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還未完全暗下來時,天邊就染上了一層朦朧的紫。不僅是被沾染的薄雲,就連墨綠的葉子也被侵沒,到處都漫盡了無法言喻的紫。


    在傍晚到來前,一個教士突然登門拜訪,艾琳這才知道領地裏還有一座教堂存在。


    自從‘嫁’給了赫達,她真正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在沒有人趕著她去教堂的情況下,她早把每周禮拜的事拋到了腦後,連光明神他老人家長什麽樣子都忘記了。


    得意忘形之下,艾琳一頭紮進了女巫的幸福生活中,全然忘卻了這還是一個被神權統治著的時代。如今教士的來訪提醒了她,原來赫達的領地也是有教會存在的。


    看到身著黑袍的教士走近,艾琳下意識的想要往後縮,但她想到赫達可是收留了一屋子女巫,要出事早出事了,她就又淡定起來,轉而猜測起教士是來幹什麽的。


    黑袍教士是為了驅魔節送溫暖來的。


    準確的說,是來送聖水的。


    悶在屋子裏讀了不少魔法書,艾琳多少對魔法師這個職業有些了解。以她看到的東西判斷,魔法師普遍是不信光明神的,所以,教士來送聖水這個舉動在艾琳看來十分耐人尋味。


    就艾琳所知,教會和魔法師協會是兩個並立而行的組織,它們互不幹涉,多年以來相安無事。一般而言,魔法師的領地裏是不會有教堂存在的,即使有,裏麵的神職人員也不會貿然來打擾魔法師的生活。


    然而,如此不合常理的事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眼前的黑袍教士正絮絮叨叨地向赫達推銷聖水:“魔法師閣下,雖然您不需要聖水,但準備一份聖水給家裏的女性還是很有必要的……”


    教士喋喋不休的絮叨使人厭煩,於是赫達直截了當的製止了他:“教士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會給你一份驅魔費的。”


    看到赫達作勢要掏錢,教士反而急了:“閣下,您誤解了我的意思,驅魔是我等的職責,借以牟利是對我主的褻瀆,我斷然不會做這等事的。”


    赫達簡潔道:“那我這裏沒有需要你的地方,請你離開吧。”


    教士都是沒有天賦的普通人,魔法師都這樣發話了,按理說他應該乖乖離開,然而這個教士就是不死心,繼續堅持道:“魔法師閣下,您是被神庇佑之人,自然不擔心邪魔入體,但您身後的這位女士就非常需要它。我以我的教籍擔保,接下來的話不聽您會後悔的!”


    離傍晚到來還有一段時間,赫達索性耐下心來,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麽。


    發現赫達轉變了態度,教士振奮不已,他壓低了嗓子,懇切道:“我知道,我的一些兄弟們高價販賣聖水,給您留下了壞印象,但聖水是光明神賜給女人的禮物,如果您不想家裏的女性出現問題,還是給她們準備一份吧。”


    教士知道單薄的勸說並不能打動魔法師,於是他希望用現實中的例子觸動他:“我在王都的大教堂時,見過無數由驅魔節引發的悲劇,這些悲劇都是由一樣東西引發的——聖水。”


    教士用悔罪的語氣道:“說來慚愧,我在王都時言微力薄,所以不能阻止一些兄弟們販賣聖水。他們忘記了主的訓導,肆意提高聖水價格,導致家貧的平民買不起,結果有一個平民的女兒得不到聖水的淨化,被魔鬼蠱惑了。”


    想到那天發生的慘劇,教士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他覺得這都是他不作為的原因,於是他的音調越發低沉:“那個女孩是個虔誠的信徒,無論多忙她都堅持每周做禮拜,然而因為缺少聖水,她在半夜變成了女巫,把她家的茅草屋給燒了,她的父母兄弟也因之被燒傷。”


    教士越講越痛苦,他幾乎是咬牙擠出了後麵的話:“得到消息後,神殿騎士們出動把她捉住了,可憐她還不知道她都做了什麽可怕的事,她不懂她的父母為什麽用仇恨的眼光看著她,直到被審判時,她還虔誠的向主禱告,然而我知道魔鬼已經降在她的身上,神已經不會再憐憫她了。”


    “為了讓她死個明白,我告訴她都做了什麽,然後這女孩大哭大叫,堅持這不是真的,直到她的母親過去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哭著說她從沒生過一個跟魔鬼交易的女兒,並跪下向周圍的騎士連連磕頭,她才接受了現實,也跟著跪下認罪了。”


    說到這兒,教士的眼睛濕潤了:“之後,我花了很長時間教她默背《聖書》,這樣神會減輕她的刑罰,她照我的話做了,而我親自把她送上了火刑架。”


    “我想讓她走的輕鬆點,然而魔鬼的爪牙太強大,火焰燒不死她,劊子手們燒了一上午也隻燒焦了她的半隻手臂。無奈,我們隻能撲滅了火,換了絞刑架把她絞死,這可憐的女孩直到最後嘴唇也翕動,我知道,她是念著《聖書》死的。”


    教士說完了故事,揩了揩眼淚道:“閣下,博學如您應該知道,無論您的愛妾們多麽虔誠,她們都抵製不了魔鬼的侵蝕。女人天生是脆弱的,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她們都不像我們男人一樣堅韌。她們都是無比脆弱的小東西,如果您真的喜歡她們,請您暫時放下心裏的偏見,給她們飲一份聖水吧,不用多,隻要一點就好。”


    教士說的無比誠懇,他往前捧出裝聖水的瓶子,用那雙堅定的褐睛看著赫達,大有她不接受就賴在這裏的架勢。


    赫達感覺出教士的認真,她無奈道:“聖水我收下了,買聖水的錢我過後會送去的。”


    教士推拒道:“不用了,隻要您的女士們能平安度過驅魔節就好。”


    教士送出聖水就走了,半點沒有趁機跟赫達拉關係的意思,看來他真的沒有別的目的。


    教士走後,艾琳指著赫達手中的聖水道:“赫達,你不會真要把這個給我們喝吧?”


    赫達搖頭:“怎麽可能,喝了這個你們就不能吸收月靈魔力,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隻是凱文教士是個信念堅決的人,不收下聖水他是不會離開的。”


    艾琳歎息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他做這些圖什麽?製作聖水的金鈴花種植起來也不容易,他這樣做不僅賠本還會白白討人嫌。”


    赫達沉思了一會道:“他不是個壞人,做這種事可能是想為自己的良心贖罪吧。”


    艾琳默然,她對這樣的善心實在無法苟同,難得有一個痛惜女人的人,卻是個親手把女孩送上絞刑架的劊子手。


    更可怕的是自始至終,他都認為自己是對的,是在救贖這個女孩。


    在他心裏他一定在品德上超出了他那些同行,寧可犧牲自己的利益,也要保護女人的聖人吧。


    艾琳知道教士的初衷是好的,但她無法製止自己用最惡意的想法去揣度他。


    因為不管多麽善良,他都是個會用自以為是的好意,把一個女孩送上絞刑架的人啊。


    教士漸漸走遠了,他的背影在月色的照映下越發陰森,艾琳望著那遠去的背影不寒而栗。


    艾琳打了個寒顫,她緊了緊身上的披肩,轉頭看到赫達喚來若拉,把手中的瓶子交給了她:“這是金銀花配置成的藥水,拿去澆花吧。”


    若拉雙手接過瓶子,歪歪頭道:“赫達大人,您能把這瓶藥水交給我處置嗎?”


    赫達疑惑道:“你要它做什麽,這可不像一般的補藥,不能亂喝。”


    若拉把瓶子妥善的包在懷裏,恭敬道:“大人放心,我和妹妹是不會喝這玩意的,我是想把它保存起來,等遊商過來時出手賣掉。”


    赫達揮手讓若拉自行處置,艾琳卻相當無語,若拉她們的家境真有那麽貧窮嗎?連聖水都不放過。


    艾琳在伊斯特城堡時飲用的聖水是神父開光過得,一瓶一人份的要十個銀幣。雖然若拉手裏抱得一大瓶足夠十個人飲用,但這些聖水沒有開光過的光環,還錯過了驅魔節的加持,頂天能賣兩三個銀幣就不錯了。


    對比起赫達開給姐妹倆一月一個金幣的薪水,艾琳再次深刻的認識到她們對金錢的重視。


    “看來以後千萬不能跟若拉她們起金錢上的糾紛,要不然友誼的小船分分鍾會翻啊。”艾琳想到。


    因為聽教士囉嗦耽誤了不少功夫,收起聖水後,若拉姐妹就開始緊張的在花園裏布置起來,若依扛起桌子椅子,擺放在花園裏合適的位置,而若拉則趁機拿出她提前準備好的點心和鮮花,在桌麵上裝點起來。


    在女仆姐妹忙碌的時候,赫達對艾琳說:“現在還有一點時間,當月亮完全出來時,月靈節就正式開始了。你可以趁這個機會隨意裝點自己,想怎麽打扮怎麽打扮,這是我們的節日,請用最讓你覺得舒適的方式度過。”


    艾琳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衣服,綠色的蓬蓬裙被紫月一照是奇怪了點,但她也懶得換了,能光明正大的在這天看月亮,已經比一切衣服更能值得她高興了。


    她還沒好好欣賞過紫色的月亮呢。


    艾琳拿定了主意,決定就這樣過月靈節了,於是她挑了一個座位,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麵,等待月亮完全出來的一刻。


    等待期間,艾琳拿起一個點心往嘴裏塞,她才剛咬了一口,她就看到三隻灰兔抬著軟墊,把陷進軟軟墊子裏的梅抬過來了。


    兔子們十分賣力,然而一個人的重量還是太過分了,當它們扶著梅坐下後,它們實在支撐不住了。於是它們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它們的短尾巴會被泥土弄髒,直拿小短手拍胸,仿佛這能讓它們舒服點似得。


    它們哈氣的聲音太大,而且有一隻兔子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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