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本以為,女孩們的撕逼會來得更晚點一點,沒想到這天夜裏就發生了第一場。


    時間是從夜店回來不久,地點是超模屋的廚房。


    女孩們吃著各自的晚飯,順便討論自己的第一場挑戰賽得分,德斯特妮對自己第一場的分數(5分)感到很失望,她覺得自己走得不錯。當時,基婭拉正在她旁邊,順口說了一句,她認為德斯特妮的走秀太過性感了,有點像脫衣舞娘……


    脫衣舞娘,脫衣舞娘,脫衣舞娘……


    前半句可以視作誇人性感——老美很喜歡用性感來形容美女,這句話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是後半句實在太糟糕了。這就像一個女孩說,我覺得自己長得不錯,為什麽一直單身。然後旁邊的人來了一句,大概是你長得太漂亮了,比夜總會裏的小姐還漂亮,所以才沒人追…


    說話者也許沒有惡意,但絕對是情商欠費啊!!!


    有誰會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比作脫衣舞娘或者夜總會裏的小姐啊?這也太不正經了!更何況,這次的選手都是女大學生,雖然是從名校到社區學校,再到技術學校,各種學校都有,但無論什麽學生,心中總是有一種學生的略天真的傲氣的。基婭拉這話說得太不恰當了。


    伊莉和凱特正在餐桌邊麵對麵吃她們的晚餐,聽到基婭拉的評價,兩人將勺子送入嘴巴的動作不由一頓,彼此無語地對視了一眼,默默搖搖頭,才繼續進餐。


    而受到直接衝擊的德斯特妮,她臉上的笑容看著就淡了——本來哪怕得分偏低,但第一場挑戰賽結束,大家都是說說笑笑的,畢竟還有硬照可以扳回一城,還不到徹底絕望的時候。但基婭拉的話就像給了德斯特妮一記直拳,讓人頓時有些下不來台。這實在太尷尬了。


    哪怕德斯特妮和克裏斯汀一樣,也是之前在等候室裏嘲笑伊莉和凱特的一員,但這一刻,伊莉還是忍不住小小同情了一下這個對手——一旦節目播出,被評價為脫衣舞娘的她,幾乎就是在身上樹了個廉價的標簽。哪怕她立刻反駁了回去,但肯定會有一部分觀眾被多多少少影響的。這是既定造成的損失,根本無法挽回。除非她在後續的比賽中有讓人眼前一亮的表現。


    當然,德斯特妮絕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


    也許是顧慮到超模屋裏無處不在的鏡頭,她沒有直接跟基婭拉懟回去,但在之後,女孩們三三兩兩散開,各自說話時,她就忍不住跟其他人抱怨了。


    “她根本不是在開玩笑。”


    “就像一臉正經地表示‘我在給你提一點建議’那樣。”


    “拜托,誰要這種建議?”


    德斯特妮不滿極了。


    就在她和娜斯塔西婭等幾個女孩在小客廳裏吐槽基婭拉的自說自話時,基婭拉正好走到了她們的門口。伊莉和凱特正在門外的大客廳裏看電影,幾乎是全部目睹了這一幕。


    而小客廳裏的女孩們也注意到了站在門邊的基婭拉,於是,基婭拉也不再掩飾地走了進去,“如果你對我有什麽意見,你可以當麵跟我說,而不是在背後這樣說人閑話。”


    基婭拉顯然不是軟包子屬性,事實上,作為校籃球隊隊長和家裏七個孩子老大(而且由於喜歡家庭暴力的父親和離家出走的母親,她實際上擔任了母親的職責),她天生就有一種毫不示弱的領導力——也許稍微咄咄逼人了些,所以基婭拉最開始的大眾支持率並不高——也許同樣是顧慮著超模裏的鏡頭,基婭拉努力保持著表麵上的心平氣和。


    “如果你對我所說的有疑問,我很樂意為你解釋。我當然不是說你‘是’脫衣舞娘,我也不是想刻薄你,而是想幫助你。”基婭拉還是沒忍住,有點激動地說道。


    如果她說對方像個脫衣舞娘,很可能也會有其他人這麽覺得。基婭拉覺得自己沒錯。就像有人的牙齒上沾到了菜葉,她難道不需要別人指出來嗎?她當然需要!


    “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建議,那我就不說了。”基婭拉這樣給自己結語,“我去睡了。”


    “好吧,晚安。”德斯特妮和她身邊的女孩們對視了一眼,隨口對基婭拉說道——很難說基婭拉的話有沒有達到她想要的效果,又或者是反效果……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大多數女孩們還在睡夢中時,伊莉早早起床,繞著屋子跑了兩圈,覺得運動量大概夠了,才從健身房搬出了一條瑜伽墊,在草地上練起了瑜伽。


    其實她可以在跑步機上跑步的,但她不想把自己拘在狹小的健身房裏。伊莉喜歡享受早晨的那種清新自然的空氣,還有整個城市沒有蘇醒時的那種萬籟俱寂、隻有小鳥稚嫩鳴叫的安靜氛圍,這讓她很舒服,有一種獨處的快樂。


    “早。”不多時,維多利亞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她換上了一件品紅的運動背心和黑色的運動短褲,看上去也是準備出來晨練的樣子,“你都沒有叫我。”她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抱歉,我忘了。”伊莉坦誠地道了個歉,她昨天和維多利亞約好了一起晨練的,不過,“我看你還在睡覺,就沒有叫你。”


    “是你起得太早了。”聽到伊莉的道歉,維多利亞抿嘴笑了笑,她顯然不是真的為伊莉沒有叫她感到生氣,這不是個小氣的姑娘。


    “還好,我覺得早上的空氣很好,就忍不住起來了。”伊莉笑著說道。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很快安靜下來,各自做自己的運動。


    伊莉喜歡劇烈運動後做會兒瑜伽,這能讓她的身體慢慢穩定下來。而且,練瑜伽的時候,會讓人有一種發現自我、溝通自我的感覺,有種微妙的愉快,還有種身心一俱的平和寧靜。


    至於維多利亞,她做的是一套健美操。那是一套常見的動作,不算高難度,但能鍛煉平衡性與協調性,伊莉高中時的體育老師也有教過。此時看到維多利亞做著這套相似的健美操,讓伊莉忍不住有種恍如隔世的感慨,與想念。


    那時候,大家無論是做早操,還是體育課做運動——包括這種健美操,總是能偷懶就偷懶的。幾乎每個人都發明了一套自己的標準偷懶動作,能將早操的每個動作都簡化下來,達到形似而神不似的效果。而老師們總是在旁邊笑著搖頭,而這種小事,也不值得老師們特地開口打斷這些耍小聰明的學生。師生之間就達成了這種特殊的默契。


    當然,偶爾也有那麽一兩個偷懶過頭的同學——比如該做抬臂動作時,隻是象征性地舉舉爪子,該抬腿時,意思意思地踢踢小腿——這種就會被老師拎出來做反麵教材了。


    現在想想,無論是偷懶的同學,還是寬容的老師,在模糊的記憶中都顯得無比可愛。


    這種心情,也許就是想念了。


    “海莉,你在想什麽?”維多利亞發現海莉看著自己的眼神格外溫和,有些好奇地問道。


    “沒什麽,想到了我的一些有趣的朋友。”伊莉回過神,對維多利亞笑笑,解釋道。


    “真好。”維多利亞有些羨慕地說道,“我沒什麽朋友,也沒什麽社交。不過,有我媽媽在,有沒有朋友也不重要了。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說道後麵,維多利亞又心滿意足了。


    “……”開始了,維多利亞的三句話不離媽媽。


    伊莉無奈地搖搖頭,“但是,你媽媽不可能永遠陪著你呀?如果有一天,你媽媽有事,不能陪著你,就像現在,你來參加這個比賽,你媽媽也不能陪在你身邊,那該怎麽辦呢?”伊莉想說的是,如果維多利亞的媽媽有一天不在了,她該怎麽辦?但這種話太過殘酷,伊莉說不出口,所以隻能委婉地換了種說法。


    “沒關係,我可以打電話給她。”維多利亞的回答有一種孩子氣的天真。


    “……”那如果有一天,兩個人在無法用電話聯通的世界,那該怎麽辦?伊莉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由沉默了。也許,某種意義上,她是很羨慕維多利亞的吧,能時刻把媽媽掛在嘴邊,能在一個半月後就能見到心愛的媽媽……


    維多利亞疑惑地瞅了瞅忽然靜默下來的海莉,總覺得對方秀氣的眉宇間有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氣質,既有淡淡的憂鬱,也有隱約的希冀,很渺遠,但很溫柔,很堅強,但很脆弱。這一刻,一直嘰嘰喳喳的維多利亞也不自覺地止住了話語。


    攝像機在邊上安靜地記錄了一切。


    這一幕被播送後,每個觀眾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電視裏,褐發的半猶太裔女孩懵懵懂懂,金棕色長發的女孩卻有種清明的悲傷。


    那不是全美超模該有的氛圍——全美超模該是熱情的,熱烈的,熱鬧的,而不是現在這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感慨的。


    那一刻,電視機前的無數家人、情侶,都忍不住放下手裏的遙控器或者別的什麽,轉而將自己的手與身邊人緊緊交握。


    社交網絡上第一次出現了跨粉絲的隊形——


    “諾頓:默默心疼海莉”


    “崔斯塔:默默心疼海莉1”


    “芙洛拉:默默心疼海莉2”


    “迪倫:海莉路轉粉,心疼3”


    “茱莉亞:海莉路轉粉,心疼4”


    “……”


    不過,這一幕沒有持續很久。


    很快,其他女孩也起來了,三三兩兩地出來,隨便坐在草地上聊著天。


    看到有人不好好休息,還這麽早起來運動,有的女孩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看她們。”伊芳向那邊的兩人努了努嘴,對自己同屋的三個女孩說道。


    “她們腦子不太正常吧。”說這話的竟然是身為籃球隊長的基婭拉,明明她也應該是堅持每天運動鍛煉的人,但她卻說,“我覺得維多利亞的媽媽肯定知道她女兒不太對,說不定她是唯一知道的一個,所以維多利亞才對她媽媽那麽依賴;至於海莉,我聽說軍隊裏……”


    她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攝像機,但她聰明地沒有說下去,隻是對女孩們使了個眼色。雖然軍部的宣傳很正麵,但偶爾也會有關於軍隊的不太好的消息流傳出來。不過,基婭拉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說這種話——私下裏和閨蜜說說倒沒關係。


    “誰知道呢。”勞拉會意地點點頭,對伊莉的事情避而不談,說起了更安全的維多利亞的話題,“不過我也覺得維多利亞和她媽媽的關係不太對頭。我和我媽媽也是好朋友,我們無話不談。但維多利亞,感覺就像她除了和媽媽以外,不準備和任何人有交集了。”


    “這其實很難說是維多利亞還是她媽媽的問題。”凱特小小地反駁道。


    倒不是凱特真的很喜歡維多利亞——一般美國女生都不太喜歡這種長不大的乖乖牌女孩,哪怕是叛逆的非主流女孩,都比乖乖牌受歡迎——但既然伊莉現在在維多利亞那一邊,凱特當然會幫那邊說話。


    “比起父母受孩子影響,一般都是孩子受父母影響比較大。我覺得,與其說是維多利亞依賴她媽媽,說不定在這段不太正常的母女關係中,她媽媽才是更依賴的那一個。”


    哪怕是偏向伊莉那邊的凱特,也必須承認,維多利亞和她媽媽的關係太有問題了。也許她們兩人自得其樂,但在大眾看來,還確實是不太正常的。但這不是維多利亞生來如此,而很可能是維多利亞的媽媽不自覺將自己的孩子培養成這樣的。這是一些家長的病態心理,對自己孩子的過度控製。隻是維多利亞已經習慣這樣,所有沒有叛逆和抗議,而如果是一些更有主見的孩子,也許就會對這種關係提出異議了。


    “什麽意思?你是學心理的是嗎?”勞拉感興趣地問道。


    “對,我是心理學專業的。”凱特對勞拉點了點頭,她很高興見到這些女孩把注意力從海莉身上轉移掉——說真的,如果她們再說海莉壞話的話,她也許沒辦法和她們好好交流下去了。她一定會忍不住和她們吵起來的。


    “跟我們說說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女孩們不介意聽聽“專業角度”對維多利亞的分析,也許能聽到更有趣的觀點也說不定。閑著無聊的女孩們都是不嫌事大的。


    “好吧。”凱特點了點頭,無可無不可地說道。


    ***


    下午,節目組的交通車來接女孩們去拍攝她們的第一次硬照,約翰尼已經等在了那裏。


    “哇喔,這裏……”


    “好古怪……”


    “有點可怕……”


    “這是標本館嗎?”


    跨進那個牆壁上掛滿了風幹動物頭顱的工作室,很多女孩都覺得自己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有些小型動物——比如貓和兔子之類的——有幸保存了它們的整個身體,此刻正趴在木架上,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們。


    “如果晚上來,我一定會嚇哭的。”凱特對伊莉小聲說道。


    “別怕,它們都不會動了。”伊莉好笑地拍怕凱特的手臂。


    不過,想象一下大晚上來到這種標本室的感覺,好吧,伊莉承認,那是有點像恐怖電影的經典橋段——


    深沉的夜色中,掛在牆上的風幹動物頭顱緊緊盯著走進房間的人,它們的眼睛反射著月亮的幽光,蓬鬆的毛發如活著的時候一樣在夜風中輕輕顫動,仿佛下一刻就會張牙咧嘴,對偷偷潛入的人嘶吼一番。


    伊莉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立起的雞皮疙瘩,趕緊阻止了自己的深入想象。


    約翰尼有趣地看著女孩們看到這個工作室時的驚訝,然後笑著對她們介紹了站在他身邊的美麗女士,“很榮幸地向你們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夏內·格萊姆斯,她也是cw熱門電視劇《新飛躍比弗利》的演員,也是你們這次的攝影師。”


    “你們好。”夏內大方地對女孩笑了笑,“我今天要來個大反轉,我要從鏡頭前走到鏡頭後。我做攝影師已經有幾年了,我覺得用鏡頭捕捉人們的個性非常有趣。”


    “……”伊莉默了默,這次的攝影師竟然是嘉賓客串嗎?而且還是以往是演員的嘉賓?考慮到《新飛躍比弗利》是cw的當家電視劇之一,這也不難理解。不過,既然如此,就不能太期待這位攝影師了。如果說以往的專業攝影師,那還可以指望一下他們發掘模特的美麗,而換成這位業餘的女士,就要模特自己展現自己的美麗了。難度變高了啊。


    之後,約翰尼宣布了這次的拍攝任務。


    女孩們需要把頭伸出木架上的洞口,扮演懸掛在牆上的獸頭標本,表現出自己身上的野性光芒——這就是皮崔格所說的“掛起來”的真正意思了。


    相比可以利用整個身體曲線和身體動作來表現自我的硬照,這次,女孩們隻能通過頭部動作和麵部表情來表現自己,這不得不說是個很大的限製。可以說,難度又高了一級。


    雖然隻是第一次硬照拍攝,伊莉已經覺得這次比賽的難度是困難級的了。


    約翰尼宣布了比賽內容之後,女孩們就被帶到了邊上做造型。


    “想給她做個什麽樣的發型?”伊莉身邊的造型師和約翰尼討論了起來。


    “突出她的臉型——特別是下巴,她的下巴線條很美,還有她的藍眼睛,我覺得她的眼睛裏有很多內容。”約翰尼托著下巴,想了想,對伊莉的造型師說道。


    “那這樣怎麽樣?”造型師用手比劃著伊莉的頭發,對約翰尼說道,“我會給她做兩個發髻,就像惡魔的山羊角一樣,上麵會用細發辮固定,不會有太多碎頭發。這個造型會顯得很犀利,唯一的問題是她能不能表現出來?”


    “你可以的,對嗎?”約翰尼低頭對伊莉說道。


    “當然。”伊莉對約翰尼點點頭。


    “好的,那我就把交給你了。”約翰尼對造型師說道,然後和夏內一起走到下一個女孩邊上——作為攝影師和攝影顧問,他們需要過問每一個女孩的發型和妝容。


    不得不說,為了表現“野性”,造型師們在女孩們的頭上做了很多花樣,有的女孩還算正常,有的就無比奇怪。


    比如維多利亞,她的頭發被打得格外蓬鬆,然後堆在臉頰兩側,看上去就像3d電影《愛麗絲漫遊奇境》裏的紅桃皇後;再比如伊芳,她頭上就像頂了個用舊的雞毛毽子,雜毛亂飛;再比如勞拉,她腦袋上就像頂了公牛的兩隻彎角……


    當然,也有比較成功的造型。利拉分到的造型師很靠譜,給她設計了一個獨角獸髻,看上去就像一個細發辮包裹的包包頭,很自然,一點都不像其他人那麽出格;潔西的發型也很好,雖然造型師很大膽地把頭發全部向上立起,但那恰好突出了潔西短發下的精巧五官……


    ——伊莉已經可以想見,這一次的硬照,不是極好,就是極糟糕了……


    第一個上“斷頭台”的就是維多利亞。


    斷頭台是女孩們私下裏對那個木架的稱呼。


    那是兩塊可以上下相合的木板,當中有一個圓洞,差不多是脖子的粗細。一開始,上麵的木板被拿掉,女孩們可以輕鬆地把頭從木架上伸出來,之後,約翰尼就會把上麵那塊木板加上去,女孩們的腦袋就會被固定在這個木架上,看上去就像一顆掛在木牆上的獸頭了。


    說真的,想出這種標本主題的人簡直是變態。女孩們悄悄說道。


    “盡量把你的頭抬直。”約翰尼對維多利亞說道,“不要顯得那麽不自在。我們要營造一種扭曲的美感,而不是純粹的扭曲,明白嗎?”


    “明白了。”維多利亞在限製頭部活動的‘斷頭台’裏對約翰尼艱難地點點頭。


    “你有著非常獨特的誇張風格,表現出你的怪異美感。”約翰尼鼓勵道。


    “好的,謝謝。”維多利亞點點頭,試著尋找讓她能顯出“怪異美”的角度。


    “下一個,伊芳。”


    伊芳似乎很不適應這個木架。


    鏡頭中,她不停地眨著眼睛,這導致她能用的照片很少——大部分照片都是閉著眼睛的,這很糟糕。


    “娜斯塔西婭。”


    納斯塔西亞很放得開,她毫不顧忌地表現出自己獸性的一麵,她甚至試著咆哮了一聲,不得不說,效果好極了。約翰尼對她讚賞連連。


    “布蘭妮。”


    有娜斯塔西婭的冒險在前,布蘭妮也嚐試做一些猙獰的麵部表情。


    她皺起鼻子,撐開嘴角,自在地活動著她的五官,看上去有點古怪,但也有些新意。


    好壞難辨。


    “海莉。”


    “好的。”


    終於叫到了自己的名字,伊莉從座位上站起,走到了木架後方,伸出了自己的頭部。


    “準備好了嗎?”約翰尼放好她頭上的木板,叮囑道,“表現出你的野性美,女孩。”


    “好的,我會的,謝謝。”伊莉微微動了動脖子,確定了自己的頭部活動範圍——這也是她待會兒就要在鏡頭前表現的角度餘地,她必須弄清楚這點。


    伊莉對自己的臉部輪廓和五官還是很有自信的。既然這次的拍攝無法利用肢體動作,那就好好利用自己的五官優勢還有臉部動作——說到底,就是微表情的控製。


    她想要表現的是一頭無法打敗的野獸,哪怕頭顱被砍下、風幹、掛在牆上,它依舊是奔跑在草原上的自由生命,而不是被禁錮的標本。就像《老人與海》中說的那樣——可以被消滅,但無法被打敗。這就是人的尊嚴所在。如果她能表現好的話,這是非常出色的主題。


    考慮到這是位業餘攝影師,對動作的捕捉可能會比較遲鈍——能把伊芳拍出那麽多張閉眼照也是絕了——所以伊莉沒有像其他女孩一樣,不停地將頭轉來轉去,讓夏內手忙腳亂,而是不時地在她覺得有好角度的位置停一下,以便讓夏內適時地按下快門。


    伊莉微微昂起下巴,咬緊牙齒,繃緊下頷處的肌肉,呈現出一種強硬感。


    她想象著那自由不羈的野性生命,想象著與其他動物鬥智鬥勇、在草原上拚搏不已的堅持與堅強,於是她稍微垂下眼瞼,讓自己的目光與鏡頭交匯,一眨不眨,把鏡頭當做是狡詐的獵人,把自己當做是拚命的野獸,努力營造出一種俯視感,盡可能表現出一種精神上的強大與高傲。


    “你是什麽?”約翰尼忽然出聲問她。


    “羚羊,被獵人盯上的羚羊。”伊莉回答他。


    “很好,表現出那種羚羊的機警與野性!”約翰尼肯定了她的主題。


    “好的。”伊莉本能地尋找角度,她微微側過頭,就像羚羊打量著它的敵人,時刻準備用頭上的尖角頂穿敵人的腹部!


    “棒極了!做得好,女孩!”


    約翰尼坐在電腦後,看著夏內的攝像機傳過來的一張張生動的照片,簡直讚不絕口。


    這絕對是目前為止最出眾的照片,沒有之一。


    ***


    “你們覺得自己拍得怎麽樣?”坐在返程上的交通車上,坐在前排的潔西回過身問道。


    “還不錯/就那樣吧/感覺還不壞/挺好的。”女孩們稀稀落落地回答她。


    這是第一次拍攝,很多女孩的心情還沉浸在緊張的遺韻中沒平複過來。


    看出大家沒有談話的性質,潔西鬱悶地坐了回去。


    “怎麽了?”看出潔西的不安,坐在她身邊的瑪利亞問她——她們兩個是一個屋子的,又都是學霸(一個是哈佛女孩,一個是南加大的建築係高材生),即使專業不同,但在學業上還是有很多共同話題,所以感情不錯。


    “我不知道自己這次的表現怎麽樣。”潔西小聲說道——在第一輪挑戰賽裏,她和克裏斯汀是墊底的4分,這讓她必須要有更多優勢,才能反超。而克裏斯汀的麵孔是那麽漂亮,哪怕她什麽都不做,隻在鏡頭裏發呆,都有人會投票給她的,所以潔西覺得自己很危險。


    “你的照片已經很讓人眼前一亮了。”瑪利亞安慰她道。


    “我覺得還不夠。”潔西怎麽不明白瑪利亞的安慰,她忍不住說道,“要是我也有硬照天賦就好了。”不用像前幾季的那位五連勝的神奇女孩一樣,隻要和在場的一些人一樣就好了,比如娜斯塔西婭,比如布蘭妮,比如海莉……


    “隻要這次不出局,下次再好好加油。”瑪利亞鼓勵她。


    “可是……”潔西沮喪地搖搖頭,她就擔心,自己連這次都過不去……


    另一邊,伊莉和凱特也在說著悄悄話,布蘭妮和維多利亞也不時地說兩句,四個人聊得還算愉快。畢竟,除了凱特,布蘭妮和維多利亞都是伊莉屋子的——屋子裏的另外兩位,克裏斯汀和德斯特妮,她們就有些微妙地合不來了。所以這幾個女孩也差不多自成一幫了。


    “你們覺得這次誰拍得最好?”這種話題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得罪人,但這四個女孩都是極力想獲勝,但性格上卻不是那種會說酸話的人,所以凱特也就放心地問了。再說,哪怕她問得不好,海莉也肯定不會生她氣的~*^_^*


    “我覺得娜斯塔西婭拍得不錯。”布蘭妮其實覺得自己拍得也不錯,但她必須承認,她拍攝的時候,參考了娜斯塔西婭一點,特別是那種猙獰的野性表情,就是從娜斯塔西婭的咆哮中得到的靈感,“還有海莉,我覺得約翰尼看你的眼神在發亮!”


    “約翰尼有男朋友。”為了防止女孩們想到不好的地方去——維多利亞的眼睛也不正常地亮了起來,明明前一刻還在低落地想媽媽的——伊莉連忙強調道。


    “真的假的?!”女孩們驚呆了,“你怎麽知道的?!”


    “……”伊莉無語了,“你們不是也上網查了評委們的資料嗎?”


    說真的,大家都是普通大學生,而不是業界人士,如果是攝影師、造型師、公關這樣的幕後人員,如果泰拉不介紹,大家幾乎都是不認識的。所幸,之前拉票的時候,節目組暫時為大家提供了電腦使用,所以女孩們都悄悄查過評委們的資料。


    伊莉解釋道,“在約翰尼的ins裏,我看到了他曬的和男朋友的照片。”


    “噢,我沒想到去看ins.”布蘭妮和凱特歎氣道。


    “對了,你們覺得這次誰會比較危險?”布蘭妮覺得她們四個至少都是安全組的,拍攝的時候聽約翰尼的評價就各有好評,當然,也有被指出了問題的,但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好的。所以她就大方地說起了這個問題。這也是之前個人采訪時,采訪者對女孩們提出的提問,比如對誰誰誰的看法如何,誰誰誰表現好,誰誰誰表現不好。


    “我覺得是德斯特妮。”維多利亞實事求是道,“她的表情好像僵住了。”


    “我也覺得。”凱特在一邊點頭,“她拍完的時候,我看到約翰尼在對著電腦搖頭。”


    “她的發型不太好。”伊莉說道。德斯特妮的造型不是加分項,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減分項了——當然,被她歸類於減分項的造型不止德斯特妮一個——但本身拍攝天賦有限,造型又不給力,那就讓人擔憂了,“不過,我覺得潔西更危險。”這也是伊莉在采訪時說的答案。潔西是個很好很可愛的女孩,但她好像不擅長模特這個職業。


    “潔西……”三人也歎了口氣,潔西的性格是很友好的,也沒有嘲笑或者攻擊過別人,目前幾乎沒人討厭這個女孩——也許跟她表現一般,所以不引人注目有關係——但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台步,還是拍攝,潔西確實都不太給力。


    “看吧,最終還是評委和大眾決定一切的。”伊莉也沒有把話說得太死,畢竟她對這一屆的評委標準也有所保留,而且又引入了隨機性更大的大眾投票……


    不過,這期節目播出以後,一語成讖的海莉就從“天使”變成“烏鴉嘴女神”……


    而除了少數偏執粉絲,大多數粉絲竟然覺得後者的稱呼更帶感,這不得不說是粉絲們的迷之審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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