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涼州城,也因為最近的和平繼續擔當起了它絲綢之路的重要關卡的角色,商旅來,絡繹不絕。隻是風景到底與中原地區不同,不但人們的裝束各異,交通工具裏麵也多了很多駱駝。


    這段時間的涼州城變得更加熱鬧。


    陸謙他們早已經在城中找了客棧住下。其他的各色江湖人等也逐漸聚齊,涼州城裏也就比平時多了那麽幾批外地的客人。


    涼州,見慣了風霜與往來,對於奇裝異服的往來人見的多少了,自然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


    一群又一群的江湖人士的入住,對於涼州而言,不過是往日平靜的湖麵裏掉進了幾粒石子,蕩起的幾圈漣漪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數年前,她曾是戰場,這事不常見,涼州那時候倒是很驚詫,大舉內遷,差點就成了空城。


    涼州地處河西走廊的內陸,也是遏製境外勢力的最後一道關卡。過往的大大小小的戰爭一向是被控製在玉門關以外的,很少能輪得到涼州出場。


    仗,打到涼州,中原,幾乎已經注定敗局難挽。


    五年前,西陵曄就是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臨危受命,掛帥出征的。


    一開始倒還算順利,他很快就控製住了局勢,幾場仗下來,守住了涼州這最後一道關卡,也將敵軍打退到河西走廊中部。


    戰爭,就是在這個時候僵持不下的。


    對方,是匈奴和西涼的聯軍。


    這次戰爭,三方都豁出去了似得,匈奴的太子跟可汗都在,西涼自然也是派出了自己的主力軍隊。他們都指望著這一次能夠一舉得勝,好瓜分中原的肥沃土地。而漢軍這方麵,皇帝也在丞相杜衡的一再堅持之下,派出了自己新立不久的太子宇文澤親臨戰場。


    宇文澤比西陵曄還要小一歲,生的相貌普通,放進人群裏是怎麽也找不出來的類型。


    用兵列陣,他是一點都不會。詩詞文章,也做的泛善可陳。


    宇文澤在成為太子之前,隻是個普通的皇子。之所以成為了太子,全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是皇帝的發妻,當時的皇後,皇後家裏手眼通天的,勢力很大,經常幹預朝政,與朝中文武大臣們結下了不少梁子,因此也很需要下一代皇帝的支持。


    但是他卻並不怎麽支持自己的母親。


    晨昏定省什麽的,倒是從無差錯,隻是感情上,卻從無親近。


    皇帝倒是很重視這個儲君,從小就給他找了全國最好的文武先生,從各方麵來培養未來的繼承人。


    甚至還拉了一堆大臣家的孩子來陪讀,西陵曄自然也在其中。


    太子愛好種花鬥草,皇帝很是頭疼。


    這回能同意杜衡的提議也是想讓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去戰場上見識見識凶險,好長進一點。


    金鑾殿上,老皇帝讓西陵曄用項上人頭做擔保,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兒子。


    時任兵部尚書的西陵穆和,也說太子若有個閃失,自己也願意立刻解職下獄。老皇帝終於放了行。


    太子對於戰爭幾乎毫無認識,他的手,嫩白幹淨,沒沾過一滴血。


    宇文澤很放心地跟著西陵曄出征了。


    在他以往的認識裏,還沒有西陵曄解決不了的事情。而西陵曄一家,是開國時候就傳下來的大將,不但代代都是軍事奇才,而且對皇家從來忠心耿耿。


    上了戰場,他依然無事可做,繼續種花鬥草。


    關於這個太子,不僅僅他爹很頭疼,滿朝文武也很頭疼。這一看就不能繼承大統的樣子,真不知道給他爹攪和得一團糟的天下他要怎麽接手。


    他有不少的弟弟,都想廢了他自立,但是出於種種原因,都沒能成功,這裏麵自然是少不了丞相杜衡和西陵家的保護。


    雖然大家都很頭疼,但西陵曄可能是唯一一個比老皇帝還要頭疼的大臣了。他一直都在保護這個不成器的太子,到後來他自己都開始懷疑這麽做到底有啥意義,還不如讓更適合皇位的其他皇子搶了這太子的位子去更好,對大家來說都是個解脫。


    戰況有多緊張,西陵曄從來就沒跟太子說過。自然了,不怎麽關心戰況的太子殿下也不會主動過問。


    西陵曄用一種近乎軟禁的方式保護著太子。


    太子很宅,偶爾也不服西陵曄的管束。畢竟他還記得自己才是太子,而西陵曄不過是他宇文家的臣子。


    仗打了一年了,還沒結束。


    太子覺得有些膩了,西北的天氣不太好,他帶來的許多嬌貴花草都死了,他整日在軍中過得很是無聊。


    就在西陵曄派人去請白前的當口,太子突然失蹤了。


    這事西陵曄擅自給壓下來了,隻當太子還在帳中,派了幾個心腹的手下看著,模仿太子的筆跡給繼續給朝廷寫奏折。


    西陵曄從小給太子陪讀,也沒少給太子代寫功課,他的筆跡自然十分熟悉。


    天高皇帝遠,暫時還沒有人告發他。


    欺瞞太子失蹤這樣的大事,罪名上早就夠殺頭的了。不過說了實話,也是殺頭,似乎沒有什麽差別。權衡之下,西陵曄想了想,眼下戰況膠著,離不開自己,那還是接著打仗吧。


    好在後來杜衡沒有給老皇帝發難的機會,也沒有給太子整理爛攤子的機會。這個太子就算是活著,大概也成了杜衡的刀下鬼。


    從戰場上失蹤這件事情,後來慢慢在傳言裏演變成太子親征的時候,為國捐軀了。聽起來很有幾分英雄主義的味道,也算是給宇文澤平凡的一生增添了一點少有的光彩。


    白前來到戰場的時候,是在半夜才看到出征歸來的西陵曄的。


    他那會提著一壺陳酒,風霜滿身地站在白前麵前。年少的臉上胡亂地長著些胡茬子,看上去比白前要老上許多。


    白前從來沒見過西陵曄這樣狼狽頹唐的樣子。


    不用想也知道這仗打得很辛苦。


    白前引馬踏入涼州城,這一回沒有什麽緊急事,馬蹄聲也顯得很輕鬆。


    涼州城也跟別的地方一樣,很快就淡忘了戰爭。若不是當年曾經親眼目睹,白前幾乎無法相信這座城池曾經在戰亂裏舉城逃亡。


    沒來由的,白前想起那個依稀被西陵曄提過幾次的前朝太子宇文澤,他的心願不過就是這樣的盛世太平吧。


    何止是宇文澤呢,西陵曄自己,不也是這麽盼望著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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