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亮起的瞬間, 司空鶴也?跟著拔地而?起。


    “小然。”他追得很快,高大的身體如大鵬展翅,蒼鬆勁立而?上。


    顧然聽到了司空鶴的聲音, 他沒有停下。


    此刻的他胸口有一團火在?燃燒著。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那代表著什麽?。


    他就是覺得很難受。


    ——他從來都沒有這般難受過。


    顧然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難受。


    他想?起自己渡劫失敗隕落的時?候……


    想?起他受傷回到宗門,發現自己靈府震蕩受損,修為可能從此再無法更進一步時?。


    那時?候同門看自己的目光, 那種同情的,又?或許是失望,又?或許是為他感到遺憾的神色和目光。


    想?起宗門長輩們搖著頭從他房中離開的時?的歎息聲。


    想?起父親和母親……


    那時?候顧然都沒有過這樣的難受。


    但是現在?, 那團熊熊燃燒的怒火正撕扯著他的胸膛,在?橫衝直撞, 需要宣泄出來。


    如果他不這樣做,他覺得自己也?會被那團火燒成灰燼。


    顧然越衝越快。


    他的眼前?出現一些散亂的,光影交錯的劍痕。


    有些是在?前?不久,鏡空宗的那位顧雲寒和第七魔主一戰時?他看到的。還有的是司空鶴看到然後讓他看到的。


    那些劍痕很亂,也?很短暫, 隻在?空中出現一瞬,便?徹底消失不見。


    顧然知道,那是他父親顧雲寒的成名絕技——劍指星辰。


    那也?是七大無上劍技之一,當世能用出這一無上劍技的劍修雖不至於?屈指可數,卻也?不多。


    他閉上眼,那些散亂的劍痕在?他腦海中逐漸連成一片,不斷縱橫交錯出現。


    在?顧然原本如夜空一樣黑暗深邃的腦海中, 逐漸有星辰一顆接一顆亮起。


    那還在?不斷出現的交錯劍痕逐漸將這些星辰連成一片,每當有新的星星被劍痕點?亮串起,劍痕便?仿佛固定在?夜空中。


    那些劍痕和星辰越來越多, 也?越來越亮,最?後終於?交織成一片巨大的網,徹底照亮了顧然腦海中的夜空。


    顧然猛然睜開眼睛。


    他還沒到二十,正是青年最?銳氣?十足的年歲,眼睛也?清亮如夜空星辰。


    長夜無盡。


    我,便?以我劍,割破夜空!


    顧然縱身而?起,如輕煙一道直上雲霄。


    他的本命劍,劍光亮若星辰,連梁國境內遮天蔽日?的魔界結界,似乎都在?這璀璨的劍光下退縮了。


    “小然。”司空鶴落在?地上,仰頭看向半空的顧然。


    他張了張嘴,喃喃又?喚了一聲“小然”,然後就那樣怔怔看著顧然,沒說?不出話來。


    “小師弟。”謝宇青也?在?看顧然。


    “小然他這是……”姬雪臣驚得都有些結巴了,“他他他……他這是要對那個第七魔主宣戰嗎?”


    “小師弟不痛快。”謝宇青和他並肩而?立,突然說?道:“讓他發泄出來也?好。”


    “啊?”姬雪臣不懂。


    “小師弟一直都有心事啊。”謝宇青聳聳肩,說?道:“現在?發泄出來也?好,免得一直憋在?心裏,那多難受啊。”


    他說?著轉頭朝那同樣看得怔住的黑衣人笑道:“這麽?說?起來,我們還得謝謝閣下,多虧了你,讓咱們小師弟這招……”


    裴玄就站在?那黑衣人身側不遠處,此時?接過話去:“劍指星辰。”


    他笑了笑:“他本來還不會。”


    “沒錯沒錯。”謝宇青身形一側,正麵對上那男子?,“小師弟本來隻會擺個架勢,現在?可是真的會了。這還得多謝閣下這一激。”


    謝宇青話音剛落,就聽到半空中響起一道長長的劍鳴之聲。


    那其實?並不是一劍,而?是無數劍聲連成一片。


    幾乎化作一道青影的顧然,就在?那星光最?璀璨的地方。


    一時?間,他們分不出那究竟是劍光還是星光。


    隻覺得炫目無比,亮成一片。


    “砰——”半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悶響。


    緊接著顧然瘦削的身體一個倒翻,就這樣從半空急墜而?下。


    “小然。”司空鶴淩空躍起,跳起將顧然跌落的身體接到了懷中。


    “嘎嘎——”聲響中,一步和一劍兩?隻大鵝展開翅膀,朝他和顧然迎了過來。


    司空鶴抱著顧然落地,小心翼翼將他放在?地上。


    顧然本就偏瘦一些,此時?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垂下,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青色的陰影。


    讓他看起來竟有些罕見的脆弱。


    “嘎嘎嘎——”一步和一劍著急地繞著兩?人轉了起來。


    “無妨。”姬雪臣是第一個過來的,他雖然是靈獸島,修的也?是靈獸流,但好歹是靈修,多少會一點?簡單的醫術。


    “小然隻是脫力了。”他呼出口氣?,取出兩?顆回靈丹塞到他口中,“靈氣?恢複就好。”


    “嗯。”司空鶴點?點?頭。


    他終究修行時?日?還短,不太清楚其中緣故,下意識抬頭去看謝宇青。


    顧然氣?勢如此驚人的一劍,就這樣折戟而?返了嗎?


    就在?這時?,“鐺”的一聲響,是顧然的本命劍跌落回了地上,落在?他們身邊。


    與此同時?,梁都遠郊,一處山林外,數名洞虛修者站在?一起。


    “你們看!”其中一名洞虛修者突然抬頭看向天空,“魔主的結界,似乎……有了裂隙!”


    他一邊說?著,一邊飛快轉頭去看身邊的女子?。


    那名女修同樣已經是洞虛修為。


    她身材高挑,容顏明媚,頭發高高挽成一個發髻,斜斜垂在?腦後。


    女修身上穿著一條淡綠色的長裙,腰帶束起裙身,襯得她纖腰不盈一握。


    她聽了自己同伴的話,凝目看向天空,左手攤開,出現一把小小的尺子?。


    “量天尺。”有人低低驚呼出聲。


    女子?掌心那小小的尺子?不過巴掌大,通體黃銅色,看起來精巧無比。


    “正是量天尺。”她朝驚呼出聲那人盈盈一笑,露出一粒小小的酒窩,左手三根手指輕輕勾起,尺子?如同活了一般,在?她掌心跳動數下,然後直衝向天空。


    “久聞玄武閣顏洺顏道友煉出量天尺為本命法寶。”那先?前?驚呼之人鎮定下來,“雖然出身武修宗門玄武閣,但對陣法天時?結界之了解天下無雙,乃是女修中一等?一的人物。”


    “道友過譽了。”那女修正是顏洺。


    她和這些人都是後來被第七魔主送入梁國境內。


    他們被分散在?雲州城周圍,並沒有聚在?一起。


    隻是大家的目的地都是雲州城,最?後殊途同歸,都聚到這雲州城外。


    顏洺朝那人客客氣?氣?一笑,手一張,小巧的量天尺落回她白皙的掌心。


    “確實?有了裂隙。”顏洺說?道:“雲州城正上空,有三道三寸長的裂隙。看來,便?是被剛才那強大的劍氣?破開的。”


    “竟然能在?第七魔主親手所下的結界上破開裂隙。”最?開始說?話的男子?怔住,“可現在?梁國境內,最?高修為也?不過洞虛大圓滿啊。”


    “這裏畢竟是梁國。”顏洺道:“隔著兩?界結界,第七魔主即便?手腕通天,也?不可能真的如在?魔界一般翻雲覆雨。”


    她說?道:“況且剛才那劍氣?……道友不是說?,很像七大無上劍技之一的,劍指星辰嗎?”


    顏洺妙目看向男子?,那也?是一名洞虛劍修,雖然不是出身鏡空宗,卻也?來自六星宗門,修為和劍技都十分了得。


    “是。”那男子?連忙點?頭。


    “此消彼長,再加上那一劍似乎是……”顏洺精於?數算,本身又?是武修,對劍技沒那麽?了解。


    “很像是劍技初成的第一劍。”劍修男連忙接道:“劍技初成第一次出劍,往往會十分強大,還帶著初生的鋒芒,強橫霸道,無懼無畏。”


    劍修男頓了頓,又?說?道:“如果是自創的劍技,那會更恐怖。”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下,繼續說?道:“我聽宗門長輩們說?起過,據傳昔年這一式七大無上劍技之一的劍指星辰被創出之日?,劍鳴聲傳三千裏,劍光幾乎逼退日?光,光耀天地間。”


    其實?這些傳說?,這裏很多人都曾經聽說?過。


    隻是他們剛走到雲州城外,就看到那樣的一劍。


    此時?再聽劍修男子?說?起昔日?前?輩大能們的傳說?,幾人眼中都露出向往之色,不由心馳神遊。


    “據說?每個流派的無上技初成之時?,都是如此。”一名武修忙說?道:“前?不久修者驛壁不是有人提到過失傳的無上武技‘河清海晏’嗎?據說?這一式武技初現天地間,真的是山河重整,天地為之一清。”


    “據說?靈修當年的無上醫術‘風沙甘霖’現世,也?一城疫毒盡去。”


    “沒錯沒錯,當年我法修的紅蓮獄火第一次熊熊燃燒,三千魔兵和妖兵碰著立死,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裏幾人中竟然四大流派都有,顏洺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加入他們的討論中。


    她轉頭看向雲州城內,就聽身邊那劍修男子?說?道:“不知道此時?在?城中的是哪位道友。這一式劍指星辰劍氣?凜然而?鋒銳,盡得其中三味,很有些鏡空宗顧雲寒顧前?輩的風骨。”


    “咦?”又?一人說?道:“此時?在?雲州城中的,難道是小劍修嗎?”


    “不是吧?!”那劍修男子?怔了下,“可是小劍修不是才金丹……”


    他話沒說?完,自己突然閉上了嘴。


    一個築基就能用出七大無上劍技的劍修,金丹會用劍指星辰又?怎麽?了?!


    劍修男子?此言一出,周圍幾人倒是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有些無語,也?有些懷念。


    當日?宗門大比初期,他們這些最?低也?出身六星宗門的弟子?是不用參與的,大家都是親眼看著小劍修和三月武修怎麽?一步步走到了最?後。


    小劍修顧然和三月武修司空鶴帶給他們的驚喜,難道還少了嗎?


    “我們……”劍修男子?都有些不自在?了,“既然有人在?城中用出這一式劍指星辰,裏麵想?必發生了什麽?,我們快進城吧。”


    “咦?”有一人突然驚呼出聲,“我們進入梁國之後,修者驛壁的不就進不去了嗎?現在?好像又?可以用了!”


    “咦?”其餘幾人紛紛摸出自己的修者驛壁的玉簡,輸入少許靈氣?。


    “果然。”立刻就有人說?道:“我進去了。”


    “我也?進去了。”又?有人說?道。


    “咦?先?等?等?。”最?開始說?話那人說?道:“我雖然進去了,但是進不了靈鏡間。啊!”


    他驚呼一聲:“隻能去八卦版,而?且好像隻能看,不能回複也?不能發帖。”


    “我也?是。”


    “一樣。”


    “看來。”顏洺收起自己的修者驛壁玉簡,“剛才那一劍,確實?讓魔主的結界出現了縫隙,所以我們可以進修者驛壁。”


    “誒你們看到沒?八卦版已經快要吵翻天了!全是和三月武修有關的帖子?!”


    “我看到了。三月武修竟然真的和魔界有關嗎?”


    “那上麵不是說?嗎?他從前?的師父是個洞虛魔修!”


    “我去!”


    “難怪三月武修修行速度快得可怕,難道他也?是魔氣?修者?”


    “還有還有!三月武修竟然還會妖修的功法!”


    “真的假的?”


    “哪個帖子?快讓我看看!”


    “你自己去看啊,首頁全是。”


    “但是三月武修不是玄武閣的弟子?嗎?玄武閣可是四大之一,有化虛長老坐鎮,難道完全沒發現嗎?”


    他們這裏,就有個玄武閣的人。


    這人話一出口,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顏洺身上,剛才他們還是友善的,畢竟誰不喜歡和一個又?美麗又?聰慧的女修做同伴呢?


    但是此時?,幾人的目光都悄悄染上了些許戒備。


    此時?的雲州城中,顧然仍然安安靜靜躺在?屋簷上。


    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一步和一劍像兩?個忠誠的守衛般,一左一右護在?他身邊。


    “是結界裂隙……”裴玄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抬手,一朵五色蓮花出現在?他掌心。


    些許五色靈氣?從他的本命法寶上散逸開來,蹦蹦跳跳直上雲霄,最?後仿佛終於?找到辦法偷溜出門的孩童,倏然鑽入看起來仍然滿是陰霾的天空,消失不見。


    “小師弟厲害啊!”謝宇青鼓掌,“以金丹之身,硬生生在?魔主結界上都捅出了縫隙!”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聲,正想?說?什麽?,目光突然警惕地看向謝宇青。


    這位玄武閣的大弟子?剛才鼓掌的時?候,自自然然地朝一旁走了兩?步,和裴玄,再加上司空鶴三人又?對他成了合圍之勢,將他困在?了三人三角的正中。


    他背脊一下挺得筆直,戒備地看著謝宇青:“你們……”


    謝宇青:“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小鶴。”男子?連忙去看司空鶴,“你……”


    “不是吧?不是吧?”謝宇青又?踏前?一步,“你們魔界對我們司空師弟的所作所為簡直喪心病狂,令人發指,把我們小師弟氣?得都快……不!都已經發狂了。”


    “你竟然還妄想?勸司空師弟跟你走?”他笑了笑:“你們啊……還是不懂。”


    裴玄揚眉,接過話去淡淡開口說?道:“小然不過金丹修為,可是他奮起一劍,能讓大魔主親手布下的結界出現裂隙。魔修和我們差別最?大的,或許從來都不是修行境界和功法。”


    他看著那男子?,目光清冽,如遠山白雪:“你們追求的隻是修行強大的力量,妄談修行大道,卻不懂,道心堅定,才可踏大道而?上。”


    “哼!”男子?冷哼一聲。


    他仍然執著地看著司空鶴,血刃也?還在?他掌心平平托著:“小鶴,為師……”


    “你不是我師父。”司空鶴從顧然身邊站起。


    他的目光,也?終於?從顧然身上收回,轉頭看向那中年男子?。


    “大師兄,裴道友。”他語氣?變得冷靜,一字一字,卻滿是堅定,“父母小妹之仇不共戴天,我必須要親手為他們報仇。”


    “好。”謝宇青退開一步,雙臂環抱胸前?,朝司空鶴揚了揚下頜。


    裴玄微一點?頭,也?退開一步。


    司空鶴挺直了背脊,目光沉沉看著那中年男子?:“出手吧。”


    “小鶴……”


    “不要再這樣叫我。”司空鶴打斷了他,“父王禮敬你,可從進入王府第一日?,你便?不懷好意。你從未真心將我當徒兒,也?從不是我師父。”


    他頓了頓,又?道:“在?我們這裏,師者,傳道受業解惑。我的道,從不是你口中可以迅速到什麽?化虛境,隻為追求強大力量的所謂修行之道。”


    司空鶴說?到這裏,目光又?轉回顧然身上。


    他眼中染上些許暖意,聲音也?比剛才溫和了幾分:“我的道,我自會去尋,從前?不需要,以後也?不需要,你們替我安排。”


    “用小然的話說?……”他昂然上前?,一步一步,走得沉穩而?堅定。


    司空鶴朝他昔日?的“師父”又?走近一步,雙拳捏得“格格”作響:“你們,可曾問過我,願意這樣嗎?!”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突然仰頭狂笑數聲,“好!好得很!你以為我真的會怕你嗎?”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身上黑色的鴉獸袍,突然寸寸斷裂,最?後被他周身鼓蕩而?出的靈氣?狂風震開,散落風中。


    男子?鴉獸袍內穿著一身藏青色的緊身短打,露出兩?條古銅色的,肌肉虯結的胳膊。


    他的兩?條胳膊上,各有一片黑色的魔紋,看起來好像兩?隻巨大的蒼鷹翅膀,最?後沒入他的肩膀衣服之下。


    在?他後頸,還有一顆小小的鷹頭。


    “你以為我穿鴉獸袍是為了保護自己,對不對?”


    他獰笑著,活動著手腕和脖子?:“你們錯了!這可不是普通的鴉獸袍,這是滲入了大魔主一滴鮮血的鴉獸袍。它的作用也?不是保護我,而?是為了以大魔主的無上功力,壓製我體內的靈氣?和……”


    “境界!”


    伴隨著中年男子?的笑聲,他周身的靈氣?猛然節節暴漲。


    靈氣?原本無形無質,可那一瞬間,司空鶴他們仿佛看到了噴薄而?出的火焰。


    就在?這一瞬,男子?身上的靈氣?暴漲了十數倍。


    他周身的骨骼全都因為靈氣?的作用而?“啪啪”作響,胳膊上那對蒼鷹的翅膀看起來也?越發清晰,原本黑色的花紋順著他暴漲的靈氣?像是活了過來,仿佛下一瞬就會振翅飛起。


    “你是……”裴玄看著那人身上的鷹翅魔紋,目光微閃,“你不是梁國人!”


    “沒錯。”男子?冷笑一聲,回頭看向裴玄,“我是秦國人。”


    “秦國……”裴玄眉頭微微皺起,突然說?道:“你姓簡。”


    “哈哈哈哈哈……”那人狂笑出聲,“想?不到棠棠五靈宗的大弟子?,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


    “簡?”謝宇青腦海中飛快閃過無數回憶,“你是四十年前?,秦國的簡家人?!”


    “沒錯!”姓簡的男子?笑得暢快極了,“兩?位不愧是四大宗門的大弟子?,雖然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想?不到你們竟然還記得。”


    他冷笑著,伴隨著他周身骨骼“劈裏啪啦”的響聲,看起來格外詭異:“我叫做簡一。”


    “一。”簡一說?道:“是要隨時?隨地提醒我自己,我們簡家,隻剩下我一個人了。也?是隨時?提醒我,大仇一日?不報,我便?一日?無法重新做人!”


    “秦國簡家?”姬雪臣有點?茫然,“哪個秦國簡家?”


    此時?的靈鏡間中,不知道多少人問著和姬雪臣同樣的問題。


    “秦國簡家?那是什麽??四十年前?發生了什麽?事?”


    “那人身上的魔紋似乎和別的魔氣?修者都不一樣哎,好像一對翅膀。”


    “你們沒看到嗎?他後頸還有一個鷹頭,確實?不像普通魔紋。”


    “所以有人知道,秦國簡家是怎麽?回事嗎?”


    “同問!”


    “聽到四十年這個詞,我有點?怕怕的。”


    “我也?是啊。你想?啊,小劍修也?好,三月武修也?好,左右不過二十來歲年齡,可是這家夥提到的竟然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


    “他身上的靈氣?漲得好快啊,這又?是怎麽?回事啊?”


    “等?等?,他說?他身上的鴉獸袍是為了壓製他的靈氣?和境界,而?不是保護他。所以他不是洞虛境嗎?”


    “如果他是洞真……嘶……”


    “嘶……”


    “簡直不敢想?象!”


    “所以有沒有哪位尊者或是大佬出來解釋一下!”


    “我……有點?害怕!”


    “你害怕什麽??三月武修擺明是魔氣?修者,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想?說?活該!”


    “講道理,三月武修也?很無辜好嗎?你剛沒聽這個簡家人說?嗎?他們為了逼他修行,滅了他滿門!他也?是三月武修的仇人。”


    “魔氣?修者的話也?不知道能不能信,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串通好了演戲!”


    “就是!我也?不信!我隻相信我看到的,就是三月武修根本不是什麽?三月結丹的天才,不過是個依靠魔修功法才會修行那麽?快的騙子?!”


    “沒錯!騙子?!騙子?的每一句話都不能信!”


    “他會魔族功法就是魔氣?修者!魔氣?修者就是魔氣?修者!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每個修者都應該處之而?後快的敵人!”


    “那你去啊!現在?梁國滿地都是魔氣?修者,你去殺殺殺啊!”


    “對啊!你去殺啊!梁國現在?那麽?多魔氣?修者,你可以全都殺了。反正用你的話說?,隻要是魔氣?修者就該殺,不管他們是不是被逼的,不管他們是不是也?是被威脅被恐嚇,他們也?是迫於?無奈,隻想?活命而?已!


    “去殺啊!隻要你下得了手!”


    “我……”


    “別吵了!三月武修的事等?此事結束在?說?。”


    “就是!事有輕重緩急,反正我們現在?又?沒法把三月武修怎樣。”


    “就是,先?說?這個叫什麽?簡一的家夥的事!究竟怎麽?回事。”


    “秦國簡家啊……”


    這時?,靈鏡間中突然有人歎息一聲,悠悠說?道:“如果是四十年前?那個秦國簡家,我或許知道一點?。”


    “四十年前?,秦國有個五星武修宗門,或許有些道友聽說?過,叫做星羅宗。”


    “啊這個我知道。”


    “我也?聽我叔叔提到過。”


    “別吵,先?聽這位尊者說?。”


    “星羅宗建宗也?有近千年,也?是個五星宗門,但不知為何,大約五十年前?,不管如何有天賦的弟子?,隻要進入星羅宗,無論如何刻苦修行,修為都無法更進一步。”


    “不止如此,宗門內原本的弟子?,靈氣?也?會逐漸消散。不僅不能更進一步,修為反而?開始倒退。一時?間宗門內外各種流言紛紛,好些弟子?因為害怕,悄悄離開了宗門。就這樣過了十年,一個也?算鼎盛的五星宗門,竟然慢慢衰落,最?後隻剩下數十人,都是門中長老或是世代便?在?星羅宗的人。”


    “據老夫所知,星羅宗當時?的門主,便?姓簡。”


    “尊者,然後呢?”


    “星羅宗原本建在?星羅山上,後來一夜之間,星羅山竟然化作一片深淵湖泊。還留在?星羅宗裏的門人,上到門主,下到弟子?,竟然沒有一個逃了出來。當時?他們的門主雖然修為衰退,但也?還有洞虛大圓滿的修為。”


    靈鏡間中,一片寂靜。


    那人繼續說?道:“星羅宗在?秦國境內,其實?在?那事發生之前?,四大宗門就已經聞之此事。當時?的五靈宗門主親自邀請了隱月穀數位長老,去為星羅宗門人診治。可惜隱月穀長老們在?星羅宗半年,也?完全查不出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


    “後來星羅宗一夜消失,五靈宗派兩?名元嬰長老帶領弟子?前?往查探。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無人知曉,隻知道五靈宗門主親自下了宗門令,將吞沒星羅宗的那片湖泊,劃為禁地,布下宗門結界,從此不讓人進入一步。”


    “更奇怪的是,四大宗門後來查訪,發現那些在?十年中悄悄離開星羅宗的弟子?們,在?離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裏,全都消失了,據說?都已經死於?非命,屍骨無存,連他們怎麽?死的都沒人知道。至此,星羅宗無一人活下來,四十年來再無人提起,年輕一輩沒聽說?過也?是正常。”


    “那請問尊者,這個什麽?簡一……裴玄是怎麽?認出他是秦國簡家人的?”


    “這個老夫就不清楚了。”那人說?道:“畢竟,當日?去查探星羅宗的是五靈宗的長老,裴玄身為大弟子?,或許會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吧。”


    梁都,雲州城,屋簷上。


    簡一周身的骨骼依然不斷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他周身的靈氣?也?愈發濃鬱,隻是原本透明的,無形無狀的靈氣?,逐漸變成了黑色。


    黑霧幾乎快要遮住簡一的麵容,司空鶴等?人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從那靈氣?黑霧後傳來:


    “昔日?我簡家上下,連同偌大一個宗門,隻有我一人活下來。五靈宗……嗬嗬……嗬嗬嗬!好一個四大宗門之一,什麽?維護修真界,什麽?仙風道骨,什麽?超凡脫塵……在?我眼中,不過是道貌岸然,心腸惡毒自私無比的偽君子?!”


    裴玄眉都沒揚一下,隻是靜靜看著黑霧包裹中的簡一。


    謝宇青朝他飛快打了個手勢,他也?沒去看自己的夥伴,隻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語氣?從容地說?道:“我五靈宗從不敢自認超凡脫塵,那不過是世人謬讚而?已。”


    “哼。”靈氣?黑霧逐漸被簡一完全吸收,重新露出他的容貌來。


    此時?的他看起來,反而?沒了剛才那樣的攻擊性,顯得平和而?無害。


    但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已經返璞歸真,境界更上一層樓的標誌。


    簡一活動了下自己的手腳,唇角露出一抹得色:“果然還是恢複到自己真正的境界舒服。”


    他抬眼掃視眾人一眼:“你們還算聰明,沒有在?剛才趁機偷襲我。”


    他又?說?道:“如果你們剛才偷襲我,現在?已經是幾具屍體了。”


    謝宇青凝目看他:“洞真大圓滿。”


    “沒錯。”簡一自得一笑,“洞真大圓滿。我苦心孤詣,壓製大境界潛在?梁國境內二十年,全都是為了昔日?枉死的門人和族人報仇。”


    他眼睛看著裴玄的眼睛:“五靈宗的大弟子?,想?必清楚我在?說?什麽?。”


    簡一說?著朝裴玄走近一步:“雖然猜到五靈宗肯定會有弟子?進入梁國,但沒想?到竟然是大弟子?親自來了!”


    他目光亮得驚人:“能讓五靈宗的天才弟子?,未來的門主,全宗門的希望死在?我手中,想?必五靈宗上下都會痛苦不堪,也?算先?讓他們付出點?代價了!”


    “你今日?的對手是我。”司空鶴突然開口說?道。


    “小鶴。”簡一轉頭朝他看了一眼,“你我不僅曾有師徒情分在?,而?且我們是一樣的人。為師,著實?不願意對你出手,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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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父親說?過星羅宗的事。”裴玄語氣?依然從容不迫。


    他好像隨時?隨地都是這個模樣,從容,沉著,白袍飄然。


    裴玄唯一一次失態,大概就是當時?顧然渡劫失敗隕落,他提了他的劍上了遇魔山脈,屠殺妖魔無數,幾乎戰至力竭。


    後來這事還被好事者放在?修者驛壁的八卦版中屠了版。


    “昔日?星羅宗之所以全宗門盡滅,全是因為你們私下悄悄修行妖族功法的緣故。而?且……”


    裴玄語氣?悠悠繼續說?道:“我有一隱月穀的友人曾對我提起,昔日?他門中數名長老聯袂上山,為星羅宗眾人診治‘怪病’。”


    他說?到這裏,目光如電般在?簡一臉上轉過:“卻不想?星羅宗眾人隱瞞修習妖界功法之事不提!隱月穀三位醫術出眾的大長老被妖法反噬,其中兩?人跌落兩?個大境界,原本有望元嬰的兩?名洞真長老修為再難寸進,再加上為救人消耗太多靈氣?心血,竟致英年早逝。”


    裴玄道:“門主下令封禁星羅宗舊址,也?不過怕妖法再現修真界罷了。”


    “人都已經死絕了。”簡一冷笑,“當然由得你們說?。”


    他看向司空鶴:“小鶴,你看到了吧?就算你不回魔界,但你此時?身負人、魔、妖三族功法,在?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眼中,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跟我回魔界吧,他們,”簡一說?道:“容不下你!”


    “你大概搞錯了一點?。”裴玄淡淡道:“司空道友真誠良善,待人以誠,和你,和你星羅宗人都從不是同道中人。”


    “你竟然還敢辱我先?人!”簡一暴怒,額上青筋爆起,“我今日?便?殺了你!”


    “我不過說?實?話罷了。”裴玄道:“你雖教導過司空道友,大概從未花心思去了解過他。這番挑撥離間,不過是杯水車薪,無人會在?意。因為修真界不知多少人,也?如我一般,曾親眼看著司空道友當日?在?宗門大比中,堅守承諾,一句‘碧海雲天’,收服的豈止是他當時?隊友的心。”


    裴玄悠悠歎口氣?:“你依然不懂,你們星羅宗的先?人也?不懂,修真界能和妖魔霧分庭抗禮,從來都不隻靠力量。”


    他踏前?一步,抬手,五色蓮再次盛開在?他掌心:“我說?了,道心堅定,才可踏大道而?行,逆天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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