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唐玥揚眉,蒼白麵色如覆冰霜,清透眼神似冷刀出鞘,鋒芒畢露。


    東陽不由得驚慌,失措之下慌忙回應道“宮裏已經有流言傳開了,哪怕宮外……也有……”


    唐玥若有所思,楊柳半夏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擔憂。若這流言浩蕩,隻怕姑娘清白名聲有毀。


    “說的可是我清白不存?平王府二公子染指長兄未婚妻?”唐玥一字一句,針尖一樣紮在東陽心上,“是否還有我怒而殺了方姨娘之事?”


    東陽訕笑“你都知道啊……”心裏更是震驚,唐玥幾乎是被軟禁在她這毓秀宮的,她一來便昏迷,連帶著兩個婢女衣不解帶的伺候著,沒有出過這宮門一步,她父皇在宮中下了封口令,為著這流言蜚語之事還責罵過母後,如果不是恰好重光進門尋父皇隻怕少不了一頓責罰,倒是唐玥……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把人的心思摸得透透的,隻怕和她之間的事還要另作打算。


    不過……這倒是不失為一個打消父皇心思的好主意。


    唐玥有盤算,東陽也有算計。她父皇想要掌控平王府又不能落人口舌,於是把平王白黎遣去江南,找了白謹這個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試圖取代白黎的平王之位,此外還要她嫁入平王府,掌控平王府的後宅,這心思算得委實精巧,把一切可以利用的全部利用幹淨,可是她是他女兒不錯,她也可以為了家國之事和親他國,但……嫁給白謹那種廢物,還是免提吧!


    東陽想起白謹那副既沒有金玉外表然而內裏又實實在在是敗絮還偏偏要故作風流,故作詩書滿腹的模樣就覺得作嘔,竟然誇她顏比文薑,還什麽秋水為神,芙蓉為麵,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乃絕色佳人,古今國色……真的讓人火大!


    腹內草莽!


    東陽想著就生氣,不知道文薑淫於兄,宣薑淫於舅嗎?就這兩人,留下的是好話?還特麽拿“桃有華,燦燦其霞。當戶不折,飄而為苴。籲嗟兮複籲嗟!”給她,什麽意思嘛!


    “阿玥,流言止於智者,這些事不必在意。”東陽想著,若真能借唐玥之手殺了白謹未嚐不是好事一樁,因而麵上十分妥帖,誰見了都會覺得兩人是閨中密友。


    說來也是,唐玥是她的伴讀,又如東陽的智囊,關係本該親近,隻是東陽素來是無利不起早,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子,平素糾葛於後宮諸人,忙著在皇帝麵前刷好感度,倒是與唐玥少了些聯係。


    唐玥輕笑,似有些生無可念“不在意?女子清名如清白,這些流言毀我清名,是逼著我要以死證清白嗎?”


    東陽安慰道“這事誰傳的不可考,白謹被父皇下令關在平王府內,平王府裏的人又多是白黎的人,隻怕另有一些覬覦你平王妃位子的人放的流言。宮裏管得緊但也架不住有心人行賄,我不知道你想怎麽做,但是如果白黎真的因為這流言而有負於你,那我覺得他也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東陽說得很是認真。本來她還是很羨慕唐玥能得夫如此的,不過現在麽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一飲一啄誰也說不準。


    唐玥偏頭看她,發絲柔順的滑過麵頰,她目光柔柔,軟軟如小鹿,淡淡開口“公主,你是公主,出身尊貴自然不必在意這些流言蜚語,隻是唐家不同,唐家隻是小家,唐府門楣的清白不能因我而汙,乃至牽連我所有親人。”


    “這坊間流言素來是西風壓倒東風,東風壓到西風的。”唐玥頓了頓,認真的看著東陽“公主可願幫我一個忙?”


    “你盡管說便是。”東陽打著包票,心裏則盤算著自己的手頭有多少人手可以用。


    唐玥沉吟道“尋一說書人,將此事說清楚,流於坊間。”


    “既然有人想汙我清白,那我就把此事說開了。”


    “是黑是白自然有人論證。”唐玥淡笑,隻是笑中透著苦澀“明日我將事寫下來,交給你。”


    “好。”東陽踟躕道,發生這樣的事對於每一個女子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唐玥再一次的回憶,無異於第二次傷害。


    “我有些累了。”唐玥笑得單薄如菟絲子,疲憊之情不言而喻。


    言下之意東陽自然也懂,從善如流的告退,並道“你且好好養傷,一應事物由我來安排,若有什麽缺的少的,盡管說,我開庫房!”


    這話說得大氣又貼心,讓唐玥麵上笑意溫暖了許多。


    等東陽離開,“半夏”才端了茶水過來給唐玥潤喉“姑娘覺得這事是誰做的?”


    楊柳也過來,“會不會真如公主所說是那些覬覦平王妃之位的貴女做的?”能拿到宮裏的消息的人,必然不是尋常之人,而在短短一天之內讓流言在市井裏如野草蔓延隻怕手段也是不凡。


    唐玥譏諷的看著隔斷內外間的四扇屏風,淡然開口“是大哥讓二哥這麽做的。”這也是之前唐瑚提的主意。搶占先機,逼皇帝表態。


    楊柳半夏滿目不解,“半夏”更直接“您這麽做不是自曝其短嗎?”自汙名聲於姑娘,於唐府並無好處!


    唐玥拿起茶杯,小啜之後喟歎一句“紙包不住火,與其等別人把這事兒傳出去,不如我先占個先機,更何況這事大哥哥隻起了個頭,之後的的確如東陽所說,貴女們摻和得不少。”唐玥言語譏誚,眉間嘲諷更是如數九寒冬一般,也真的多虧了那些貴女們,明晃晃的嫉妒她,真以為這事兒能把她打垮,出手不留情麵不說,連他們自己的退路也不留,狐狸尾巴一抓一個準!這事,自家是能平安脫身嘍!


    “姑娘的意思是……”楊柳沉吟片刻後說“想把那些覬覦平王妃之位的人都逼出來?”


    風鈴則想得更多“姑娘還想借陛下之手,借百官之手懲治白謹?哪怕不能要他的命也要廢了他?”


    “對。”唐玥目光灼灼,看著風鈴和楊柳“我之所以先殺方姨娘,是為了杜絕有人給他出主意的可能,且殺了方姨娘,我才能把這事鬧大,鬧大了人多了水混了我才能一把把白謹踢入萬劫不複之地!”唐玥眼神狠辣,她能對自己狠,自然也能對白謹更狠!


    “如果陛下不處罰他呢?不看僧麵看佛麵,先平王可是戰死沙場的,僅剩平王一個血脈……”楊柳憂心忡忡。


    “白謹拿什麽跟白黎比?”唐玥挑眉道“更何況說大了這是平王府和定國侯府的事,說小了……這是平王府的事。哪怕先平王不在了,不是還有個大長公主嗎?”


    風鈴眉心一跳,脫口而出“姑娘是想徹底把白謹踩下去,絕了他繼位平王的機會?”


    “孺子可教也。”唐玥讚許“此事,方姨娘償了命,白謹死的可能不大,不過繼位不了平王是真的。可……如果白黎回不了京城,那麽白謹作為平王府僅剩的血脈,平王府的爵位乃是鐵帽子王,世襲罔替的,他繼位不了,他的兒子卻可以過繼到白黎那一支做平王,可這不是我要的。”


    “那您的意思是……”風鈴不明白。


    唐玥笑得高深莫測“逼大長公主出手,保白黎平安。唯有破釜沉舟,才能全力以赴。”但凡有一絲退路,都會讓人心存僥幸。她出手絕了白謹繼位的可能,淡隻要白謹不死,他的兒子就可以繼位,但……大長公主活得到那個時候嗎?


    她摸不清大長公主的心思,對於白謹是怎麽個態度,但並不妨礙她替白黎守住平王府的位子,這個位子隻有白黎能做,白黎的血脈能做,不然……她寧肯毀掉!再者,逼皇帝表態,也讓她老爹看看他所效忠的人是什麽模樣。


    “流言說我清白不保,我自然也能把自己塑造成貞潔烈女,哪怕為此染上人命。但是……我這不是事出有因嗎?”唐玥喃喃開口,目光迷離。


    白黎……經此一事,她和白黎的情是能開花結果呢?還是隻能湮滅於塵埃之中?


    次日,東陽拿到唐玥親手所寫的事情經過,立刻去尋了自家母後。


    “母親覺得,女兒該如何抉擇?”東陽跪坐於一旁,聆聽自家母親教誨。


    皇後翻了翻薄薄的幾張紙,笑意不減“坦誠相對。”


    “她要白謹的命,要自己的清白,要保住白黎的位子,你要不嫁白謹,兩相得宜,照她說的做吧。”


    “我以為您打算讓我嫁入平王府。”東陽挑眉輕笑開口“說實話,若是嫁給白黎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白黎和唐玥有了婚約。


    “女子嫁人那是第二次投胎。”皇後眉目稍冷,如今大夏天的,屋子裏擺著冰盆,但也壓不住皇後滿身火氣“你是公主,若是和親,那也就不說什麽了,是你職責所在,可若是嫁給大臣,我更希望你能嫁一個自己喜歡的,而不是聯姻。”


    “東陽,你記住,你是嫡出公主。除了別國太子,嫡出皇子,那是聯姻外,但凡本國大臣,除了你喜歡的,沒人值得你嫁過去,哪怕是四大世家。”皇後聲音如珠玉落銀盤,鏗鏘有力。


    “母後……”東陽眨了眨眼,眼中有些濕潤。


    “母後汲汲營營這麽多年,隻希望你能幸福,重光可以平安。”子女平安康樂,約莫是每個做母親的心願了。


    “唐玥籌謀甚多,隻此一事,母親尚且隻能看出三個目的,你我行走於後宮,多有不得已之處,不要和她交惡。”皇後叮囑道,就怕自家女兒心思淺,脾氣一上來把人給得罪了。


    “母親放心,女兒曉得。”君愛才,才才能來。


    “流言蜚語雖招人厭,但也不失為一個出其不意的法寶。”皇後揉著眉心開口,唐玥心思之深,不愧是崔家血脈,難怪崔琰也曾開口說過“慧極必傷”之言,僅僅一個流言,她便能上逼皇帝,中得禦史之心,下得民意,隻怕皇帝要白謹繼位平王府是不可能的了。哪怕白黎真死在了江南,二十年內平王府之位大抵隻能空著了。


    皇後悠悠歎氣,說實話,唐玥是東陽的伴讀,皇帝正當壯年,膝下會有其他子嗣,就現在,後宮已有一女官因有了身孕而被封為才人,隻等孩子落地便進為嬪位,可想而知皇帝是有多期待自己的孩子出世。


    隻是皇後可不這麽想。好不容易搬倒一個惠嬪,她可不希望再來個大皇子之流與她的重光爭搶太子之位。


    皇後本身也是讀書識字之輩,自然知道不是所有的嫡子都能繼承大統,成為君主的,而平王白黎……若真到了奪嫡的那一步,平王,定國侯府隻怕會是他們母子三人最強大的助力……


    更何況……皇後心裏門清兒,太上孝期尚在不好開戰,而等太上孝期一過,隻怕皇帝就要對希羅開戰,北邊是林燮將軍鎮守,西邊有鎮北將軍的兒子,南邊以前是平王府鎮守的,隻是現在交給了先平王麾下的一個將軍,白黎當年可是十歲入軍,摸爬滾打到十八歲才勉強得了南邊軍隊的承認的,東邊是鄭家的一位將軍,真要是讓白謹這樣的草包做了平王,萬一出了事,平王府的半塊虎符……落那人手裏隻怕要蒙塵了。


    皇帝疑心越重,針對朝堂之上的重臣越發明顯,連皇後都能輕易看明白,更何況左右二相及鎮北將軍?沒有風聲不過是因為大家都被皇帝針對了而已。


    皇後心裏決斷,定要保住白黎和唐玥,因此,趁著晚上請安便尋了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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