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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爺讓管家看賞,那無心道姑卻分文不取,隻說了句,若小格格安然無恙,請四爺親自去寺裏燒柱香還願。也沒說去什麽寺,徑直走了。


    李懷還在夢裏,無所覺。


    四爺抱著她緩緩走向被那拉氏扶著的李氏,他隻是看了眼李氏,稍後便將目光轉向那拉氏,道:“敬茗!以後懷兒你來帶。”


    說著便要將李懷遞給那拉氏,李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淚滑過她略顯蒼白的臉頰,顫聲道:“爺!別!”


    終歸是她懷胎十月生的,這樣送給別人養,等於在割她的肉。


    四爺沒言語,隻是一臉凝重地看著她,房裏頓時靜了下來,時間也仿佛定格,那拉氏站在兩人麵前,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爺這……”這事,她還真不好開口,說不養,府裏就她一個是丁亥年生的火命人,爺萬不可能將孩子送外麵養。說養,這終歸也是李氏第一個孩子,十月懷胎,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送她養,委實殘忍了些。


    “若懷兒因你不在,你當如何?”四爺依然看著李氏,眼神犀利,說出的話更犀利。


    李氏顫抖的身子怔了下,抓著四爺衣袖的手青筋隻突,她想若他有一絲憐憫、一點不忍,那怕屈膝跪下懇求,她都是甘願的。可是他沒有,一點點鬆開那截衣袖,淚眼看著他將自己的孩子放在那拉氏懷裏,她終忍不住捂著嘴哭著跑開。


    那拉氏有些手足無措,抱著孩子趕緊讓人跟著李氏。回頭看四爺,又望望懷裏又快一天沒睜眼的孩子,輕聲道:“這樣合適嗎?”


    四爺揉了下額跡,“你先養著。”


    那拉氏點頭,可又想起剛剛哭著跑出去的李氏,心有不忍,“爺去看看妹妹,懷兒幾日不醒,現今又這樣,她也怪難受的。”


    四爺應了聲,起身走了出去。


    命書有雲:五行和者,一世無災;相生相克者,平生多疾,亦會斃命!


    他這也是不得已為之!


    安撫是力氣活,四爺去看了李氏,那天晚上便歇在了那裏了。


    十八歲本是血氣方剛且衝動的年紀,可四爺出宮開府已有幾年,府上卻隻有三個女人,長女還是去年才生的。依大阿哥十四歲就開始接連當阿瑪來說,他確實不是縱欲之人。


    一般皇子成年後都會領差事,四爺也不例外。開府不久便領了差事,有時候一忙起來不分日夜,以至大多時候都宿在書房,所以這府邸雖然隻有三個女人,一個月裏卻也難得見他進自個房裏幾次。


    李氏自從生了李懷,四爺這還是第一次歇在她房裏。


    不知該喜該悲。


    也許連李氏都不知是喜是悲。


    相較之下,李懷的喜悲就明顯多了。其實一睜眼看到的不是李氏,是那拉氏,對李懷還是有衝擊的,特別是知曉四爺給她換了個娘,她險些當場昂頭狂笑。


    總算不用時刻擔心被李氏虐了,她窩在那拉氏懷裏,舒服地眯了眯眼。


    就是還沒探聽出隨身空間的秘密所在,有些可惜。李懷在心裏竊笑過之後才想起李氏的隨時空間來,那東西若不趁自己現在這小兒模樣探聽,以後可是難有機會在接近了呢。


    依李氏的性子,若等自己長大記事了,即便是親生的,怕也是不可能再帶她進空間。思極此處,李懷也不免有些頭疼,能擺脫李氏是好事,可沒探到怎麽進空間卻是壞事,李氏能煉製避孕果,難保她煉製不出別的東西,若她心在狠些,興許就不是避孕果了。


    那空間留在她手裏,終究是個禍害。李懷歎息,心有餘而力不足。


    雜七雜八的又想了會兒,竟然已到深夜,那拉氏房裏黑漆漆的,眾人都在睡覺,李懷睜著眼睛,出神發呆。


    在李氏那裏的時候,縱使想改過睡眠顛倒的習慣,也因為惦記那空間而睡不著。如今她在那拉氏這裏,雖然也睡不著,卻因為沒了探究的目標,慢慢想睡了。


    眼皮掙紮了幾下,她最終又睡了去。


    天剛蒙蒙亮,天空飄起了雪花,那是京城入冬後第一場雪,雪花很大,落的也快,不多時地上、樹上,屋簷上便蓋了滿滿一層白,一時間整個京城都像是被白紗輕裹。


    李懷大清早就醒了,她是凍醒的。


    天氣陡轉,那拉氏擔心她凍著,便找小棉襖給她換成,不成想這天氣太冷,小棉襖還沒套上,她便被凍醒了。


    這一醒,可把府上的人激動壞了。


    連四爺都匆匆從李氏房裏出來探望,李懷歪著小腦袋靠在他懷裏,臉上倒沒了那麽多困意,隻是肚子有些餓,這些日子,她也沒好好吃東西,白日她太困,奶娘喂奶,她都是閉著眼睛吃的,有時候吃著吃著就又睡了。沒吃飽,晚上醒來就容易餓,可她又不能大半夜叫著要吃奶,隻能忍著。


    這樣想來,夜生活還真不是普通人能過的。


    “天冷,去給小格格拿件小披風過來。”四爺望了眼那拉氏身邊的華蘭,又伸手摸了摸李懷明顯有些受的臉,睡了這些天,總算是醒了,看來那無心道姑所言不假,這孩子真和生母相生相克。


    她肚子傳來咕咕聲,那拉氏道:“是餓了,爺先給我。”從四爺手裏接過孩子抱好,忙扭頭讓人叫奶娘速過來,“懷兒這些日子都沒好好吃東西,定是餓壞了。”


    李懷極力壓製想連連點的頭,她確實快餓壞了。


    奶娘來得很快,她吃的也很快,等她吃飽,再次回到四爺懷裏的時候,外麵的雪已漸漸停了下來,不過天氣依然生冷。


    李懷聽四爺說:“懷兒安然無恙,看來得找時間去寺裏還願。”


    “爺最近忙,還是讓妾身去還願吧。”四爺剛接了個差事,人手本來就不夠,忙的白日都見不到人,今兒要不是大雪,怕是早出府了。那拉氏也知他發愁,連忙開口道。


    “隻是當時那道姑言道若懷兒安然無恙,我得親自去寺裏還願,我也應許。”四爺擰著眉,覺得有些不妥。


    李懷隻知那道姑說她和李氏相生相克,得送那拉氏養,卻不知四爺為她許諾親自去寺裏還願,有點驚訝,不覺扭頭往四爺看。


    依是初見時模樣,言語間也沒帶太多感情,可即便這樣,她也覺得感動,在這陌生的世界,能讓未來的雍正爺為自己去寺裏還願,也不枉來大清走一趟呀。


    仿佛有心靈感應一樣,四爺低頭,正好對上李懷那雙滿是孺幕的眸子,他愣了下,這眼神很熟悉,就好像他兒時看皇父的神情,孺幕中帶著崇拜。隻可惜那時候的皇父孩子已頗多,加之眾多兄弟中他最愛的不是自己,這份孺幕和崇拜便在年歲的增長中變淡了,也看開了。如今想來,倒也沒覺得什麽。


    皇父愛與不愛,他都先是君,後是父。


    比起萬裏江山,兒女過多倒顯得多餘。


    四爺扯了下嘴角,伸手拍了拍李懷呆呆的小臉,將她打回原形。回過神,李懷下意識抹了把嘴巴,她又看四爺看到流口水了。


    “爺同我是夫妻,俗言說夫妻本是一體,我去還願,和爺親自去又有何區別。”那拉氏話音剛落,就見李懷抹了滿手口水,趕緊掏出手帕,仔細給她擦幹淨。這才接著說道:“再說了,懷兒現今養在我這兒,為她去寺裏還個願也應當。”


    四爺沉默,似在考慮。他這人極重信諾,答應的事不做到,總覺得不妥。那拉氏見他不語,淺笑,又道:“我進府也有兩年,卻一直未能給爺添一男半女,想來是不如佛爺意,正好趁這機會去寺裏進個香,也好讓佛爺能保府上多添些孩子。”


    她說的是保府上多添些孩子,而不是保她生孩子。這樣的女子,即便沒子女,四爺還是會善待的。人世間最難得莫過有人設身處地為自己想,李懷想那拉氏能在嫡子夭折後,從四爺嫡妻到雍正元後,是有道理的。


    溫柔嫻淑,蕙質蘭心,這樣的女子才是居家必備。相較而言,李氏就差遠了,心胸不夠闊達,又心狠、善妒,所以她雖然為四爺生了眾多兒女,到死也隻是一個側妃。


    想想後來的年氏,鈕祜祿氏,人家要不是皇貴妃,要不執掌後宮,攝六宮事,哪裏像她這般混到最後依然原地踏步?


    “你先讓人選個日子,若到時候工部不忙,便一道去。”許是那拉氏的話讓四爺動容,他已沒開先堅持。不過,還沒放棄。


    那拉氏含笑點頭,四爺見她這般淡然若處,不覺細看她繪了淡妝的秀麗顏容,那拉氏對上他那深邃的眼眸,不知想到了什麽,垂下頭去,如玉的脖頸竟然紅成了一片。


    但笑君顧,欲語還休!李懷窩在四爺懷裏,看著兩人的表情,腦海裏突然蹦出這麽句話來。她咬著手指頭,望著四爺輕拍了下那拉氏的手背,後者更低垂了腦袋,突然覺得這句話太麽形象了。


    郎情妾意,李懷想四爺今晚肯定會留在那拉氏這裏過夜。其實,能不動任何陰謀陽謀便讓男人心甘情願留下,這才是真本事。


    李氏真該好好學學。


    剛在心裏嘀咕完,李懷便感覺如芒在背,偏頭就看到李氏站在大門口。十指絞著手帕死死握著,眼神寒而冰冷。


    李懷下意識看向四爺和那拉氏,兩人捧著茶正話著家常,華蘭去找披風還沒回來,房裏的另外一個丫頭臘月背對著門口,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李氏的存在。她也不好提醒,畢竟現在這場景對李氏來說太過尷尬。


    準備也裝著沒看見,眼睛卻又不自覺往門外偷偷看了眼,剛好看見李氏手中的手帕被她無意識中撕成了兩半。


    她愣住,心道:這該是多大的怨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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