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妮在衣櫃前,挑選著適合參加舞會的裙子。


    那天,她在玫蘭妮麵前,稍稍流露了一些欣羨和落寞,又悄悄在洗手間,撫著小腹,脆弱地落了幾滴眼淚,就被善良的玫蘭妮拉在懷裏,好一通安慰。


    最後,簡妮如願得到了玫蘭妮的邀請。


    亞特蘭大的這種舞會說嚴格也嚴格,說寬鬆也寬鬆。嚴格是說,如果沒人引薦,這種舞會絕不會向你敞開。寬鬆是說,隻要有人作保,一張邀請函都不需要,就能輕鬆入場。


    雖然這時的玫蘭妮,還沒有像內戰以後,成為亞特蘭大眾人心靈支柱那樣的高度,但玫蘭妮為人友善,人緣很好,帶簡妮入場,自然是小事一樁。


    既然已婚女人一般穿深色衣裙,簡妮也不打算例外。


    她挑了一套深藍色的斜紋長裙,披著半透明的淡藍披肩,腰間係著一條白色腰帶,在腰後係成一個寬大的蝴蝶結。


    一套配套的藍寶石首飾,再加半高跟的黑色舞鞋。


    頗為低調,但也不失禮。


    配著貝爾本人的出眾樣貌,和她這段時間著意練習的眼神舉止,倒也有幾分貴婦人的優雅氣度。


    簡妮妝扮完畢,下樓出門,在街道旁的樹蔭下等著。


    不一會兒,彼得大叔駕著馬車,往這邊行駛過來,阿希禮和查爾斯都騎著馬,陪在馬車一側。


    簡妮禮貌地向阿希禮和查爾斯微笑行禮,兩人在馬上欠了欠身,摘下帽子,放在胸前一禮,紳士範兒十足。


    馬車停下,車門打開,玫蘭妮興致勃勃地探出頭來,“簡妮,快上車。”話說完,玫蘭妮才留心到簡妮一身裝束,她可愛地驚歎一聲,“哦,親愛的,你可真漂亮。”


    簡妮提起裙子,上了馬車,“謝謝,不枉我挑了一早上。”


    車上坐著佩蒂帕特、玫蘭妮、印第亞和霍尼,再加上剛上來的簡妮,足足有五個人。幸好車子寬敞,倒不顯得擁擠。


    一路上,幾人邊說邊笑,時間過得飛快。


    不一會兒,馬車停在梅裏韋特家外,以佩蒂帕特姑媽為首,幾人相繼下車入場。


    在這種舞會上,已婚婦女和未婚的姑娘們涇渭分明。


    年輕的姑娘們能盡情地跳舞,跟英俊的小夥子們*。而已經結婚的婦人都穿著深色衣裙,莊重而呆板,她們聚在一起,話題不離孩子的教育、莊園的管理等等無聊的話題。


    簡妮並不準備特立獨行,跟著佩蒂帕特加入了已婚婦女們的談話圈子。


    隨著梅裏韋特太太宣布舞會開始,第一個節目弗吉尼亞鄉村舞,領舞的是梅貝爾和一個英俊的小夥子。


    接著,是一場華爾茲。


    “簡妮,你瞧瞧玫蘭妮和阿希禮,他倆簡直是天作之合。”佩蒂帕特的視線一直投注在這兩人身上,開心地扇著扇子。


    “是啊,太般配了。”簡妮隨口應著,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番,最後回到查爾斯身上。


    查爾斯雖然臉上一直帶著羞澀的笑容,但他的舞跳得很好,禮儀風度無可挑剔。但是,原著中並沒有提到查爾斯舞跳得怎樣……


    “佩蒂,查爾斯的舞跳得不錯。”簡妮跟佩蒂帕特咬著耳朵,“你瞧,查爾斯把霍尼的舞步完全控製在掌心了,他可真行!”


    “哦?”佩蒂帕特先是一驚,繼而一喜,“查理幹得不錯!”


    雖然佩蒂帕特之前沒注意過查爾斯跳舞是否在行,但查爾斯這個婚約對象霍尼,可一直都不太安分。霍尼老是對別的男孩子賣弄風情,而且她那頤指氣使的態度,讓軟性子的佩蒂帕特很有些不滿。


    佩蒂帕特心思簡單,就算已經年近六十,也依舊不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想法。


    簡妮從佩蒂帕特的臉上看出來,查爾斯之前並未在舞蹈上,表現出多傑出的才能。這麽看來,查爾斯的嫌疑又要重上一筆了。


    其實,查爾斯在原著中著墨不多。


    查爾斯一向沉浸在心愛的書中,涉世不深,為人內向,在女孩子麵前有些怕羞,渴望一個美麗大膽、感情熾熱的女人來愛他。


    因此,當活潑大方的斯佳麗向他示好時,他很快淪陷,並向她求婚。


    查爾斯做的最有骨氣的一件事,就是在南北內戰爆發後參軍。但他在參軍兩個月後,就相繼感染肺炎、麻疹,連北方佬的影子都見到,就屈辱地死掉了。


    簡妮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出手試探。


    一個像斯佳麗那樣,漂亮大方的年輕姑娘,該去哪找呢?簡妮頭疼地揉揉眉心,要是貝爾沒懷孕的話,她甚至可以親自上陣。


    可現在……


    正好佩蒂帕特在跟米德太太歡快地聊著天,簡妮跟她們打了個招呼,準備去陽台呼吸一會兒新鮮空氣。簡妮路過餐桌時,順手端了杯果汁。畢竟她是孕婦,酒精盡量不沾的好。


    沒想到,簡妮一推開陽台門,正看到一對男女激烈地擁吻著。


    簡妮嚇了一跳,趕緊關門往後退。


    但這對男女親熱之餘,倒是很留心周圍動靜。沒等簡妮退出陽台,這對男女就停了下來,轉身看向打擾他們的人。


    男人的臉露了出來,簡妮眼皮一跳,又是瑞特!


    畢竟她形象變了好多,或許瑞特認不出來?簡妮一邊在心中祈禱,一邊麵無表情道:“抱歉,打擾了。”


    沒等她開溜,瑞特饒有深意地笑了,“女士,好久不見。”


    瑞特拍了拍女伴的肩膀,這女人不甘心地瞪了簡妮一眼,扭著腰走了。


    等陽台門關上,簡妮無奈地說:“上帝啊,您的眼睛未免太犀利了。如果有您加入治安隊的話,亞特蘭大的破案率一定會高到史無前例!”


    “他們不會歡迎我,當然,我也不稀罕他們。”瑞特嘴唇一彎,很有些嘲弄的味道。


    “好吧。”簡妮想到瑞特曾被西點軍校開除,聳了聳肩,沒再接話。


    如今簡妮剛在亞特蘭大打開局麵,如果被瑞特揭穿她獨身來亞特蘭大……就算瑞特是一個人盡皆知的惡棍,話不可盡信,但總會有人懷疑。


    更何況,簡妮不怕原住民怎麽看她,她怕的是絕對會相信瑞特的話的遊戲選手。


    簡妮按捺下心中的煩躁,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試探地說:“這半個月來,我都沒有見到您,還以為您已經離開亞特蘭大了呢。”


    “我會在亞特蘭大繼續待一個月,如果這是你要問的話。”瑞特黑幽幽的眼睛裏,有種看好戲的促狹味道。


    “盡管有些冒昧,能否請您把今晚當作初次見麵?”一看繞圈子沒用,簡妮直接問道。


    “我有什麽好處?”瑞特一點都不意外,好整以暇地說。


    “隻要你對此沉默一個月的時間,我可以給你三百美元——”簡妮覷著瑞特的神情,又改了口,“不,三千美元,隻要一個月!”


    “不,我並不缺錢。”瑞特好笑地看著簡妮一臉肉痛的樣子。


    “那您要什麽?”簡妮突然想了起來,書中貝爾後來做了瑞特的情婦,她不由打了個激靈,正色道:“我隻是一介女流,既不會坑蒙拐騙,也不會殺人放火。隻是依憑著孕婦的身份,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您難道就一定要……?”


    “你懷著孕?”瑞特斂去笑容,黝黑冷肅的麵孔看起來有些嚇人。


    “呃,是的。”簡妮被瑞特的突然變臉嚇到了,她囁嚅著點頭。


    “哈,這可真是一個倒黴的孩子!有一個不知所蹤的父親,以及一個——”瑞特冷得像針一樣的目光,紮在簡妮身上,“不負責任的母親。何其不幸!”


    說完,瑞特十足諷刺地行了一禮,“如您所願,女士。”


    這彬彬有禮的舉動,像是一記響亮的巴掌,狠狠地扇在簡妮的臉上!簡妮緊抿著嘴唇,挺直了腰身,竭力維持著端莊的儀態,仿佛她一點都不為所動一樣。


    門再次關上,陽台上隻剩簡妮一人。


    握著酒杯的手漸漸攥緊,裏麵的果汁一滴未動。有那麽一瞬間,簡妮幾乎要嘶喊出來:我又不是她,憑什麽要我負責!


    啪的一聲,酒杯被狠狠摔在地上。


    果汁四濺開來,星點濺在她的裙角上,將原本的深藍色暈得更深。


    簡妮輕輕地撫摸著陽台的欄杆,漸漸冷靜下來。


    隻是一個遊戲任務,何必當真?


    簡妮理了理鬢發,換上優雅得體的笑容,推開陽台門,回到大廳。


    她習慣性地搜索了一下,就準備去找佩蒂帕特做伴,沒想到這一眼,讓她又找到了一個大麻煩。


    最棘手的是,這個麻煩已經看到她,並自動走了過來。


    伊萊·波頓——貝爾的情人,她腹中骨肉的父親。不是說伊萊去了薩凡納嗎?他怎麽會出現在亞特蘭大!


    然而,情況不容簡妮多想。


    簡妮向伊萊露出甜美迷人的笑容,然後衝後門眨眨眼,示意兩人在那兒會合,最後再丟給伊萊一個曖昧的眼神,提起裙子,趁著沒人注意,溜出了會場。


    “太太,現在就走嗎?”簡妮雇的車夫約翰一看女主人出現在後門,就上前問道。


    “車留下,我有事要用。你回家吧,明早來上工就好。”簡妮給了約翰一些零錢,打發他回去。參加舞會前,她為防意外,讓約翰等在後門,沒想到還真排上了用場。


    簡妮冷靜地坐在馬車裏,留了道窗縫,等著伊萊。


    隻幾分鍾,一陣腳步聲就傳了過來,伊萊悄聲喊著,“貝爾,你在哪?”


    簡妮推開窗戶,“伊萊,我在這兒。”


    一片黑暗的車廂中,倏然探出一位嬌豔的美人來。夜色籠罩在她的臉上,給她添了幾分神秘朦朧的魅力,伊萊脫口而出,“貝爾,你變得更漂亮了。”


    簡妮輕笑,眼神一勾,“那你還不上來?”


    伊萊被一撩撥,登時眼直了,手腳並用地爬上馬車,急色之餘,倒不忘掩上馬車門。


    “貝爾,你怎麽在亞特蘭大?”上了車,伊萊率先問道。


    “你說呢?”簡妮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我的甜心……”伊萊想到自己不辭而別,這會兒也有點直不起腰來。


    “唉……”簡妮歎了一口氣,“一想到你跟別的姑娘*親熱,我卻隻能守在萊克城,我的心都要碎了!”


    聽到這兒,伊萊自動腦補出對方千辛萬苦來尋他的情景。


    有這麽一位漂亮得體的淑女一心傾慕,伊萊很是自得。他摟住美人肩膀,一臉深情,“親愛的,我就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簡妮先順著伊萊,跟他肉麻了一會兒。突然,她以帕掩鼻,皺眉離遠了一些,“伊萊,你又喝酒了?上帝啊,你什麽時候能節製一點!”


    伊萊撓撓頭,在手心哈了一口氣,聞了聞,“味道很重嗎?我隻在下午喝了幾小杯。”


    簡妮從馬車的小抽屜裏,取出一個小香水瓶,沒好氣地扔在伊萊膝上,“快用它漱漱口,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酒味的。”


    伊萊一心想把她重新搞上手,一晚上都對她格外討好順從,這會兒也不例外。


    簡妮慵懶地靠在靠墊上,看著伊萊打開瓶塞,往嘴裏灌了一些,剛漱了兩下口,左手搭在窗戶邊沿,做出推窗的手勢,就軟了身子,翻倒在地上。


    踢了踢伊萊,確定他已昏迷,簡妮小心地把香水瓶收好,蓋上蓋子,放回小抽屜裏。


    香水瓶裏裝的是乙醚溶液,伊萊直接口服,隻昏迷在地,還算輕的了。


    簡妮下了馬車,緊緊掩上車門,將馬車趕在陰影處,把韁繩拴在柱子上。她回到舞會上,與佩蒂帕特寒暄了幾句,就以孕體易累為由,與主人梅裏韋特太太告了別。


    十分鍾後,簡妮再一次從後門出來。她匆匆檢查了一遍馬車,確定無恙,才鬆了口氣。


    簡妮撩起裙角,上了馬車的駕駛座,揚起馬鞭,準備回家。


    突然,黑暗中一個聲音傳來,“所以,這就是你不顧孕婦的身份,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簡妮霎時一驚,她死死盯著從樹蔭下走出來的瑞特。


    又是他撞破自己的秘密!


    簡妮冰冷的聲音中,絲毫不掩昭彰的殺意,“不,這隻是一個前提。”


    瑞特挑著一側眉毛,如有實質的目光,刺在簡妮身上,卻不再讓她惶恐不安。良久,瑞特風度十足地摘下帽子,在胸前一按,“能搭個便車嗎,瓊斯太太?”


    簡妮深深地看了瑞特一眼,指向身邊的空位,“請。”


    瑞特輕巧地躍上馬車,兩人無聲地對峙了一瞬,馬車平靜地駛向桃樹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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