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中,福王妃正聽著下人回報。


    燈火如晝,福王妃的臉色卻不好看,陰沉沉的讓伺候的下人都垂手低頭藏在燈火照不著的地方,隻隱隱約約露了個身影。


    “你是說,林炔果真送了他那閨女進京,寄居定國公府?”福王妃麵色難堪,沉聲問。


    回話的是她的陪嫁婆子,夫家姓李。李婆子忙道“稟王妃,是這樣的。就在今天傍晚林家的船便進京了,共有三艘大船的東西,包括了林姑娘的丫鬟婆子日常用物以及給定國公府的土儀禮物。”


    “那定國公府呢?”


    “定國公府派了他們家老夫人身邊的周婆婆來接人。不過”李婆子有些遲疑,小心看著王妃的臉色,摸不準要不要報。


    “說。”福王妃心內不忿,連個主子都不去接人,還真以為定國公府還如以往那樣輝煌顯赫?也不想想,全家上下也就隻有一個主子在朝上任職,還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被人家明升暗降折騰成了禮部祠祭清吏司的員外郎還沾沾自喜!可惜了拎得清的那兩主子一個被毒害,一個被自己母親手足打壓。


    “林夫人去世不足百日,原本他們家中也該素服以示哀悼的,可他們家上到主子下到仆婦都未避諱,也就大房那邊禁樂素餐素服以示悲痛,可大房主子也僅僅三人。”李婆子跪倒在地,聲音迫切的說。


    “真是豈有此理!”福王妃大怒,拍案而起。


    “怎麽了怎麽了?誰惹王妃生氣了?明兒我就參他一本好不好?不生氣不生氣。”倒是驚動了福王,身為當今的嫡親幼弟,又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兒,自然有這個底氣參人。


    福王年近不惑,大概是活得頗為瀟灑自在的緣故,麵上倒是不顯。


    “他唐家欺人太甚!”福王妃咬牙道,水潤杏眸幾欲噴火,“我當年雖知唐家家風不好,原想著反正定國公疼徽兒也就算了,沒想到定國公走後這唐家更為不堪,徽兒故去,也就他大哥和那個叫唐玥的素服禁樂,嗬”福王妃冷笑譏諷“她那些侄子侄女原該服九月大功的,便是她兄弟姊妹也該服三月小功!”


    “哦?”福王頗為震驚,雖然唐家不修禮京城沒幾個大家族不知道,這般明顯,可真是……還想妄圖得到陛下重用,這般連不知禮數誰敢用?“他們家二房那個獨苗苗不是聽說文采歌賦不凡嗎?也是個知禮懂進退的人,也沒服喪?”


    “嗬,服喪?”福王妃冷笑,飲了口茶“徽兒的死訊是上月月底傳來的,到如今整整十五日,那位公子哥兒,咱們兒子不是前兩日還在紅袖樓看見過人嗎?一身大紅箭袖,頭帶攢金嵌寶冠,腰上還係著希羅國進貢的異香汗巾子!當真錦繡一身輝煌滿頭!”


    “竟然這般行事,如此狂妄,明兒我就參他們一本!”福王攬著王妃安慰道。反正皇兄老早就看這群屍位素餐的豪門不順眼了,剛好遞把刀子過去。


    “這些都是小事,我隻是擔心徽兒的女兒。”福王妃順了順氣歎道“唐家年輕一輩裏老大是個好的,老二大抵是崔氏和唐斳故意養廢的,雖然不愛讀書,於庶物術數一道卻頗有天分,至於那個老三,哼,如今也才和大房老二同歲,十四的年歲,聽聞十歲便知道了那些事,身邊的大丫鬟都是開過臉的!”


    “我隻怕那孩子不能為母守孝,徽兒曾來信托我照看一二,我總不能讓這孩子背負個不孝的罪名!”徽兒,便是唐徽,林嫻生母,林炔嫡妻,唐家嫡出的小姐。若是背了個不孝的名頭,這輩子可就毀了!


    “罷了罷了,明日我去見皇後娘娘,拖著一張臉不要也得求來兩個教養嬤嬤!”福王妃道。


    福王轉眼思索“既是教養嬤嬤,我記得皇嫂出身滎陽鄭氏,唐斳妻子崔氏之母便是鄭家的姑娘,算起來,崔氏的女兒也該叫皇後一聲表姑婆才對,唐斳的閨女也該十三歲了,你進宮為林家姑娘求教養嬤嬤也順便提一句唐斳的閨女。”福王想得比自家王妃更多。


    “好。”


    皇宮,皇帝已經不年輕了,皇後也姿容不在,比不得那些新來的年輕貌美,但也自有一番氣派才華,滎陽鄭氏的女兒,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被比下去的。皇後膝下無子,隻有一嫡出公主,深得帝後喜愛,早早的選了駙馬出嫁,如今隨駙馬雲遊四海,倒是自在。


    “皇後啊,你說這太子之位該給誰好?”摒下了伺候守夜的,皇帝悠悠忽忽的說。


    他老了,也該為這天下擇一個明主了。


    皇後頓了一下,不敢隨意答話,後宮不得幹政。


    “陛下想來心底早有定論,何必問我,後宮不得幹政是老祖宗定下來的鐵律,臣妾身為皇後可不敢冒犯。”帝後感情號,多年了相知相守,原本還有些矛盾,可夫妻夫妻,少年夫妻老來伴啊。


    “你啊你,端慧是個好的,可心思太軟了一點,別人說了兩句,他就飄飄然了,也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端慧,便是前太子的名,是先皇後所出,既是嫡,也是長。


    “陛下這話可錯了,端慧仁善,這樣,下麵的弟弟妹妹才有善終。”皇後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皇家無親,帝王無情。


    這話剛好戳到了皇帝的心窩子,他當年可不是這般?非嫡非長,不就是靠著兵馬才打下的天下嗎?可這樣,兄弟們也就一個福王留了下來,他知道他百年以後可能在這事上得不到什麽好評價的,可那又如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麵,不拚一把,他母親,他弟弟,他,誰活得下來?


    “是啊,老大端慧仁善,老二熙瑞魯莽,老三泗鶴喜歡尋仙問道,老五祁漓好大喜功,都不是人君所選。”


    “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皇後遲疑。


    “說吧,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你說什麽我都不怪便是。”


    皇後小聲說“隻怕除了賀王殿下,其他人對皇位都有想頭,這見天的,陛下前朝不得安寧,這後宮又如何不是雞飛狗跳的?”


    皇帝眼皮子一跳,眼神乍然精光四射“皇後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皇後沉沉氣道“陛下說了不怪罪於我的。我便有什麽說什麽了。臣妾怕”“怕端慧那孩子壓不住下麵的弟弟。”除了端慧無母,其他三人的母親皆居四妃之位,老三泗鶴為賀王,生母是貴妃秦氏,常年吃齋念佛,慈悲心腸也是真的,缺心眼也是真的,要不是皇帝和她護著,這孩子能不能長大都不一定!老二熙瑞為瑞王,生母淑妃蘇氏,是個麵慈心苦的,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老四也是她所出,當年為了把端睿拉下馬,竟然生生舍了這個兒子!她上位,有她好果子吃才怪!老五祁漓是漓王,生母德妃,為人尖銳,鋒芒畢露,又心眼小,她素來不喜歡這人。


    剩下的皇子,小的還蹣跚學步,最大的也才十幾歲,還在讀書,生母更是不顯,至於公主……除了嫡出的長公主,貴妃出三公主,十七歲,淑妃出五公主,十五歲,賢妃出六公主,十五歲,德妃無。九嬪中到有個昭容出九公主,尚小,九歲。


    次日,唐玥清早,取了葉上晨露,裝著青白瓷的翁中埋在花根底下,隻等來年開封調香。又將三月前埋下的荷花花露取出,並去年雪水,拿出著人送去沁芳園給表姑娘。


    “楊柳,半夏,你們把這荷花露和雪水送去給表姑娘,順便幫我帶一句話,這是昔年藏的,家中兄弟姐妹都有了,隻她沒有,故而今日送去,荷花露配龍井茶最好,雪水配普洱茶味道也不錯。”


    “是。”楊柳半夏上去,領著東西去了。


    唐玥拿著剪刀剪下幾枝開得正好是秋芙蓉,又剪了幾隻早開的臘梅。


    “你們拿我桌上那個汝窯畫美人的白瓷瓶裝秋芙蓉,捧給老夫人看,這臘梅拿去年得的冰裂紋天青色瓶子裝了送母親房裏去。”


    “我待會先去花房看看,再去給老夫人請安。”唐玥道。好在府中有花房,不然她調香都還缺著東西。


    不過,那味香還缺沉水香和龍腦香,她記得她父親那裏有沉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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