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報了,雖死無憾!”春娘言笑晏晏,鬢角發絲垂落眼中光芒燦燦一如朝陽,趁所有人驚訝時拔出取了楊子卿性命的銀簪自盡。


    血染衣袂,她前胸上的彼岸花似是得到澆灌一般,越發妖豔。


    “這案子……”鄭肅希喃喃,不好的預感漸漸攀上他的脊背,寒涼之意順勢灌頂而來,他總覺得這事不止一出。


    至於那衙役,頃刻之間冒著冷汗跪倒在地戰戰兢兢不敢言語。


    “你先下去吧。”白黎懶得見這破了膽的衙役,讓他退下。暗生感慨,還是錦衣衛好,錦衣衛直屬於皇帝管轄,哪怕是侯府相爺也不會輕易得罪,做事就簡單了許多,不至於瞻前顧後顧忌著被人暗算。


    “這案子隻怕不簡單,你要不要查一查京兆尹衙門的卷宗?看看這些日子以來有沒有累死的案子。”白黎問,並非他關心鄭肅希實在是此事詭異至極,若不好生處理隻怕要鬧得沸沸揚揚。


    “死者為公侯門第或者家中豪富?生前作惡多端?”鄭肅希挑開白黎含糊掉的意思,言語如針尖犀利“王爺的意思是這事不止一起?”


    “你不也這麽懷疑嗎?她故意給我們看了她前胸上的彼岸花,隻怕報仇的人身上都有這樣的花紋。”白黎淡然看了他一眼,清風朗月一般,持身端正“我記得太上去後不久安侯爺府上的庶長孫也沒了,也沒得莫名其妙說是一個歌姬做的,人,好像還收在京兆尹的獄內。”


    鄭肅希狐疑的低下頭,非他小人之心,實在是這位王爺……並非麵上一般無害,那瑞王之死可有端倪表露。隻他不好多言,瑞王這人也是皇帝眼中釘子,他死了,天下太平。隻是這位平王仗著錦衣衛也未免有些肆無忌憚了!


    “我還得護送公主離去,便不多留了。此事……”白黎皺眉似是極難取決,最後認真的對上鄭肅希的目光慎之又慎道“我總覺得此事不簡單,鄭大人若有線索可否告知?我亦會稟告聖上。”


    “若有錦衣衛從旁協助,自然是求之不得。”鄭肅希打著官腔卻不想錯過這樣的大功。若此事為真,這可是一個立大功的好機會!自然不想讓給別人。


    剛巧,白黎也沒什麽想爭功的意思。他年紀輕輕,掌了錦衣衛又承了王府爵位,這要是再立功,皇上該睡不安穩了。


    本來也是借著太上之死與太後禮佛之事離開朝堂的。


    他可不打算現下就回去。


    白黎斂眸打起簾子出了門,不管鄭肅希鞠躬相送。


    哪怕是出身鄭家……如今也不過刑部一侍郎罷了。嘖,還是因為醉八仙的案子讓他升得刑部侍郎。


    門外天近暗色冬日,天黑得早。


    白黎急忙去了梅花塢,撲簌簌落了一身雪在衣袍上。


    唐玥他們等著等著吧也沒什麽事做,剛好旁邊的鹿肉好了,就幹脆讓人去取酒下鹿肉暖身子也順便填飽肚子。


    等白黎等得久可等東陽著人備的宴席卻不久。


    白黎前腳帶著人剛去,這廂就有宮裏的太監拿了放著炭火的食盒子快馬加鞭的送了過來,一道道冒著熱氣的菜擺上,還特意討巧道“冬日裏要吃些熱和的才好,白露寺離宮裏雖算不上遠還是有些距離,皇後娘娘憂心公主殿下特意吩咐奴才叮囑禦膳房的大廚們,這菜都是掐著路程時候好的,如今啊,剛剛好是味道最美的時候!公主殿下請用。”


    東陽今日可是做莊的,這麽一番話,加上一桌子的好菜可讓她好生張了麵子。


    當下就讓人賞了一個荷包,道“天寒地凍的辛苦你們了,這裏是京郊又臨近寺院沒什麽好吃的,回去了點些好酒好菜暖暖身子,錢從我這裏出。”眼神瞥向侍女,侍女從袖中另取出一個荷包交過去。


    唐玥倒是瞧得這太監似乎不是皇後身邊的,看他袖口上的紋樣,應該是在勤政殿伺候的,隻不知怎的領了這樁差事,怪道東陽今日如此親民。


    唐玥不欲多言,低頭飲茶。唐瓏之前泡的茶好險是楓露茶,這才耽擱了這麽些時候沒誤了好時辰。


    唐瓏眼尖瞧得不對勁,偷偷扯了唐玥的衣袖,唐玥遞了個眼神,不注意又被盧文君和林嫻瞧得了,心下生疑,拿眼角覷那公公,卻也不敢太露痕跡。


    那人退下,眾人才有心思看菜色。


    第一道就是野雞瓜齏,若說到吃的怎麽也不能少了吃中狀元倉庚了,不過略償了一口便將原料做法一一道來“這個不錯,他們換了油,菜籽油味重了些不合適,芝麻油雖香過多則膩,這胡椒油倒是不錯,添味兒!”


    盧文君打趣她“好好的吃東西,偏你要說個一二三四的,當心待會菜涼了,阿玥可得鬧你!”


    林嫻也幫襯斜眼覷唐玥“隻怕待會有的人要哭呢!”


    唐玥一甩手帕悶哼“本姑娘尚在孝期可不與你們一起吃腥啖膻了!”


    東陽做和事佬“知道阿玥在孝期,我特意著人做的素菜。”說著打開了下一個蓋子。


    “這大冬天的還能有這麽青嫩的顏色,可是溫泉山莊上的。”盧文君瞧著這顏色歡喜道,她家也有溫泉莊子,隻不在京周,這冬日裏就少了許多青菜了,不過好在唐瑚隔三差五的遣人來送雖然嘴上倔強著說不是他送的,真是如何的大家都知道。


    倉庚過來看“嗯,不錯。冬日喝湯甚好,這湯入了黃芪黨參,又過了雪蓮,嘖嘖,這菜就是個配色的!”這哪是菜啊,這是藥吧,換著法讓唐玥補身子。


    唐玥詫異的看了一眼東陽,東陽耳朵微紅轉過了頭,唐玥心念一動,笑了笑,拿了碗準備喝湯“既然這湯是專門給我做的那我就卻之不恭嘍!你們隨意,我先動箸為敬!”


    熱湯下肚,驅散寒意。


    唐玥靠在唐瓏懷裏滿足的噯歎一聲,又打了個飽嗝,其餘人分著鹿肉美食,虧得東陽細心給她備了湯,給唐瓏準備了素鴨下飯。


    等大家吃飽喝足各自歪著,白黎就來了。


    酒味火味混著各色菜香竄入鼻子,白黎挑眉,這群小姐今兒個可真沒什麽淑女樣了,該叫那些想求親的人瞧瞧!看還有沒有人敢上門提親!


    先對東陽行禮“公主,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案子這麽快就破了?”東陽好奇,他們都還沒去走個過場,就這麽完了?這破案也太簡單了吧!


    白黎點頭“英國公家的世子已經來領人回去了,凶手也找到了。”隻沒說破沒破。


    唐玥多了個心眼,白黎素日可不喜歡和東陽多話的,今日一句話拆分成兩句說,這可……有問題!


    幾人裹了鬥篷戴好帷幕由著自己下人隨護著上了自己的馬車。


    各自散去。


    回了護國寺,先給太後請安,隨後便回了自己院子。


    白黎趁夜過來。


    “今日之事是否有變故?”唐玥問,一邊替白黎解下鬥篷抖了雪放一旁讓楊柳熏暖。


    白黎點點頭,拉著唐玥入內間坐在軟榻上一邊烤火一邊給她剝棱角,他手勁大,一捏菱角殼就碎了,道“冬日棱角少,今兒得了給你送了一盒子,你要是想吃就讓風鈴給你剝,她手勁大,比楊柳剝容易些。”


    “可我想要你給我剝。”唐玥目光澄明,直勾勾的看著白黎,燈下美人最是動人,加上楊柳風鈴知情識趣早早的就退了出去不打擾這兩人膩歪,白黎被勾得起了火,眼裏燃著一簇火苗問“那要是我也想吃怎麽辦?”


    唐玥剛巧咬了一個在嘴裏,聞言眼神亮晶晶的看他,水汪汪濕漉漉,無辜又單純偏偏她眼尾迤邐唇色嬌妍如抹胭脂,發絲散落有些調皮的深入她衣領,給本就誘人的地方添了魅惑之色,他本就動情,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火,長臂一攬將眼前的姑娘抱在懷裏覆上他日思夜想的唇瓣,咬掉她嘴裏含著的菱角的另一半,幾下吞吃入腹,再在她唇上流連不肯離去。


    燈火熹微下,氤氳一室曖昧。


    隻聞他喃喃“阿玥的菱角……果真甜。”


    她呼吸急促,臉頰沾粉,眼神迷離,分明也是動情。


    白黎卻發狠似的咬她唇瓣,掠奪她口中香蜜,與她流連忘返與她繾綣不肯去,將她箍在懷裏力氣極大似要將她腰肢擰斷,任由玉峰頂著自己前胸,卻不在有半步逾越。


    阿玥……


    還有一年……


    我就能娶你回家了……


    白黎隻能暗歎,不知從哪一本書上看來的胡話,愛一個人便是克製己身隻願她日日展歡顏。


    他的姑娘冰清玉潤,名聲矜貴,可……毀不得。


    哪怕哪個人是他。


    更何況,她母即他母。


    生則同衾死則同穴太過淺薄,他想給她生則一體,榮辱與共,死則如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好一會兒,兩人才緩過來。


    白黎啞著聲音還帶著情意抱著他的姑娘不肯放手“今日這事的確有蹊蹺,英國公府也鬧得厲害,那位國公夫人嚷著要殺了人一家給她兒子陪葬,可春娘一家早被她兒子給弄死了,算起來是她兒子給人家做陪葬才對。”


    “英國公府鬧得很厲害?”唐玥朦朧著眼問,她眼底有一池星,千嬌百媚的,紅唇微腫還留著他的味道讓白黎一時忍不住又吻了上去,輾轉時道“英國公家的世子不想計較,本就是他那弟弟有錯在先,仗勢欺人,春娘來報仇也隻能說人家有本事。世子夫人一向與國公夫人不對付,聽說是那小叔子覬覦世子夫人貌美曾經逗弄過,隨即世子夫人告訴了世子,讓他做主,打那以後一家子就雞犬不寧的。婆婆說兒媳是狐狸精勾得兩兄弟反目,兒媳覺得婆婆養兒不嚴險些傷她清名,恨得咬牙切齒的。”


    “我記得他家世子似乎是養在老夫人跟前的?”唐玥把玩著白黎得手指頭說,聲音軟軟的,讓人疼到骨子裏“好懸沒長歪,就這麽個親娘,切”唐玥極其萬分的不屑甚至極為不喜歡這樣的人!


    “他們家也就世子骨頭正。那位國公爺也是一個偽君子。”白黎不置可否對這麽一家子出了個好筍甚是感到慶幸“幸虧世子走的文人之路,在國子監裏頗負才名清名,今年又得了狀元名頭,過了年聽說要去翰林院任職,從此成了天子近臣,那可是一飛登天了。”


    唐玥蹙眉蹭了蹭白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問“那這出案子呢?”


    “我遣人去查探過,英國公家一個極受寵的庶子也死了,而且死得不體麵,被壓了下來,在京兆尹哪裏備了案但風聲極小。也說凶手是個女的,前胸有朵彼岸花。”白黎一邊說一邊挑了好的桂圓幹喂給唐玥,她身子不好,得好好養。


    最好喂得白白胖胖的,抱起來才舒服。


    “所以……這案子背後有人?”唐玥驚奇道。


    “我還沒說完呢,你就心急了!”白黎點她鼻尖寵溺道“不止這家,安侯爺家也有,京兆尹家也出了事,還有就是陳翰林家,周禦史府上,自太上去後,京裏這樣的事足足發生了十五件,抓到凶手的,查驗後身上都有彼岸花紋身,拿朱砂刻上去的。還有沒抓到凶手的。”


    “隻不過有個共同點,抓到的凶手――都自盡了。”


    “一點線索也沒留下?”唐玥挑眉不可置信,太上去後這麽久,也沒點什麽消息?


    “沒有,隻查到死者一般是豪富或者官宦子弟,打馬喝酒仗勢欺人的事沒少做那種,凶手一色都是被迫害的人家。”白黎搖頭。


    “這凶手背後的人難道是想替天行道懲惡揚善嗎?”唐玥啃著桂圓幹覺得這人很不能理解“如果要這樣為什麽一定要被迫害的人去報仇呢?他能倉這麽深不是身上有功夫就是極善偽裝且能言善道之輩,不管用什麽法子,對付那些隻知道打馬喝酒流連煙花之地的公子哥都很簡單,隨便找個暗巷子一悶棍敲下去就可以要了半條命,這麽麻煩還要說服別人……”


    “他想做什麽呢?”唐玥的呢喃倒是給了白黎思路“或許要的就是善惡有報,天道輪回呢?”


    他沉聲和著窗外婆娑樹影格外陰沉,恰好有夜風吹來燭火晃動不安險些熄滅,驚得唐玥也摟緊了白黎,埋在他懷裏,心裏不安。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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