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和謝城還不知道網上發生的這一切, 兩人正全神貫注地向他們的目的地前行。


    “這裏走哪邊?”又一個路口, 謝城停下來, 等伊莉察看地圖。


    巴西的少數大城市是建設得很現代化的, 比如聖保羅、裏約這樣在整個南美洲乃至全球都赫赫有名的國際大都市,但巴西的很大一部分國土都沒有完全開發,很多城市的郊野都是真正的野外, 保持著自然原始的風貌,全無人工痕跡。最有名的就是巴西廣闊的熱帶雨林了, 其生態係統保持的完好程度簡直是世界之最。


    而伊莉和謝城所在的博尼圖, 這個小城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自然美好——博尼圖在葡語中的意思就是美麗——小城之外, 城郊的道路幾乎看不出現代化的痕跡, 完全可以策馬奔騰,而不用擔心堅固的現代化公路傷到馬蹄。不過,這也帶來了一個問題,就是路牌稀少,難以辨別路線。


    “左邊。”謹慎起見, 伊莉過一段路就會看一下地圖,確認一下是否走錯,否則,走錯了再原路返回,反而更容易迷路。伊莉騎在馬上, 單手拉住韁繩,一手甩開地圖,確認了兩人在正確的前進路線上, 轉過頭對謝城說道。


    “好。”謝城點點頭,輕扯了下韁繩,又夾了下馬腹,讓他身下有些無所事事啃著路邊野草的坎波利那黑馬回過神來,重新和伊莉上路。


    作為騎馬的新手,謝城騎得並不快。兩人騎的馬是馬場特意挑選的,謝城選擇的是身形靈動的黑馬,伊莉騎的是體態優美的曼加拉哥梅柴德的白馬,兩者都是巴西的重要馬種。這兩匹馬其他不敢說,但一定身體健康,脾氣溫馴,隻要不出意外,像謝城這樣的新手也能踢踢踏踏很順利地抵達目的地。


    每一次的繞道任務都是一個簡單而耗時,一個更具技巧性、但掌握竅門後很快就能完成。溪上漂流是第二種,自己動手紮竹筏就是困難所在,而伊莉和謝城的則是第一種,馬的速度很慢,任務的困難度隻在找路,一路還有地圖,隻要不迷路,抵達目的地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什麽事都怕意外。


    當謝城的馬開始顫抖時,伊莉第一個發現不對勁。


    “切斯特!”


    伊莉眼睜睜地看著本來一路輕鬆小跑的黑馬突然渾身抽搐起來,烏溜溜的大眼睛流露出痛苦祈求的神色,曾經溫馴靈動的雙眼變得濕潤潤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流下眼淚。讓人更加心驚膽戰的是,一層層不詳的白沫從它口角邊不停地溢出,那雙靈活筆直的馬腿也好像支撐不住一般,漸漸向下彎去。


    謝城也察覺到了馬的異狀,但作為第一次騎馬的新手,除了抿緊嘴唇,盡可能穩定自己的身體,努力牽住韁繩,不讓自己掉下去之外,他什麽都做不了。不過,這匹比人身還高的黑馬到底是馬場特意挑選出來的,天性溫馴,又受過特別訓練,即使遇到了意外,也沒有暴躁地把謝城從身上甩下來,而是盡可能平和地伏下了身體,讓謝城能從它身上平安下去。


    謝城知道情況不對,咬咬牙,在馬身搖搖欲墜時就果斷地從馬上跳了下來。萬幸,馬的速度本來就不快,謝城在邊上的草地上踉蹌了兩下就站直了身體。至此,這匹通人性的馬才重重地跪倒在地,發出了無助的輕聲嘶鳴。


    見謝城平安落地,伊莉緊繃驚惶的心才終於放鬆,連忙扯住韁繩,飛身下馬。


    “沒事吧?”伊莉快步走到謝城身邊。


    “我沒事,別擔心,它是個好孩子。”謝城輕撫著馬兒的鬃毛,對伊莉輕輕搖了搖頭,安慰地握住了她有些發涼的手掌,搓了搓,這才看向跟在他們身後的節目組越野車,攝影師和馴馬師都在車上,此時車已停下,工作人員都在向這邊跑來,“它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會這樣?是身體不適嗎?”謝城擔心地問道。


    “可能是吃到了毒草,瑞格爾的身體一向很健康。”埃雷拉掰開馬嘴,聞了聞黑馬口腔中殘餘的味道,又觀察了一下馬眼和唾沫,憑借豐富的經驗,很快做出了簡單的判斷。


    他也早就發現了情況不對,隻是當時他坐在車上,哪怕立刻就讓司機停車,自己又在車還沒停穩時就跑過來,也稍微晚了點。萬幸對方沒事。再不喜歡“情敵”(單方麵的),埃雷拉也不想見到任何傷害事故,他沒那麽下作,而且,那也會影響到他們馬場的聲譽。


    埃雷拉很珍惜他和其他馴馬師一手訓練出來的好馬,它們就像他的孩子一樣,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比誰都關心這些馬兒。


    “它能治好嗎?”要多久?伊莉擔心地看著馬兒,有些欲言又止。


    在它生病的時候,再說比賽的事情可能有些冷酷,但這場比賽對他們實在太重要,她無法不擔心這對兩人賽程的影響。萬一……


    “這不是什麽□□煩,一針就可以解決了,我們隻要等馬場的其他人把藥劑帶過來就行。” 黑馬還在痛苦地嘔吐,埃雷拉半跪在它的身邊,順了順它的鬃毛,對伊莉搖了搖頭,“不過,瑞格爾之後會很虛弱,不能繼續陪你們比賽了。他們會把替換的馬一起帶過來。”


    沒有人會想到會出這種事,這真的是禍從天降。節目組和馬場這邊已經提前探過路,但可能是馴馬師們跑得太快,一路都沒停留,所以馬也沒機會吃到毒草。而在伊莉和謝城前進時,兩人卻不時地停下看路,於是,就給了馬誤食毒草的機會。


    “……”伊莉和謝城憂慮而無奈地對視了一眼,這不是他們的錯,但也不是節目組或者其他任何人的錯,他們隻能硬著頭皮扛下這個結果。


    “要等多久?”伊莉緊握著謝城的手,沉聲向埃雷拉問道。


    “二十分鍾不到吧,他們很快就到。”埃雷拉估算了一下路程,對兩人說道。


    二十分鍾……


    他們那麽認真地權衡了每一種交通方式,反複思量,最後才小心翼翼地做出決定,這樣也不過領先後麵的隊伍十五分鍾——最多十五分鍾,而這麽一個意外,就要把他們拚命得來的渺小優勢都化為虛無,甚至成為落後的那個隊伍。


    再謹慎的策略都抵不過時運不濟嗎?兩人心中劃過一絲分不清是失望還是絕望的低落心情,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身邊人。彼此的身影倒映在各自的眼中,兩人內心一顫:這不止是自己的比賽,也是對方的比賽!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一瞬間的失落被嶄新的堅定取代。


    這個結果,他們無法接受!


    鏡頭轉換。


    曠野外,布裏安娜和她父親高興地騎在馬上,看著地圖上近在咫尺的莊園,越發振奮。


    馬場裏,黑人兄弟完成了兩人的簡單培訓,又從馴馬師們口中聽到了前一組的意外消息,兩人眼中都閃現出興奮的光芒——他們的機會來了!


    普拉塔河邊,鄧菲夫婦正學著邊上的樣品,勤勤懇懇地製作兩人的竹筏,鄧菲先生的手被竹片劃了一下,滲出了一道血痕,克萊爾連忙從邊上的背包裏拿出手帕為丈夫止血,鄧菲先生隨便擦了擦就和妻子繼續投入了工作中,他們的竹筏已經完成了一半。


    節目組的刻意剪輯下,觀眾們看到了陷入了困境的情侶,也看到了領先的父女,更看到了時刻就要趕上來的另外兩個隊伍。回想起情侶組一路奮起直追,落後時的堅強與互相鼓勵,領先時的喜悅和激動擁抱,再看到此時對兩人不利的現實,很多看著他們一路走來的觀眾都忍不住濕了眼眶。


    難道這對情侶要在這裏被其他人反超了嗎?


    難道他們辛辛苦苦壘砌的優勢又要被糟糕的命運改寫嗎?


    這對這兩個認真善良的年輕人來說太不公平了!


    “我的馬可以再載一個人嗎?”


    “我可以自己跑過去嗎?”


    伊莉和謝城不約而同地問道,兩人都沒有放棄,他們仍在為自己的比賽爭取!


    伊莉對自己的馬術有信心,她以前也不是沒載過妹子跑馬,就算謝城和她帶過的女孩們在體型上有點差異,但也不會影響她,她一定能帶謝城抵達他們的目的地!


    謝城不擅騎馬,但他有健康有力的雙腿,隻要節目組允許,不管多遠,他都能跑過去!


    “你們不能跑過去,任務卡規定了要騎馬過去。”攝影師早已把這邊的情況通報了遠程監控各組情況的導演組,並得到了確切的指示——一般來說他們是不幹涉選手們的行動的,哪怕選手們做錯了他們也不會提醒,隻會在最後給選手懲罰加時。但這次的情況有些例外,畢竟是決賽前夕,這兩個又是高人氣選手,這次又完全是無妄之災,所以節目組才允許做出一些提示,當然,事後還是會剪掉的。


    “……”攝影師的回答幾乎消磨了兩人最後一絲希望。


    “當然,沒規定要怎麽騎。”攝影師笑著補充道。


    “所以……”伊莉的眼睛立刻亮了,對方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木莓也可以再載一人。”埃雷拉也笑著搭話道,他也得到了工作人員的指示。


    “謝謝!謝謝你們!謝謝!”伊莉和謝城連聲道謝。


    很快,觀眾們就在鏡頭裏看到兩人一起跑到了伊莉的馬下,兩人的目的一目了然:


    他們決定共騎一馬!


    ——等等,這沒有違反規則嗎?


    ——規則隻說要騎馬去,沒說要每人騎一匹馬。


    ——好吧……


    不是沒有人提出異議,但大多數觀眾都認可了兩人的做法。


    不然,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又能怎麽辦呢?眼睜睜地等著其他隊伍趕上來嗎?


    任務裏沒有明確禁止的就是允許的,最多不過打個擦邊球而已,再加上節目組也在網上刻意引導了風向,於是這個小小的爭議很快被帶了過去。


    大多數人都為兩人先前表現出的堅定堅持感染了,很高興兩人能想出這個新辦法,唯一的擔心就是,在抵達中繼站後,兩人會不會被罰時……


    觀眾們一片和諧,伊莉和謝城就不太和諧了。


    “我坐前麵?!”謝城一臉你在逗我地看著伊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一個身高足有6英尺(約183公分)的成年男人,要坐在自己身高5英尺7英寸(約170公分)的女朋友懷裏?兩人相差了有5英寸!這畫麵想想都不能看啊!


    “咳,我以前隻帶過女生,她們都坐我前麵。”伊莉有些心虛地解釋了一句——理論上講,男女平等,誰前誰後都無所謂,但是,就像男性公主抱女性很正常,女性公主抱男性就足以讓大眾驚呆眼球一樣,這是個無關對錯,但確實是有默認方式的行為。當然,偶爾也會有逆向的情況,不過不常見就是了。


    “……”謝城很糾結,他知道,論騎術肯定是伊莉好,兩人共騎時,一定是伊莉來掌控方向,所以確實應該選擇伊莉最習慣的方式,他也知道,比賽結果比什麽都重要,如果比賽需要,哪怕伊莉真的公主抱他(……天哪,節目組千萬別這麽沒節操),他也會努力配合,但真的要直麵感受女朋友的男友力,還是讓謝城的心情很複雜——霸道女總裁的小嬌夫就是這種感覺吧,謝城被自己的想象雷得渾身一哆嗦。


    “如果你在後麵也可以。”見謝城沉默又帶一點點委屈地點頭,伊莉的心不知怎麽的就軟了,在她意識到之前,妥協的話已經脫口而出了,“不過,你要自己抱住我,別掉下去。”


    “!!!”伊莉的話讓謝城的雙眼變得亮晶晶的,他拍胸脯地說道,“一定抱得緊緊的!”


    “……”也不用太緊啦。伊莉想吐槽一句,看著謝城一臉我愛世界世界愛我的陽光表情,就艱難地咽了回去,心塞地拍了拍男朋友的胸口,率先上馬。


    兩人很快就位,謝城雙手抱住伊莉的腰,整個人都散發著幸福的泡泡。


    “……輕一點。”伊莉忍了又忍,覺得自己都快呼吸不暢了,終於出聲提醒。


    “哦好的好的!”謝城連忙鬆手,想了想,鬆手會掉下去,又連忙想抱上去,但又怕再被伊莉嫌棄,整個人頓時顯得手足無措起來。


    “嗯?”伊莉回頭,就見到了謝城臉上仿佛狗狗被主人不小心踢了一腳後委屈又無措的表情,心中不由泛上一些尷尬的歉意,輕咳了一聲,反手握住謝城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都說了抱住我,別掉下去了。”又叮囑了一句,耳朵微紅。


    “好~”謝城也紅了耳尖,臉上露出一個讓人不忍直視的蠢笑。


    短暫而溫情的片刻交談後,伊莉一夾馬腹,催促兩人身下的白馬前行。


    曼加拉哥馬身形優美,步履矯健,即使載著兩個人,也依舊輕快。


    伊莉不停地鼓勵馬兒跑起來,白馬發出噅噅的有力喘息聲,馬身別致的淺灰紋路也隨著它輕盈的步伐而規律地上下起伏著,就像雪原上冷風吹起的滾滾波濤。


    “快,寶貝,再快一點!”


    伊莉微伏著身體,催促著這匹潛力無限的強健白馬。


    謝城也習慣了馬上的節奏,克服了最初的羞窘之後,很快適應了白馬越來越快的步伐。


    馬蹄嘚嘚嘚地在這片廣闊的綠原間飛奔,偶爾伶俐地起跳,越過路邊低矮的灌木,馬蹄再次著地時,馬身協調地輕震了一下,讓它身上的兩人越發貼近。


    但是,此時的兩人都不會有什麽旖旎心思。伊莉全神貫注地牽引著這匹聰慧的馬,偶爾看到前方有數棵高大的喬木,就提前引著馬向邊上飛馳;謝城也絕不敢在這時候胡思亂想,刮過耳邊的風聲提醒著他此刻的速度,一旦分心手滑,這墜馬和跳車窗也沒差別了,大概是非死即傷。更重要的是,在伊莉如此專注的時候,謝城絕不願拖對方的後腿,這是兩人努力爭取來的機會,他不會容許自己破壞它!至少,要做一個不添亂的腿部掛件!


    “那是……”


    兩人很快看到了前方不遠處小路小跑的兩匹棗紅馬,馬上是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布裏安娜和她父親!


    “我們馬上就要趕上了!”謝城微微俯身,振奮地對伊莉說道。


    “嗯。”伊莉感覺到對方與狂烈風聲截然不同的溫熱呼吸聲,默默地點了點頭——為兩人過近的距離感到窘迫的其實不止謝城一個人,隻是謝城足夠守禮,從沒越雷池一步,哪怕是這樣無比貼近的時候,都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所以伊莉才能專注於比賽上。


    前方的父女倆也感覺到了某種危機,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後看了一眼,然後就瞪大了眼睛——那飛快靠近的是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抓緊我!”幾乎同一時刻,伊莉低聲對謝城囑咐了一句,然後在謝城模糊的點頭回應中,一夾馬腹,甩起韁繩,“快一點,再快一點!”


    極致的速度永遠是最讓人激情澎湃的。


    父女倆陷入了恐慌與無措,伊莉和謝城卻全神貫注勢要向前!


    觀眾們一眨不眨地盯著兩人,有的人在心裏默默加油,有的人絞緊了雙手,也有人坐在沙發上為兩人叫出了聲!


    白馬的四條長腿靈活地交錯著,不停地向前飛奔!


    靠近!靠近!靠近!


    馬首最先趕上了後一匹棗紅馬的馬尾,並在眨眼之間就趕上了半個馬身、一個馬身!


    兩匹馬並沒有並駕齊驅,就在一個呼吸間,白馬就完成了第一次趕超!


    緊隨起來的是第二次趕超,白馬毫不停頓地向前,再向前,在父女倆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穩定而矯健地越過了本是第一的那匹馬!


    “天!”布裏安娜和她父親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從第一變成了第二!


    兩人前方,那匹靈敏的白馬依舊一往直前,它身上的兩人也從未回頭!


    留給父女倆的,就是一個越來越遠的沉靜身影。


    觀眾們終於呼出一口長氣,有些人忍不住握拳喊了聲耶。


    父女倆也回過神來,彼此相視苦笑。


    “他們是怎麽做到的?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們是天生的騎手嗎?”布裏安娜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這時候有人告訴她,那兩人是專業的騎師,恐怕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的——那種嫻熟的馭馬姿態、那種讓人不由驚歎的速度,絕不是短時培訓可以練出來的!


    “也許他們以前騎過馬吧。”肯若有所思,“不過,任務允許兩人合騎嗎?”


    “呃……”父女倆麵麵相覷,但兩人的良好教養並不允許他們對其他人惡意揣測,哪怕心裏不是沒有暗暗祈禱,但兩人還是刻意略過了這一節,隻是說了“我們走吧,別被其他人再趕上了”,就稍微加快了他們的速度。


    說真的,哪怕任務允許這個操作,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麽差別。


    騎得再快一點,他們都要擔心自己從馬上栽下去了。


    這已經是兩人的最快速度了。


    兩人身後,黑人兄弟也從馬場出發,正在拚命趕來。


    普拉塔河邊,鄧菲夫婦也完成了兩人的竹筏,正把竹筏推到水中,準備順流而下。


    “到了!”


    仿佛有某種既定界限,身後還是野草叢生的曠野,身前就已經是規整的碧綠田野了。


    兩人知道,他們已經來到了愛德森莊園的範圍內。


    巴西農業還保持著大莊園製,在規模上類似美國的私人大農場。


    由於現代開化,無論是巴西的大莊園還是美國的大農場,都不再有奴隸的存在,在巴西,取而代之,或者說世代沿襲的雇農卻保留了下來。


    這也許和巴西特殊的文化思想和意識形態也有關,很多人認為思考國家未來發展是富人的事情,窮人隻要考慮過日子就行,所以安於成為一個普通的雇農,而不是去城市裏工作,感受現代化的競爭。


    當馬兒載著兩人向莊園門口踱去時,田裏的雇農們紛紛向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專注於比賽上的兩人沒有注意到這些,兩人看到的是在鄉間別墅前等待著他們的管家,以及對方身邊那個紅黃相間的熟悉線索盒。


    伊莉率先翻身下馬,隨後習慣性地抬手,想要把謝城扶下來。


    謝城滿臉無奈地看著伊莉,他不是她的女性朋友們,而是身高6英尺的成年男性,不需要自己的女朋友給予這種“無微不至”的關懷啊。伊莉也意識到了這種不同,有些尷尬地別過了頭,正準備收回手的時候,謝城卻已經握住她的手,順勢而下了。


    雖然古怪了點,但怎麽也不能讓伊莉下不來台啊。


    必要時刻,謝城總是能把自己的男性自尊置之度外的……


    兩人摸了摸這匹聰明的馬兒,和它暫時道了別,這才快步向線索盒跑去。


    向管家點頭致意後,他們從線索盒裏取出了一張線索卡。


    “路障任務:誰對茶葉愛得深沉?”伊莉把任務提示念了出來,想到謝城已經做了一次路障,就主動請纓,“這次我來?還是你對這個任務有興趣?”


    “不,我對茶葉完全不了解。”謝城搖了搖頭,換成咖啡的話他可能會比較有把握。


    “好,那就我來。”伊莉點點頭,兩人達成了一致,伊莉翻頁讀道,“選手在英國的茅斯侯爾村時,都喝過村民家風味獨特的紅茶,現在,請選手們前往莊園的會客室,在1001杯紅茶中,找到自己喝過的那種紅茶,將杯中的紅茶喝盡後,即可將杯子交給莊園主人檢查。如果選擇了正確的紅茶,就能獲得下一張線索卡。注意,選手可將茶杯拿起觀察色澤氣味,但是,一旦試喝,就必須將整杯茶喝完。”


    伊莉讀完線索卡,不由挑了挑眉。


    她就說,那位大嬸家的紅茶可不簡單,如果她沒喝錯,那應該是來自中國的祁門紅茶,世界四大紅茶之一。伊莉對茶葉沒什麽研究,不過,受到父母和外公的影響,多少也會一點品茶,祁門紅茶就是母親的最愛了。


    相比果香濃鬱的大吉嶺,麥香濃烈的阿薩姆,以及微苦刺激的錫蘭高地紅茶,祁門紅茶更清甜自然。如果要比喻的話,大吉嶺的香氣是紅葡萄,阿薩姆的香氣像小麥,錫蘭高地的香氣像薄荷,而祁門紅茶是清新的蘭香。當然,這得是最頂級的茶才有的鮮明氣味,低等級的茶無論口味還是氣味都要混雜的多,而其他不知名的紅茶就更不用說了。


    “請跟我來。”見兩人讀完任務說明,邊上的管家開口道。


    “好的。”兩人點頭,跟著對方向屋內走去。


    會客室裏,莊園主人正等著他們。


    那位棕膚的中年巴西人坐在長桌的最高處,那是主座的位置。


    雙方點了點頭,簡單地打過招呼,主人就示意兩人自便了。


    謝城在後方等待,伊莉走到擺得滿滿當當的長桌邊,開始觀察這些紅茶。


    茶杯都是拳頭大小,一杯喝下去應該沒什麽感覺,但多喝幾杯就會讓人感到不適了。


    伊莉想到那次北京之行,聽說布裏安娜她們就是吃到吐了,明明都是一口大小的食物,但吃多了也會讓人反胃,飽腹感太過強烈時,無論什麽美食都會感到難受。


    伊莉希望自己能有好運氣,能盡快找到那杯正確的茶。


    “是這杯嗎?”伊莉很快選定了一杯泛著淡淡蘭花香氣的明紅茶湯,一口飲盡後,快步走到莊園主人身邊,把自己的茶杯遞給他檢查。


    “不,不是。”莊園主人把杯子倒過來,看了看杯底的數字,對伊莉搖了搖頭。


    “好的,謝謝。”伊莉向他點了點頭,轉身輕輕歎了口氣。


    其他茶葉不說,光是祁門紅茶,就有十個等級,從禮茶、特茗、特級、一級到十級。以伊莉的品茶功底,隻能判斷出這是否是祁門紅茶,而且也無法保證不被其他紅茶幹擾。


    事實上,伊莉隻記得先前喝的是祁門紅茶了,至於是哪個等級的,茶湯顏色是深是淺、深到什麽程度,茶香是濃是淡,濃到什麽程度,伊莉已經不記得了——誰會記得這種小細節呢,更何況,那還不是節目組讓他們特意品嚐的,而是大嬸隨意讓他們解渴的,誰能想到節目組在這裏又挖了個坑。


    伊莉隱約記得,那壺紅茶的色澤還算明亮,香氣也很明顯,應該在四級以上——四級以下的祁門紅茶,其實已經沒什麽祁紅的風味了,隻有四級及以上的,香味才算香醇,茶湯也還能看出明紅的色澤。所以,在選擇時,她都是按照這個標準找的,隻是仍舊找錯了,讓她多少有些失落。


    當伊莉回到長桌邊,繼續認真觀察每杯茶的色澤香氣時,其他選手也在紛紛趕來。


    在伊莉和謝城超過布裏安娜他們的時候,父女倆離莊園其實也不遠了,兩個隊伍幾乎是前後腳抵達了莊園。管家剛把兩人帶進會客室,返回到大門邊,就看到了踢踢踏踏一路小跑過來的兩匹棗紅馬,以及馬上的父女倆。布裏安娜和父親讀完任務提示,決定由肯完成這次的任務,然後也跟著管家走進了會客室。


    “嗨,切斯特。”看到兩人還在這個任務裏,布裏安娜高興地和謝城打了個招呼。


    “你們好。”謝城對她點了點頭,依舊專注地看著場中的伊莉,隨口向兩人問道,“你們誰做任務?”這也是個廢問題,一會兒就看出來了。


    “當然是我爸爸。”布裏安娜在謝城邊上站定,目送父親走到長桌邊,開始他的任務,“我爸爸很愛喝茶,他對這個任務最擅長不過了。”布裏安娜自豪地說道。


    “是嗎。”謝城有一搭沒一搭地應道,目光隨著伊莉的走動而微微偏移。


    “……”對於這種滿心滿眼都是戀人的家夥,布裏安娜表示沒什麽好說的了。


    於是,兩人靜靜等在邊上,各自為自己的隊友默默加油。


    “是這個嗎?”很快,肯也找到了一杯他認為正確的紅茶。


    “不對。”莊園主人接過喝幹的茶杯,言簡意賅地回道。


    “好吧。”肯也不泄氣,點點頭也回到了長桌邊。


    他相信自己找到了正確的方向,隻是可能有一點小偏差而已。


    作為一個喝了幾十年紅茶的美國人,他相信自己對紅茶的品鑒力。


    蘭花的香氣,明紅的色澤。這是伊莉的尋找標準。


    香氣特別,口感醇香甘厚。這是肯的尋找標準。


    作為一個真正愛茶的人,比起對他來說無法具體想象的香氣和色澤,他對那杯遙遠紅茶的口味印象比較深刻。這恰恰是他最吃虧的地方。在伊莉觀察聞嗅時,肯不得不更多地親自品嚐,然後把一整杯茶都喝下肚——哪怕在喝了一口時,他就發現不是他想找的茶。


    這是一場沒有聲音的比賽。


    整個會客室裏,隻能聽到茶杯放下時輕輕碰到桌麵的聲音。


    每當一個人舉起茶杯,另一個人就會忍不住看過去,場外的兩人也會提起了心。


    當這個人放下茶杯時,有兩人的心會放鬆下來,而他的隊友會略感失望。


    當這個人喝盡茶水,把茶杯交給審查的莊園主人時,三人都會暗暗祈禱。


    這種無聲的洶湧暗濤比什麽言語都讓人更倍感壓力。


    “這杯是嗎?”在心裏排除了一杯又一杯不對的紅茶後,伊莉再次來到了莊園主人麵前。


    肯不自覺地看了過去,布裏安娜心頭一沉,謝城交叉著手指暗暗期望。


    “不是。”莊園主人對她搖了搖頭。


    肯和布裏安娜鬆了口氣,謝城和伊莉對視了一眼。


    “沒關係,我們還有時間。”謝城笑著對伊莉說道。


    “嗯。”伊莉也對謝城笑了笑。


    實在不行,他們還有殺手鐧。


    他們絕不會在這裏止步!


    離莊園不遠的普拉塔河上,又有一隊選手向這邊靠近。


    “克萊爾,是這個岸頭嗎?!”鄧菲先生穿著亮色的救生衣,撐著長杆,對著妻子喊道。


    “沒錯,就是這裏!”克萊爾對照了一下河流路線,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鄧菲先生用力一撐長杆,把他們的竹筏向岸邊靠去。


    莊園裏,比賽繼續。


    “這杯?”肯走了過去。


    “不是。”莊園主人搖頭。


    “是這杯?”肯又過去。


    “不。”繼續搖頭。


    肯的眉頭漸漸皺緊,一杯又一杯茶水讓他有種溺水般的反胃感。


    這時,會客室外傳來了噌噌噌的腳步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向門邊看了過去。


    “就是這裏。”管家對他身後的兩人說道。


    “好的,謝謝你。”兩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布裏安娜緊張地絞緊手指,生怕又像北京那次,鄧菲先生後來居上,她們其他人卻吃得快要吐出來!那絕對是她人生最糟糕的體驗之一了。


    肯也想到了鄧菲的好運,這讓他倍感壓力。


    “切斯特。”鄧菲夫婦和謝城打了個招呼。


    “你們來了。”謝城對兩人點了點頭,“這次你們誰來?”


    “我。”鄧菲先生一擼袖子,擺出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模樣。


    “加油。”謝城笑了笑,心中卻為伊莉暗暗鼓勁。


    “謝謝,你們也是。”克萊爾笑著回道,目送丈夫走入“戰場”。


    所有人都在留意剛到的兩人,隻有一個人,不聲不響地繼續自己的比賽。


    果香中混著蘭花的香氣,因為香氣獨特,所以國際上稱之為祁門香。


    伊莉嗅著茶湯中傳來的那一縷馥鬱的蘭香,不知為何,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就是它,一定是它!於是,將之一飲而盡,快步走到了莊園主人麵前,遞上了她的茶杯。


    “這個對嗎?”伊莉沉著地問道,垂在身側的雙手卻緊張地握成了拳。


    “……”莊園主人認真地看了下杯底的數字,對伊莉重重點頭,“對,是它!”


    伊莉的眼睛一瞬間變得無比閃亮。


    “恭喜你。”莊園主人從邊上的茶幾上拿過一張線索卡,笑著遞給了伊莉。


    “謝謝!謝謝你!”伊莉激動地接過,連勝向他道謝。


    什麽?發生了什麽?


    看著伊莉持著線索卡跑過來,其他人全部目瞪口呆。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她怎麽就拿到了線索卡?


    她剛剛挑的那杯茶是什麽色澤的?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從其他人的心中冒了出來,幾乎要把他們淹沒。


    “太棒了!你太厲害了!”謝城的嘴角已經咧到了耳朵根,興奮得一把抱起了伊莉。


    “我們走!”伊莉拍拍謝城的肩膀,讓謝城放下她後,這才從邊上的椅子上背起了她的背包,和其他人匆匆打過招呼,牽著謝城,快步向外跑去。


    “……”看著勝利在望的兩人,再看看長桌上一排又一排的茶杯,肯和鄧菲深深地歎了口氣,布裏安娜和克萊爾臉上也難掩羨色。


    伊莉和謝城一跑出會客室,就打開了他們的線索卡,“路線信息:隊伍將前往雛鷹峰,找主持人完成簽到,最後一個抵達的隊伍將被淘汰。”


    將被淘汰,而不是可能被淘汰,也就是說,這次的最後一名必走無疑。


    兩人意識到,他們已經摸到了決賽的門檻,達成了最低限度的目標,之後,他們將全力爭奪第一!


    兩人很快向管家打聽了雛鷹峰的位置,那是不遠處的一座低山,就在莊園的範圍內。


    “走!”


    兩人對視一眼,笑著向管家所指的方向跑去。


    決賽,他們來了!


    遠遠的,他們就看到了站在山上的主持人和他邊上的當地女孩。


    兩人一鼓作氣,沒有絲毫停頓,越是終點,越是覺得身上有著無窮的力量!


    “莉莉安,切斯特。”主持人微笑地看著站在那條象征簽到的地毯上,扶著膝蓋止不住大喘的伊莉,和她邊上半抱半扶著她的謝城,幹脆地宣布了兩人的名次,“恭喜你們,你們是這個賽段的第一名!”


    “謝謝!謝謝你,菲爾!”伊莉和謝城激動地互相擁抱,又上前擁抱了主持人,又退開抱住了彼此,“這對我們非常重要,真的,謝謝!”兩人誠懇地說道。


    “是的,我能理解。”菲爾笑著對兩人點了點頭,“作為第一名的獎勵,你們將獲得威尼斯的雙人五日遊,我記得,你們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環球行程。”


    “是的,謝謝你們。”兩人手牽著手,再次向主持人道謝。


    “當然,最重要的……”菲爾拖長了一點聲調,見兩人目露期待,終於順理成章地宣布,“同時,這也意味著你們晉級了決賽,將參與競爭百萬美元!”


    “是的,謝謝你!謝謝!”兩人已經記不清自己說了多少謝謝,但主持人的肯定讓他們越發確認,自己和身邊的這個人確實跨入了決賽的門檻!


    勝利,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一個遙遠的名詞了。


    而是,近在咫尺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這篇文是去年11月10日開的,竟然寫了這麽久orz


    極速前進這篇應該再兩章就結束了,之後寫美國偶像和美國之聲的混合賽季,暫定名字美國超強音好了~


    會有美偶的海選,也會有voice的導師,還會有選手的合宿和撕逼吧大概,極速前進太和諧了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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