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教眾百姓?”


    “你瘋了?”


    孫仁笙聽到張亭山這句話,臉色頓時一沉,明顯不願意。


    他能明白張亭山的意思。


    大概就是,用教眾百姓做為掩護去衝譽王的座駕,那些保護在譽王身邊的護衛,自然不能顧及過來,然後真正的刺客藏在百姓裏麵。


    趁機刺殺。


    這個辦法確實是非常合適。


    但也必然會帶來極大的損傷。


    譽王已經不是譽王。


    而是謀反之王。


    他肯定是要拚盡全力回滇南。


    而遇到這些百姓衝擊的時候,他還會有所顧忌嗎?


    肯定不會。


    他的那些護衛,也會大肆屠殺。


    這就相當於兩軍交戰。


    這些百姓其實就是用作了前麵的擋箭牌。


    消耗品而已。


    孫仁笙做不出這種陰險的事情。


    他們當初創立光明教,是為了把這些勞苦大眾給解救出來。


    如今,卻要送他們去死?


    這不是違背自己的教義嗎?


    他對不起老師。


    也對不起那些信任他的教眾。


    “你難道還有別的辦法?”


    張亭山對孫仁笙的表現應該是早就預料到了,他聳了聳肩膀,把那根煙袋又送了回去,無奈道,


    “如果不用這個法子,我手底下這些人,去了就是送死。”


    “算上我也一樣。”


    “我敢保證,連譽王的一根毛都沾不著。”


    孫仁笙的眉頭也是皺成了疙瘩。


    吧嗒吧嗒的吸了兩個口煙袋。


    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麽來。


    實際情況,他也是了解的。


    張亭山本來也不是什麽頂尖的武林高手,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武功絕學。


    他教出來的那些弟子,自然也都是一些普通水準。


    其中一些差的,甚至還不如普通水準。


    這樣去刺殺譽王。


    肯定是不行。


    但要用教眾百姓的命去填,他也做不到。


    兩難啊。


    “我倒是有個辦法。”


    孫仁笙和張亭山一臉糾結的時候,孫仁笙的那三個弟子裏麵,那名少女突然說道。


    這少女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


    正是豆蔻年華。


    一張臉蛋兒線條冷峻。


    因為常年在外奔波傳播教義的緣故,風吹日曬的,這臉上有些黑,沒有常見女孩兒的那種嬌嫩白皙。


    少了幾分柔弱。


    但卻多了一些巾幗不讓須眉的凶悍。


    尤其是她那一雙眸子。


    更是黑白分明。


    閃爍著精光。


    這少女叫許蒼蒼。


    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剛生下來母親就因為難產而死。


    後來父親娶了後母,對她百般苛待,甚至在她七歲的時候,就要把她賣去青樓。


    她從後母手裏逃了出來,鑽進了山裏。


    直到三年後。


    才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被路過的孫仁笙所見。


    然後救出來。


    取了個許蒼蒼的名字。


    留在身邊。


    這些年過去,她在孫仁笙的眼中,既是女兒,又是徒兒。


    倒是也沒有再受到過苛待。


    如今是光明教裏的一位女先生。


    許蒼蒼的話音落下,孫仁笙,張亭山等人,都是瞬間將目光投射了過來。


    臉上也都露出期待。


    這許蒼蒼年紀雖然小,但腦子卻很聰明。


    在光明教裏做事情這些年。


    有好幾次。


    都是她出謀劃策,力挽狂瀾。


    把盧家針對光明教的一係列陰謀給破壞掉。


    是光明教裏實至名歸的軍師。


    “我們可以利用盧家。”


    許蒼蒼對著孫仁笙和張亭山二人拱了拱手,算是表示對前輩和老師的恭敬,然後繼續道,


    “盧德仁殺了自己的祖父,又強行奪了其父親的家主之位,不僅如此,還帶著家族內一眾年輕小輩,殺了很多盧家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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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一刻,他雖然大權在握,但盧家內部卻也是風雨飄搖。”


    “畢竟,他給盧家開了這個犯上作亂的頭,很多人心裏的欲望都會被激發出來。”


    “而那些老一輩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徹底罷手。”


    “所以,很多人都在看著他,也等著機會。”


    “都想給他背後捅刀。”


    “然後取而代之。”


    說到這裏,許蒼蒼把從肩膀上垂下來的一片紅發給往後捋了一下,又捋在了肩膀的後麵。


    她的頭發是紅色的。


    那種類似於鮮血的殷紅。


    其實她小的時候,頭發還是黑色的。


    她也沒有什麽奇怪的血統。


    隻不過,從小在山裏麵獨自生活,為了活下去,吃了很多不知所謂的東西。


    不知道什麽時候。


    這滿頭的黑發就變成了紅色。


    她跟隨著孫仁笙下山多年,讓無數的大夫給看過,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現在,她已經適應了。


    捋好了頭發。


    許蒼蒼繼續說道,


    “我們可以利用盧家內部的這種不安穩,然後做事情。”


    “讓那些反對盧德仁的盧家人去殺譽王。”


    “讓他們狗咬狗!”


    許蒼蒼說到這裏,又是把左右手的食指互相碰了一下。


    意味著盧家的內部的互相針鋒相對。


    “這倒是個好辦法。”


    孫仁笙聽到了許蒼蒼的話,緊緊皺著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了一些。


    這個徒兒提出的辦法,一直都沒有讓他失望。


    不過。


    他也還有些別的擔憂,


    “不過,這盧德仁手段不俗,盧家人雖然頗有微詞,但能夠有膽量公然反他的,恐怕也不好找,大部分人,可能還是保持著隔岸觀火的心態!”


    “就算找到了,咱們又怎麽能保證他們會反,而且會去刺殺譽王呢?”


    許蒼蒼應該也是在開口之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麵對孫仁笙的提問,並沒有什麽慌亂,而是微微的笑了笑,那泛著些許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狡黠的笑,道,


    “這件事情,我應該能找到解決辦法。”


    許蒼蒼這些年,常年在蜀地各處奔波,除了發展光明教教義的事情,也在暗中觀察盧家的形勢,打探盧家的消息。


    她並不知道有朝一日譽王會謀反。


    他也不知道,會有今日。


    但她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她不想光明教像是上次那樣,再被盧家給徹底的抹除一次。


    所以,她一直在做準備。


    對於盧家內部的情況,她其實已經有了很多的了解。


    而同時,她也借助光明教的教義,以及盧家內部的矛盾,把一些盧家的子弟,給拉攏在了身邊,當然不是光明正大的,而是暗地裏。


    她在想這個主意的時候。


    已經幾乎想好了人選。


    來對付盧德仁。


    對付盧家。


    不過,她現在還不能夠說出來。


    有保守秘密的原因。


    也有不確定的原因。


    她心裏,對那個人也不是特別的篤定。


    或許,可以提前刺激一下那個人?!


    目光微微閃爍。


    許蒼蒼又是對著和自己同輩的兩位先生拱了拱手,然後柔聲道,


    “兩位師兄,先幫我個忙。”


    “讓你們的人在外麵散播消息,就說盧家內部出現了咱們光明教的人。”


    “嗯,這一次譽王從漢中經過,這些人,將會配和光明教,刺殺譽王!”


    聽到許蒼蒼的這句話,孫仁笙等人眼睛頓時瞪大。


    一臉的疑惑。


    尤其是孫仁笙,這剛吸進去一半的煙,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咳咳咳的咳嗽了起來。


    一邊咳嗽,他還一邊拍打著胸口,瞪著許蒼蒼道,


    “你這是做什麽?這不是把咱們的計劃都給暴露了嗎?你還嫌……”


    “老師您聽我說完!”


    許蒼蒼笑了笑,道,


    “散播消息的時候,主要把大雲鎮盧家一脈給牽扯進去。”


    “另外,我們再派一些光明教的人,最好是首腦之人,比如張館主,老師,貨著兩位師兄等等,最好都去大雲鎮那邊兒走一遭。”


    “露個麵。”


    “這就足夠了!”


    ……


    盧家。


    新宅。


    做為這漢中城裏當之無愧的第一豪宅。


    這裏無論在一年的任何時候,都是有著鮮花盛開,異草搖曳。


    而在一天之中的任何時間。


    這庭院裏都是明亮的。


    白天是陽光。


    到了暮時,便開始有專門的人點燃了各處的燈火。


    幾乎整個這宅院裏麵,都是通明如白晝。


    此時。


    正式暮時。


    光線已經慢慢開始變的昏暗了下來。


    宅院裏的四麵八方,那些負責掌燈的丫鬟們,正提著燈籠,遊走在宅遠的四周。


    慢慢的將一個個燈籠點燃。


    這燈籠,也是有說道的。


    要從後宅到外院,依次去點燃。


    而相同地方的燈籠,則是要先點帶著花紋的燈籠,因為那些事靠近宅院的主人的燈籠,然後再去點燃其他地方的燈籠。


    一切都有順序。


    都有規矩。


    隨著這些燈籠的逐漸亮起來,盧家這棟大宅子,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


    顯得有些美輪美奐。


    嘩啦啦!


    而這時候,盧德仁所在的那處房間裏,傳來了一陣水流的聲音。


    聽那聲音,水像是從高處墜落,然後又衝在了什麽東西上,最後咕咚咕咚的湧入了地下。


    這是盧家的水衝茅房。


    流水聲音逐漸的消失。


    盧德仁的房門被從裏麵慢慢打開了。


    他走了出來。


    依舊是那件樸素的衣衫,毫無花哨的靴子,頭發隨意的用一根絲綢束在了腦後。


    整個庭院裏燈籠閃耀。


    火光將他給包裹。


    雖然有水衝茅房,能夠讓屋子裏不會留下糞便之類的。


    但是。


    每次方便之後,這裏麵還是會有些味道。


    盧德仁是個很有潔癖德人。


    所以。


    需要開開門,打開窗戶透透氣。


    他自己也走了出來。


    沿著門口前麵的鵝卵石石階朝著庭院西側麵的竹林走去。


    竹林裏也掛著燈籠。


    還有燈籠被放在了地上。


    用特定形態的青磚砌成了燈龕,把燈籠裝在裏麵。


    可以固定。


    防止燈籠晃動,出現火災。


    竹林裏,還有一處涼亭。


    盧德仁坐在了涼亭中間的石凳上。


    石凳的對麵。


    是一個桌子,桌麵上雕刻著楚河漢界。


    以及幾塊剩下的石頭雕刻而成的棋子。


    這殘棋。


    是上古殘局。


    至今都沒有人能夠找到其中的答案。


    這是盧德仁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盧家家主,將命人將殘局雕刻在石桌上的。


    為了能夠隨時看到。


    父親喜歡象棋。


    破有研究。


    “整日跟我說,這象棋裏麵,是天下。”


    “是爭鋒之道。”


    盧德仁的右手,輕輕的在那一盤殘棋上麵慢慢撫摸而過,指尖感受著上麵所有的紋路,那種起伏,那種冰涼,他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


    “要我去學?”


    “要我去修身養性。”


    “要我能透過棋局看天下?”


    “嗬。”


    盧德仁的手摸到了棋盤的邊緣,然後又抬了起來,他冷冷的哼道,


    “我和你不一樣!”


    “我若真的想看,才不會通過棋局來看,我會走出蜀地,走進天下,直接開眼去看。”


    “直接參與爭鋒!”


    盧德仁眼中的光更加的明亮。


    好像,連那些搖曳的燈籠光都是被他給比了下去。


    “才不會躲在後麵。”


    “紙上談兵!”


    盧德仁的話音落下,竹林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是一位麵容粗糙,黝黑,頭發有些花白,走路還有些佝僂的婦人。


    她端著一些小吃放在了這石凳的殘棋上。


    然後一邊慢慢的擺好,一邊聲音格外沙啞的說道,


    “少主,外麵有消息,最近大雲鎮一脈,和光明教走的有點兒近!”


    “連光明教的那幾個首腦,都在大雲鎮一脈出現過。”


    唰!


    盧德仁毫無預兆的抬起了頭,眉頭也微微的皺了起來。


    大雲鎮一脈!


    那是自己的二叔。


    也是父親的親弟弟。


    父親在的這些年,二叔一直都是盧家的頂梁柱一般的存在。


    盧德仁執掌盧家後,本想將二叔一起送走。


    但奈何。


    二叔掌控著大雲鎮。


    而大雲鎮裏的井鹽產業,又是盧家至關重要的一環,甚至影響著蜀地的安穩。


    為了不鬧出大動靜,他才一直和對方井水不犯河水。


    他想著。


    結束了譽王一事,再慢慢整頓盧家。


    但。


    二叔他,顯然已經察覺到了,而且,似乎想要先下手為強。


    不然的話,他為什麽要和盧家的敵人,光明教有接觸?


    “二叔啊……”


    盧德仁輕輕的笑了笑,從食盤裏捏起了一塊粉和白相間的糕點。


    然後輕輕的掰斷。


    一些粉末和糖渣兒掉了下來。


    又被他輕輕吹散。


    盧德仁一直都知道。


    二叔是和父親一條心的。


    他們都不想參與這天下之爭,也不想參與譽王的事情。


    他們還想和現在的朝廷,保持著現在的關係。


    以穩定為主。


    爭天下。


    太危險,也太麻煩。


    他們都害怕,重蹈當年先祖竇家的覆轍。


    他不用猜都知道。


    二叔。


    肯定是想阻止自己。


    還聯合了光明教。


    “你真是,不讓我省心,好好的養老不好嗎?”


    盧德仁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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