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何書瑤不避不讓, 她甚至連身體都沒有?晃動一?下。


    她身姿苗條,顧然的劍抵在她腰間,白色的衣裙裹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將她整個人刺穿。


    顧然的手當然很穩。


    他也可以保證,他連何書瑤的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傷到。


    他掌心中那點濡濕早已消失,手指幹燥修長有?力, 指甲素來修剪得?整整齊齊。


    他的本命劍煉有?上古寒劍,劍氣泠然,自帶寒意。


    這位梁國公主的長發垂下, 發梢輕輕掃過他的劍,一?層薄冰在她發梢悄然凝結。


    “司空。”何書瑤一?雙明媚的大眼睛中, 眼波盈盈流轉,靜靜看向司空鶴的方向,柔聲道:“你看著他們這般欺負我,都不幫我嗎?”


    何書瑤說話的時候,唇角兩粒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


    她聲音本就好聽?, 此時少了?剛出現時候的空靈,反而?染上些許嬌憨,像是小姑娘在對著自己深愛的戀人撒嬌。


    “司空。”何書瑤一?聲一?聲低低喚著,聲音愈發柔美悅耳,“我七歲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不論將來發生什麽,你都會保護我, 幫我。若是別人欺負我,你定會替我欺負回?去。”


    她輕聲淺笑:“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顧然穩穩握住自己手裏的劍。


    他站在何書瑤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的聲音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聲音一?聲一?聲,越來越甜,恍若化?作實質,成?為一?絲絲蜜糖凝成?的細絲,散落在風中。


    他明明不認識這個女子,也不會有?和她的過往。但在聽?到她說到這些的時候,卻?好像自己也曾經答應過她,會保護她,照顧她,會……


    顧然的劍尖,輕輕顫動了?下。


    他突然抬眸,看向站在何書瑤前方的司空鶴。


    青年昂然而?立,目光深邃。


    修者目力極好,顧然和他並沒有?隔太遠,但他卻?覺得?,自己第一?次完全看不清司空鶴眼中之意。


    他隻看見,司空鶴緩緩邁步,朝著何書瑤走近了?一?步。


    司空鶴的唇和就和顧然的劍一?樣,輕輕顫抖了?一?下。


    司空鶴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又什麽聲音都沒發出。


    謝宇青和裴玄已經停下腳步。


    姬雪臣左右看看,也猶猶豫豫地停下腳步。


    大花跟著自己的主人,也立在原地。一?顆大大的白色虎頭學著自己主人的模樣,左右晃了?晃,湛藍色的眼中滿是茫然。


    “司空。”


    顧然看見何書瑤頸項微微垂下,她伸手鬆鬆握住自己的一?縷頭發,柔聲又問:“這一?年多來,你過得?可好?你……”


    “你離開後,我常常想起你,寢宮中的畫又……又……多了?好些……”她聲音愈發小了?,還輕輕跺了?跺腳,連耳朵都被嬌羞染紅,紅瑪瑙似的十分可愛。


    當此雲州城中,在數千黑甲戰士的注視下,當著顧然、謝宇青、裴玄等人的麵,這位梁國的公主深吸口氣,突然抬眸看向司空鶴,大聲問道:“你、你可有?想我?”


    她的語氣是那樣堅定,聲音是那樣大膽,容貌又是那般美麗。


    這樣一?個又美麗,又熱情的女孩子,當著這樣多人的麵,表達著她最熱烈也是最害羞的思念。


    這世間大概沒有?一?名男子會不動心。


    顧然的目光,越過何書瑤的肩,看向在她對麵的司空鶴。


    青年的神?色,依然是他看不懂的,隻是目光中仿佛也多了?些許懷念。


    司空鶴,也會動心嗎?


    他明明……


    顧然握住劍的手,幾不可查地,輕輕往後退了?分毫。


    雖然隻要他願意,何書瑤渾身上下,就連每一?片衣角每一?根頭發,都還在他的長劍籠罩之下。


    可是他這一?劍……


    “司空。”何書瑤輕聲又喚:“你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來找我?”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司空鶴的目光微微閃了?閃。


    “我知道。”何書瑤雙眼輕閉,一?行?清淚如同珍珠一?般,撲簌簌往下,滾落在她的衣襟上。


    “你還在生我的氣。可是、可是……”她說:“當日我也沒有?辦法,若我不那樣做,我、我……”


    她似乎很害怕:“父皇、小弟、還有?……還有?雲州城……還有?梁國那麽多的人,他們都會……都會……”


    顧然心中一?凜。


    不隻是他,謝宇青和裴玄的目光也變得?專注。


    “公主。”謝宇青打斷了?何書瑤的話,“梁國,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你是……”何書瑤楚楚可憐地看向謝宇青,然後又飛快地無助地看向司空鶴,“司空,他們是?”


    “小然。”謝宇青朝顧然飛快地打了?個手勢,“先?收了?劍。”


    顧然若有?所思,手一?鬆,本命劍自他掌心消失。


    他退開幾步,仍然站在何書瑤身後。


    雙手垂在身側,青袍垂落,半遮住他的手。


    好像,他已經依言放鬆了?對何書瑤的警惕。


    “司空?”何書瑤小心朝司空鶴又走近幾步,“他們是你這一?年來認識的新?朋友嗎?”


    司空鶴沉默地點點頭。


    “我是玄武閣的謝宇青。”謝宇青朝何書瑤燦然一?笑。


    他容貌雖然及不上裴玄和司空鶴等人英俊,但笑容燦爛隨和,素來最能和人打成?一?片。


    “這位是五靈宗的裴玄。”謝宇青指著裴玄介紹,然後又指向姬雪臣:“靈獸島姬雪臣。”


    他說:“司空鶴現在已經是我玄武閣弟子了?。”


    “玄武閣弟子?”何書瑤有?些不解地重複著這幾個字,“可是司空你……”


    她說到這裏好像想起什麽,才說了?幾個字,就有?些突兀地閉上了?嘴。


    片刻後,何書瑤朝謝宇青嫣然輕笑點頭:“多謝閣下對司空這一?年的照拂。”


    “好說好說。”謝宇青大大咧咧地擺擺手,笑眯眯走到她身邊,“你剛才說,若是你當時不那樣做,你的父皇,你的小弟,還有?梁國的子民們,他們會怎樣?”


    他問:“有?誰在威脅你們嗎?”


    何書瑤看了?謝宇青一?眼,又轉頭求助地看向司空鶴:“司空,他……”


    “怎麽?”謝宇青揚眉微笑,“不相信我嗎?”


    他拉過司空鶴,笑眯眯又道:“來來來,司空師弟你來告訴她,師兄我是不是個值得?信任,急公好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何書瑤顯然不肯相信他的話,還是隻瞧著司空鶴。


    “這位謝宇青師兄人很好。”司空鶴終於緩緩開口,沉聲說道。


    他的目光終於也落在何書瑤臉上。


    顧然遠遠看著兩人,慢吞吞走到姬雪臣和大花身邊。


    他俯身,輕輕揉了?揉大花的耳朵。


    然後在白虎開開心心湊上來蹭他的時候,索性順勢蹲下,伸手輕輕撓著大花毛絨絨的下頜。


    顧然垂眸,長而?濃密的睫毛一?並連他眼中的光都一?並遮住。


    “她就是那個梁國公主?”姬雪臣跟著他蹲下,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小小聲的氣音說道:“就是那個……”


    他朝著顧然用力使著眼色,這個公主的美貌,即使在修真界也是有?名的。


    “她是不是和司空……誒……”姬雪臣說到這裏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有?些茫然,“他們看起來好像很熟悉哎?”


    “唔。”顧然隨口應了?一?聲。


    “但你和司空……”姬雪臣更不懂了?,“司空和這個公主……那他們……”


    “嗯。”顧然又胡亂答應一?聲。


    姬雪臣:“……”


    他覺得?自己更糊塗了?,顧然這“嗯嗯唔唔”的是什麽意思啊?


    他一?直以為,顧然和司空鶴早已結了?道侶了?呢。


    他愈發茫然,轉頭重新?看向司空鶴和那梁國公主。


    “書瑤見過謝師兄。”就這麽片刻功夫,何書瑤已經朝謝宇青行?禮問好。


    她是梁國公主,禮數自然挑不出絲毫問題,得?體又優雅,甚至已經大大方方就跟著司空鶴叫起了?師兄。


    “好說。”謝宇青眉開眼笑,“梁國公主……”


    “謝師兄不介意的話,和司空一?樣叫我小瑤吧。”何書瑤笑著打斷了?他。


    “嗬嗬。”謝宇青爽朗一?笑,“咱們先?說正事。梁國這兩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梁國境內會有?如此多的魔氣修者,但梁國皇室……”


    他的目光落在何書瑤的臉上,眼睛看著她的眼睛,像是想從她眼底看出些端倪:“梁國皇室,為何從未向國內各大宗門求助。”


    “這……”何書瑤似乎是下意識地,又去看司空鶴。


    “怎麽了??”謝宇青問。


    “沒有?。”何書瑤連連搖頭。


    她深吸口氣,低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幾位不如隨我回?宮中,我再慢慢告訴你們。”


    何書瑤說完不等謝宇青幾人拒絕,又飛快說道:“此時梁國境內已無洞虛以上修者,有?謝師兄和……”


    她朝裴玄看了?一?眼,又道:“這位裴仙長在,即便?有?事,想來也足以應付。”


    謝宇青笑著看了?裴玄一?眼:“容貌英俊就是好啊,人家直接就將你當成?好人了?。”


    裴玄長身而?立,像是壓根沒聽?到他的話一?般,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


    “那……”謝宇青看向幾人,“我們就去梁國皇宮?”


    裴玄未置可否。


    司空鶴輕輕點了?點頭。


    姬雪臣茫然地站起來,他剛想說他自然跟謝宇青他們同去梁國皇宮,就聽?謝宇青說道:“小姬,你那白虎還是不要帶入宮中,以免它暴起傷人嚇到梁宮裏的人,你就在宮外等我們吧。”


    “哦。”姬雪臣雖然不解,還是點了?點頭。


    他的大花隨時可以收起來啊,又沒關?係的。


    而?且大花自從吃了?顧然給的那顆六品培靈丹,現在已經三品大圓滿,身上靈氣澎湃,就差一?線便?會成?為四品靈獸。


    靈獸島修者的靈獸,和修者們收為靈寵的妖獸不一?樣。


    別說大花這樣三品大圓滿的靈獸,即便?是剛剛一?品的靈獸,那也是和主人心意相通,分外懂事聽?話。


    除非主人重傷或是出了?什麽大事,否則的話靈獸不可能會突然暴起傷人。


    暴起……傷人?


    姬雪臣似有?所悟,怔怔看著謝宇青。


    “我不去。”顧然突然開口,冷冷說道。


    何書瑤朝他看了?過去。


    青袍少年眉目如畫,精致雋永,隻是修為……


    她目光飛打量顧然一?圈,著實有?些想不到,這個出劍極快,劍氣逼人的劍修,竟然會是幾人中修為最低的,還隻是個金丹。


    何書瑤收回?目光,沉默不語。


    “小然……”謝宇青叫他。


    “哼。”顧然輕哼一?聲別過頭去。


    他一?躍翻身而?起,落在一?旁的屋簷上。


    顧然屈膝,就在那角屋簷坐下,青袍一?拂,垂落下來遮住他撐在屋簷上的手。


    “我不去。”顧然語氣冷冷,再次重複。


    他說完就不再說話,睫毛垂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算了?算了?。”謝宇青無奈地笑著擺擺手,“那你就在這裏等我們吧。”


    他朝何書瑤笑:“這是我們小師弟,公主莫要介意。”


    何書瑤嫣然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們走吧。”謝宇青招呼一?聲,他和裴玄還有?司空鶴,當真就這樣跟著何書瑤,朝梁國皇宮方向走去。


    “誒?”姬雪臣呆呆在原地站了?片刻,看著幾人漸行?漸遠,背影終於消失在長街盡頭。


    他還是有?些茫然,忍不住抬頭去看席地坐在屋簷上的顧然:“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嗎?”


    “唔。”


    “小然。”姬雪臣叫道:“你不要總是這樣惜字如金啊。”


    他想起自己剛才還沒八卦完的事,連忙也跟著跳上屋頂,落在顧然身邊,好奇地湊近他,“剛才你還沒說呢?這梁國公主和司空,他們之間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模樣,這公主對司空,分明還有?些情分在哎……”


    “你自己去問司空吧。”顧然說道。


    “啊?”姬雪臣睜大了?眼睛。


    “我又不是司空,如何知道他在想什麽。”


    “啊?”姬雪臣眼睛睜得?更大。


    他忍不住撓了?撓腦袋,今日之事,實在是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從那梁國公主出現開始,他們,連同氣氛都好像變得?怪怪的。


    “對了?小然。”姬雪臣晃晃腦袋,想起剛才謝宇青的話,“你說你大師兄那是什麽意思啊?他當然知道大花是肯定不會傷人的,可是他還是對我那般說,很奇怪啊。”


    仿佛為了?證明他的話,白虎大花討好地湊過來,大大的腦袋就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撒著嬌。


    顧然低低一?笑,伸手揉了?大花的腦袋一?把。


    他屈膝而?坐,抬眸看向那些黑甲士兵。從何書瑤出現開始,這些黑甲士兵就再沒有?行?動。


    連剛才還掙紮著想反抗的那些家夥,此時都安靜下來。


    顧然極目遠眺,整個梁都又籠罩在一?片寂靜又詭異的氛圍之下。


    “小然。”姬雪臣眨眨眼,有?些明白過來,“謝……”


    他頓了?頓:“你大師兄是不是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可是這裏就我們兩人,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我們……”


    “小心!”他話還沒說完,就聽?顧然低聲輕斥出聲。


    姬雪臣來不及轉身,數道淩厲的寒風自他身後襲來。


    那寒風無聲無息,還未逼近就已冰寒浸體。


    姬雪臣隻覺得?還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夾雜在那數道寒風中,襲向他和顧然所在的屋簷。


    “吼——”大花低吼一?聲,脅下雙翼倏然展開,朝姬雪臣身後撲去。


    伴隨著大花吼聲的,是“錚”的一?聲劍鳴。


    顧然抬起右手,數道劍光自他掌心奔襲而?出。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姬雪臣知道自己沒有?時間轉身,他深吸一?口氣,身體一?蹲,索性完全將後背交給了?顧然。


    姬雪臣攤開左手,掌心中靈氣飛快凝聚,很快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


    那光球乍然展開,伸展出四肢和雙翼,變成?一?個縮小的,半透明的大花。


    “大花。”姬雪臣揮手一?揚,掌心光球化?作的半透明大花朝身後飛去,“去吧!”


    “吼——”大花又是低吼一?聲,飛身躍起,撞向那光球。


    那團光球飛快融入到它身體中。


    白虎本就巨大的身體,猛然間似乎變得?更大,也更加矯健。


    它身旁展開的雙翼和四爪上,有?湛藍色的電光生成?。


    一?瞬間,身周風雲雷動。


    “轟隆”一?聲巨響,大花掌心的電光飛出,半空中和什麽東西重重撞在一?起。


    無數細碎的冰晶紛紛揚揚落下,還沒等落到地麵便?化?作道道黑煙消散不見。


    姬雪臣背後那凜冽的寒氣消散,然而?——


    “嗬——”低低的冷笑聲,在姬雪臣身後響起,“一?個金丹,一?個剛入洞虛的靈修而?已。”


    那聲音極是陰冷,如同一?條蛇般,鑽入姬雪臣的耳中。他背脊一?涼,當真像有?冷冰冰的蛇爬過,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同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姬雪臣身後彌漫開來。


    “魔氣?!”姬雪臣皺眉。


    即使沒有?回?頭,那濃鬱的魔氣也鋪天蓋地彌漫開來。整個梁都本就因為那大魔主的結界而?顯得?霧氣蒙蒙。


    此時蒙蒙霧氣中又混入絲絲血腥氣息,連天空都變得?愈發低沉。


    就在那屋頂上,剛才還安安靜靜被光網束縛著的黑甲士兵們,突然又開始激烈地掙紮起來。


    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在屋簷上蠕動著,身上的黑甲摩擦著屋頂的瓦片,哐啷哐啷聲不絕於耳。


    “哦?”那陰冷如蛇的聲音嘶嘶冷冷笑著,“竟然是三人三才陣。”


    他聲音平靜,完全沒將這修真界傳說中的陣法放在心上:“陣還不錯,隻可惜,是由?一?個小金丹主導的。”


    姬雪臣背對著那人,看不見身後的情況。


    顧然卻?看得?分明。


    遠遠的屋簷上方,那說話的人身著黑色長袍。


    幾乎垂地的長袍將他完全籠罩其中,大大的兜帽擋住了?這人的臉。


    而?且在他身後,還有?和他類似裝扮的十一?個人。


    他們都穿著黑色長袍,大大的兜帽遮去了?這些人的麵容,連目光都一?並隱藏其中。


    梁都上空的風,鼓動起這些人的長袍,呼啦啦如同亂飛的鴉翅。


    大花虎嘯一?聲,落回?顧然身邊。它低低咆哮著,四爪間的電光消散不見,湛藍色的雙眸炯炯看向那些人,隨時準備著躍起再戰。


    顧然朝姬雪臣輕輕揚了?揚下頜,本命劍落向他身後,將他後背護住。


    姬雪臣飛快轉身,看向身後。


    空中魔氣逐漸肆虐開來,淡淡的血腥氣似乎讓大花都變得?有?些焦躁,喉間低嘯著,背脊拱起,一?對耳朵更是高高豎起。


    “魔修?”姬雪臣目光飛快掃過那十二個人。


    站在最前麵那人身上沒有?絲毫魔氣溢出,反而?是他身後那十一?個人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魔氣。


    姬雪臣自己也是洞虛修者,他飛快對顧然說道:“至少三個……洞虛魔修!”


    梁國境內,竟然已經混入這麽多的洞虛魔修了?嗎?!


    “大花。”姬雪臣臉色微白,目光落在站在最前方那人身上。剛才對自己出手的應該就是這人,這人也是洞虛修為,隻是沒有?半點魔氣。


    洞虛境界的魔氣修者?


    姬雪臣低聲朝顧然又說了?一?句,整個人反而?鎮定下來。


    他終究是靈獸島的少島主,靈獸島是有?點與世無爭,世外桃源的感覺,但他該學的東西一?點也不會少。


    顧然點點頭,伸手抹過自己腰間。


    “嘎嘎——”兩聲嘹亮的鵝鳴聲中,一?步和一?劍出現在他身邊。


    此時因為那些黑袍人的出現,倏然安靜下來地修者驛壁靈鏡間中,響亮的鵝鳴聲不知為何,竟然讓這有?些肅殺的氣氛稍稍舒緩了?些。


    “那十一?個人是魔修嗎?”終於有?人開了?口。


    “後麵那十一?個人是魔修吧。”


    “站在最前麵那人身上的黑袍不簡單。”


    “這人身上似乎並無魔氣。”


    “那和這麽多魔修混在一?起,是魔氣修者嗎?”


    “洞虛魔氣修者?!”


    “但是等等!那人身上是鴉獸袍吧?”


    “鴉獸袍?我倒是聽?說過,相傳魔界有?一?種鴉獸,生活在魔界北部的高山深穀中,平日裏都藏在地底,隻在夜間出現。這種鴉獸能飛行?,背覆羽毛,用鴉獸的羽毛織就的長袍十分堅韌,對洞虛以下的修者而?言是比較難得?的法器長袍,不僅刀劍難傷,可以抵擋水攻火燒和術法攻擊。”


    “鴉獸袍我也見過,但這東西遇到洞虛以上的修者用處就不大了?吧。洞虛劍修一?劍過去,那鴉獸袍可擋不住。”


    “對,鴉獸袍最重要的作用其實是可以隱藏身上的魔氣。畢竟魔修進入修真界,身上的魔氣很難藏匿的。”


    “也就是說,這人身上魔氣全無,但是因為穿了?鴉獸袍,所以他可能是魔修,也可能是魔氣修者,甚至還可能是梁國那些投靠了?魔界的修者。”


    “有?洞真或是元嬰尊者在嗎?他們可能看出一?二?”


    “對對對!尊者們或許能看出一?二。”


    靈鏡間中的消息停滯了?一?會兒,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洞真或是元嬰尊者開口說話。


    “不能。”靈鏡間中,突然跳出這麽兩個小字。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出現:“我元嬰啊。”


    這名元嬰修者解釋道:“若隻是鴉獸袍,尚可分辨。但那大魔主的結界四麵八方籠罩梁國,即便?是老?朽,也難分辨他身上是否有?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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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鏡間中,又安靜了?片刻。


    普通修者們忍不住屏息凝氣,到底是元嬰尊者啊,即便?在上古傳說中,元嬰也是遍地走。


    但當世的元嬰修者,已可躋身三界一?流高手之列。


    也就四大宗門才有?的化?虛宿老?們,還在他們之上。


    如果元嬰尊者不能看出,那化?虛尊者們呢?


    有?些修者心中忍不住微動,他們敢向元嬰尊者或是洞真提問,沒人敢問化?虛尊者,仿佛提一?下都是褻瀆了?尊者。


    靈鏡間中又安靜了?一?會兒,直到終於有?人說道:“咦?為何我們看不到三月武修和謝宇青道友他們了??”


    這話一?出現,好多修者立刻嚐試了?下。修者驛壁的靈鏡間開放的時候,本來是可以讓他們選擇此次進入梁國的任何一?名修者觀看。


    關?注顧然和司空鶴他們的修者自然是最多的,但也有?人在盯著裴玄啊謝宇青以及姬雪臣幾人,當然還有?各大宗門的人,在看自己宗門被選入梁國的弟子。


    “我也是!”


    “對!謝宇青和裴玄也看不到了?。”


    “他們是不是和何書瑤一?起進入梁宮了??”


    “梁宮內的情況看不到嗎?”


    “這又是為何?”


    “我這裏選了?謝宇青,看出去就是一?片霧蒙蒙的,什麽都看不到啊。”


    “裴玄也是大霧一?片。”


    “梁國究竟發生了?什麽?”


    “以前都沒注意,梁國當真藏著這許多秘密?”


    “難道梁國的秘密就藏在梁宮中?”


    “梁國畢竟是離魔界最近的國家,時不時就有?魔修越境,和魔界有?點牽扯也是正常。”


    “現在靈鏡間中究竟有?沒有?梁國修者,站出來說句話吧,究竟梁國發生了?什麽事?”


    好半天,都沒人接這句話。


    但這種時候,越是沉寂就顯得?越是可怕!


    梁國好歹有?兩個六星宗門,六星宗門自然有?元嬰修者,還不止一?個。


    即便?有?魔修越境而?來,也幾乎都是洞虛修為。修為再高的,就算僥幸通過了?三界結界,那也會很快被修真界所有?人知曉,然後等著他們的就是被全修真界追殺,甚至連元嬰和化?虛尊者也會出手,根本就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那梁國有?兩個六星宗門在,如果越界而?來的隻是洞虛魔修,也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


    現在梁國被第七魔主封鎖,總有?修者此刻不在梁國境內吧。梁國劇變,這些人總該知道幾分國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然而?,等了?良久,依然無人應答。


    梁國不是四大國之一?,境內六星宗門兩個,還有?五星、四星……大大小小宗門無數,修者自然也是無數。


    然而?此時此刻,靈鏡間中,竟無一?人回?應。


    就在這時,靈鏡間中突然出現一?條新?的發言:“話說……我才反應過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梁國,可是在修真界境內,可那大魔主竟然就這麽輕輕鬆鬆降下了?結界封鎖梁國全境?!他什麽境界啊?顧尊者能與之一?戰,元嬰大圓滿?”


    靈鏡間大多數修者呆呆看著這句話,無不瞠目結舌。


    這明明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但好像真的被太多修者忽視。


    大概因為贏了?鏡空宗顧尊者,強大到讓人完全忘了?這件事。


    是啊,一?個魔界的大魔主,即便?再強大,即便?他已經是化?虛甚至現在三界都無的化?神?。想要封鎖整個梁國,也不該這般輕鬆。


    每個修者心中都有?無數的疑問,但一?時竟不知該從何問起。


    ——梁國,究竟發生了?什麽?


    此時的梁國境內,更是風雲色變。


    那被鴉獸黑袍完全籠罩的修者輕蔑一?笑,不屑地看向一?步和一?劍。


    兩隻大鵝昂然站在顧然兩側,幾乎比他還高。橙黃色的利喙,雙翅上如利劍一?般的翎羽,還有?長長的爪子,黑豆豆一?般的眼中迸射出凶光。


    一?步和一?劍的品階比大花還高,已經是四品靈獸。


    隻是顧然又不是靈修,對靈獸的控製是遠比不上姬雪臣的。


    大花已經可以和洞虛前期修者放手一?搏,不見得?就會落於下風。


    一?步和一?劍卻?要弱一?些,恐怕金丹大圓滿的修者也是能和它們其中之一?一?戰。


    “小然。”姬雪臣低聲對顧然說道:“他們有?好幾個洞虛。”


    他飛快掃那些人一?眼,又道:“我擋著他們,你去找你大師兄!”


    “小子,不妨告訴你,我們有?四名洞虛……”為首那人顯然聽?到了?姬雪臣的話,陰惻惻笑道:“而?且最低也是洞虛中期。”


    顧然加上姬雪臣,就算再算上大花和一?步一?劍,其實隻能勉強算三名金丹修者,兩名洞虛前期。


    洞虛和金丹的修為戰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極強的金丹大圓滿或許能贏普通的洞虛前期修者。


    “哦。”顧然語氣淡淡,揚眉看向那人,“四名啊。”


    他語氣平靜極了?,這句話也不是在問對方,而?是篤定無比地說道:“你是穿雲樓的人。”


    穿雲樓是梁國兩大六星宗門中的一?個。


    這個宗門和玄武閣頗有?些相像,也不是有?著古老?傳承的宗門,而?是在數百年前突然強勢崛起。


    穿雲樓門中武修、法修、劍修和靈修都有?,所學駁雜,前期發展極快,門中洞虛和金丹修者極多,到了?後期卻?往往力有?不逮。


    他們門中的洞真和元嬰修者,在同境界中沒有?出色的,全都寂寂無名。


    “你……”那人話音一?轉,陰笑道:“你大可慢慢猜測。”


    “鴉獸袍。”顧然微微側頭,看了?眼他們身上的黑袍,“穿雲樓是全員投向魔界了?嗎?”


    那人又是陰惻惻一?笑,沒有?說話。


    顧然抿了?抿被風吹得?有?些發幹的嘴唇,唇角揚起一?抹淺笑。


    他看向為首那人,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對方將臉龐遮蓋得?密不透風的兜帽。


    “其實你是誰都沒關?係。”顧然說道。


    即便?是靈鏡間中,大家也有?點不懂顧然的意思。


    修者們隻看到,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姬雪臣的身體也突然動了?。


    靈獸島雖然豢養靈獸,以靈獸為主要戰力,所修技戰法多以增強靈獸為主。但他們也是靈修一?派,自身不是毫無戰力。


    大花咆哮著騰空飛起的瞬間,姬雪臣也跟著高高躍起。


    高大的身體乍然淩空而?立,雙手掌心攤開,一?抹清光從他掌心迸射而?出,攻向站在為首那人身後的另外十一?人。


    一?步和一?劍也不甘示弱,“嘎嘎”大聲叫著,跟在姬雪臣和大花的身後,展開翅膀,攻向那些黑衣人。


    在他們身後,顧然整個人都化?作一?道青光,朝著為首那身著鴉獸袍之人疾衝而?去。


    那人冷笑連連,不僅不退,也朝著顧然迎上去。


    “不過是小小金丹,縱有?天才之名也隻是個金丹!你們若是讓靈獸島那小子來對付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至於你……”


    “吼——”


    “嘎嘎!嘎嘎嘎……”


    伴隨著他聲音的,是白虎大花聲震青天的咆哮聲,還有?一?步和一?劍“嘎嘎嘎”的喧囂聲。


    那人似乎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一?個小小金丹也敢妄自尊大。你以為你有?天才之名,就能……”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察覺到身後有?一?股恐怖至極的強大力量朝他襲來。


    那力量純正強大,分明和他一?般已經是洞虛巔峰。


    鴉獸袍男子隻覺得?自己渾身寒毛豎起,周身靈氣瞬間流轉鼓蕩,鴉獸袍也被他自己的靈氣鼓起,將自己的後背護在靈氣之中。


    “砰”的一?聲重響,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了?鴉獸袍男子的後背。


    那強大一?擊中蘊含的靈氣實在太多,罡風竟然就讓他身上那件明明應該水火不侵,能抵擋利刃的鴉獸袍出現不少細小的裂縫,硬生生將他未盡的話壓了?回?去。


    就在這瞬間,顧然已經衝到他身前。


    他的本命劍劍尖輕挑,倏然自空中落下,穩穩落入他掌心中。


    沒人能形容顧然這一?劍有?多快。


    即便?是靈鏡間中的修者們,也隻看到他清雋瘦削如竹一?般的身影仿佛刹那化?作一?團青煙。


    青煙如雲般隨風便?動,隻有?劍尖一?點寒芒閃動,劍光寒氣凜然,仿佛有?數人同時出劍,從四麵八方朝那人刺去。


    那夾雜在寒芒的數點寒芒,帶著來自上古的徹骨寒意,刺向那鴉獸袍男子。


    顧然的劍很快,手也很穩,目光也是那樣敏銳。


    他的每一?擊順著男子身上的鴉獸袍上,因為先?前那一?擊出現的裂隙,準確無比地刺入黑袍之下。


    金丹劍修的劍或許奈何不了?完好無損的鴉獸袍,但已經出現裂隙的鴉獸袍,在顧然的劍下,仿若無物?。


    鴉獸袍下的男子藏在長袍兜帽下的臉早已色變。


    “一?步、一?劍、一?殺!”靈鏡間中,有?人長籲一?口氣。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依然看得?目眩神?搖。


    七大無上劍技之一?的“一?步一?劍一?殺”,也算是讓小劍修一?戰成?名的絕技,在他隻是個築基修者時,就已經讓人驚豔無比。


    況且此刻他的劍,已有?劍影相隨。


    何況就在此時,他身後一?聲大喝響起:“飛雲破龍!”


    “砰”的一?聲巨響聲中,剛才一?擊就讓他長袍出現裂隙的剛猛一?擊,再次攻到。


    司空鶴高大的身影如神?兵天降,穩穩地落在那男子身後。


    他那剛猛無比的一?拳,也重重擊打在那男子背後。


    “噗”的一?聲,鴉獸袍男子再也抵擋不住,往前疾衝幾步,噴出一?大口血霧。


    他頭上的兜帽,也被司空鶴那一?擊中鼓蕩而?出的靈氣蕩開,露出一?張中年男子英俊卻?陰冷蒼白的臉。


    顧然的劍如影隨形,一?點寒芒穩穩指


    在對方喉間。


    男子身形陡然穩住,唇角卻?突然揚起,露出一?抹殘忍又得?意的笑容。


    他仿佛壓根不在意顧然手中的長劍,隻側過臉,朝向司空鶴。


    “師……”已經再次拔地而?起的司空鶴猛然頓住,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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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瞪大眼睛,再開口時,連聲音都變得?幹澀:“……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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