬間,他有點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裏。


    “醒了。”幸好這時,耳畔傳來司空鶴的聲音,“那就起來吃了東西,再睡吧。”


    接著,顧然覺得一隻胳膊從自己身後穿過,扶起自己。


    他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些。


    再睜開眼睛時,顧然猛然瞪大眼睛。


    他受傷後,房間裏放了一張圓桌。


    他不想出去吃飯的時候,下人們會把飯菜送到這裏來,方便他在這裏用。


    顧然一直都覺得,碧雲軒的菜肴,已經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菜肴。


    這也是他喜歡這裏,不想離開的原因之一。


    可是現在……


    “來吃飯吧。”司空鶴將他拉起來,“過來吃。”


    “這是……”圓桌上,擺了六菜一湯。


    那股將他喚醒的奇異香味,就是從這裏傳來的。


    “你做的?”雖然有點不信,顧然還是問道。


    “沒錯。”司空鶴按著他在桌子旁坐下,將筷子塞到他手裏,“嚐嚐看。”


    顧然呆呆的。


    這六菜一湯,別說吃,就是見他都從未見過。


    “這是金沙玉米。”


    司空鶴給他盛了一勺玉米。


    玉米剝成一粒一粒的,外麵裹上麵粉和蛋,炸出來就是這般形狀。


    雖然已經完全看不出玉米的模樣,可是咬到最裏麵的時候,嫩嫩的玉米甜香輕觸這顧然的舌尖,在酥脆的外殼裏麵,別是一番風味。


    好、好吃!


    顧然這幾天也就是在修者驛壁裏麵翻翻圖片,碧雲軒的菜肴是可口,終究比不上來自天南地北的修者們發的美食那麽琳琅滿目。


    看起來就有趣又讓人垂涎三尺。


    “歲寒三友。”司空鶴微笑著看著顧然略顯震驚的目光。


    那是鬆仁,榛子和梅花一起清炒,清香撲鼻。


    這個,是顧然在修者驛壁裏,都沒見過的東西了。


    “你嚐嚐這個鴨子。”


    司空鶴笑著又介紹:“看著簡單,鴨肚子裏麵塞了很多東西蒸出來的。”


    他看著顧然:“以前吃過嗎?”


    “沒。”顧然搖搖頭。


    他不需要司空鶴再一一介紹,這就是一桌色香味俱全,一眼看去,什麽都新奇無比的菜肴。


    顧然自己動了起來。


    好吃!


    也很好吃!


    都好好吃!


    六菜一湯,還有一盤點心。


    顧然和司空鶴兩個人,沒一會兒便吃得幹幹淨淨。


    吃得心滿意足,顧然懶洋洋倚靠著椅子。


    “呃……”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應該用靈氣留下影像,發到修者驛壁去才對。


    “這都是你做的?”顧然轉頭看向司空鶴,好奇地問。


    “嗯。”司空鶴點點頭。


    他坐在顧然身邊,眼睛卻看向遠方。


    房間的窗戶開著,外麵就是顧然住的小院裏的花壇。


    “我有個妹妹。”司空鶴說道:“她最喜歡的就是各種好吃的。”


    “唔。”畢竟吃了人家一大桌菜,顧然語氣都軟了些。


    不過他現在滿腦袋都是:司空鶴不是武修嗎?


    廚藝也可以這麽好?


    司空鶴看著遠方,目光中是濃濃的懷念和溫柔:“可惜我妹妹從小身體不好,不能隨便出府。爹娘讓她習武,想讓她變得強壯起來。可每次她撒撒嬌,爹娘和我就狠不下心逼她了。”


    司空鶴現在突然有些慶幸,幸好沒有真的逼妹妹太狠。


    否則現在回想起來,他不知道會有多後悔。


    沒能讓她一直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所以我每次在外麵遇到什麽好吃的,總是會給妹妹帶回來。有的東西帶回來就不好吃了,我便學了來,回家做給她吃。”


    司空鶴說:“她一直都很喜歡,總是誇我,廚藝天下第一。”


    他說到最後,霍然站了起來:“我該去修行了!”


    司空鶴說完,大步就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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