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觀大殿門前正站著一個年逾六十的老者,其身著一襲白色長衣,身後立著兩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派頭大得很。


    “沒錯,我師父是李守山。”剛進道觀的我,把柏桑樹放到地上後,暗中攥緊了褲兜裏的開山符,這才站起身來,緩緩說了一句。


    因為我現在很不喜歡,別人觸碰我師父的東西,哪怕是好意的,也不行,因為我已經是很愧疚於我師父了,現在的我隻是想回到這裏,在緬懷一下曾經的記憶,曾經的模樣。


    隻是這道觀被人動了,動的範圍還很大,我如何不生氣,而且翻修這道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老頭。


    “果然啊,你這脾氣倒是和那守山老弟的脾氣,差不了多少。”這白衣老頭,看到我如此傲慢的態度,並未有什麽不喜,反而是轉了幾下手中墨綠色圓石,笑道。


    “是不是你翻修的這道觀?”


    “是我翻修的。”


    “這是我師父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我不敢妄下結論,在我聽到他稱我師父為守山老弟後,又加上這老頭是一臉的笑意,並不像是什麽惡人,所以我現在有點懷疑,這是我師父的意思。


    因為當時他走的實在是太急了,好多東西,都未曾與我說起。


    “這觀中的方正石是你師父的意思,至於其它的東西,就是我的意思了。”老頭聲音不大,但是沉穩的很,雖然這老者是一臉溫煦隨和的笑容,但我卻始終是放不下心來。


    “走吧,咱們到屋裏說去,還有要是按照輩分的話,你可應該喊我一聲大伯的,我說你這賢侄總不能一直對著大伯我繃著臉吧?”


    “咱們先進了屋,到時候我會把這些東西給你說清楚的。”


    這老頭倒是一點都不見外,看著我站在外麵不怎麽說話,便開口就給我按了一個輩分,一口一個賢侄的喊著,口語還這麽古風,我都開始懷疑這老頭是不是三國看多了。


    不過調侃歸調侃,有些事情還是要搞清楚的,譬如說,這眼前的事情。


    ——————


    往禮堂。


    這往禮堂在未翻修前,算是裝飾最好的一間屋子,這裏也是香客往來,隨遷送禮的地方,但在這個小小的白衣村中,那可是十天半個月都不見的有人來,所以這裏倒成了師父向我訓話的地方。


    “賢侄啊,我說你總算是回了這道觀一趟,要不然我估計還得在這裏住上十天半個月。你是不知道,這白衣村可是裏裏外外都給我逛遍了。”


    這老頭坐在了上座,麵北朝南,而我則是坐在了其旁邊。


    “你師父沒給我說起過我嗎?”這老頭看著我疑惑的表情,問道。


    “沒有。”我回答的很簡潔,我對這種自來熟的人,一般都不怎麽感冒。


    “這守山老弟也太無情了,不僅沒跟你說起過我,還沒跟我說起過你,我還能怎麽著是咋。”這老頭聽了我的回答後,自言自語了一陣子。俄而,遞給了我一封書信。


    “這是你師父兩個月前,托我帶給你的東西,你先看完再說吧。”這老頭說完後,便閉上眼睛,用手轉起了墨綠色圓石。


    我接過這黃色的信封,信封還保持著密封狀態,拆開之後,把書信打開,看了起來。


    這書信裏的意思,大致是說,我眼前的這個老頭叫譚大江,曾經也是那暮雲道觀裏的道童,隻是後來因為變故,入了紅塵,做起了俗世間的生意。


    這三四十年來,我師父也和這個譚大江,斷斷續續的來往著,雖說聯係的不怎麽頻繁,但交情卻是鐵的很。因為在紅色時期時,這譚大江曾救了我師父一命。


    而後在這二十多年間,入了俗世的譚大江是把這生意越做越大,逐漸的有一統豫州行業之勢,但俗話說這樹大招風摧,槍打出頭鳥,還是有道理的。


    果不其然,這譚大江在正混得正風生水起之時,說起來也是時運不濟,又加上不聽我師父勸告,被人暗中下了黑手,中了苗疆的降頭術,幾經死於非命。


    而我師父在得知了情況之後,更是遠跨七省三十九市,在千鈞一發之際,找到了那幕後主使,親手結果了那人性命。經此一舉,我師父和這譚大江的交情,怎能不硬的過命。


    信中還說,如果以後有什麽經濟上的困難,就盡管找他,要是他不同意的話,我師父說,他就會托夢嚇死這個譚老頭,在最後也說了,要是這譚老頭遇到什麽事的話,希望我也不要推辭,要不然還得再給我幾個劍把子。


    最後又是嘮叨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說什麽我一定要擔起界使的責任,不能辜負了這界使的名號,不能丟了他老人家的臉麵。


    隻是當我讀到這最後這幾行字時,可是著實讓我忍俊不禁。


    “一仙,我可給你說啊,到時候這譚大江無論使出什麽法子,你都不要喊他大伯,要是喊大伯的話,久而久之,可是會生分的,你師父我,雖說也不是什麽人精,但是其中有一點還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這兩個人要真是關係好的很話,那就得互損,這要是不損的話,隻是按照那些哥啊弟啊的來叫,是遲早會生分的,這倒不是說我和大江的關係不是過命的交情。而是我實在是害怕以後……”


    “我這最愛的徒弟和我最鐵的兄弟生分了去啊。”


    信到這裏算是讀完了,現在倒是頗有一番感慨,我這個便宜師父,還挺……讓我無語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沒想到我這平時不善言語隻會給我劍把子的師父,竟然會在信中,叨叨這麽一堆讓人動情的話。


    尤其是那最後一句,更是肉麻的很,肉麻的我這淚水都不知何時模糊了我的雙眼,模糊了我這世界。


    “賢侄啊,這守山老弟走了便是走了,我心中也是想念的緊,誰都會有這麽一天,你要看開點啊……”這白衣老頭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我落淚的一幕,不覺之間也是動了真情,但還是出言安慰道。


    “譚老頭兒,我會想開的。”抹去臉上的熱淚,我忽然咧嘴叫道。


    “你喊我什麽?”這老頭忽然漲紅了臉,怒道。


    隨著他這一聲喊出,其身後的保鏢,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意思,氛圍甚為緊張。


    “沒什麽啊,我就是想喊你譚老頭兒,怎麽了?”我反問道。


    “誰讓你這麽喊得!”


    這老頭臉紅的更厲害了,現在我都有點懷疑我師父是不是在坑我了,不過我還是硬著頭皮接了一句。


    “誰都沒讓我這麽喊,我就是想喊你譚老頭。”


    我之所以會破著翻臉的後果,是因為我不想讓我師父的這個遺願破滅,我不想做一個什麽都完成不了的人。


    因為直到我師父離世,我都從未完成過,我師父所讓我完成的任何一件事。


    這一次,麵對著這個如此簡單而又如此困難的選擇,我是真的不想再讓我師父失望了,我真的不想!


    “還有……就算你在生氣在吼我!我也一樣會喊你譚老頭!譚老頭!”我扯著嗓子,紅著臉,大聲嚎了一句,同時我也把手中的開山符,貼到了身上,以防意外情況發生。


    因為人,都是會變的。


    “好!好!好!你師父沒有看錯你啊。”這老頭在我說完之後,並未有過激的行為發生,隻是緩緩的把頭,仰向這往禮堂的大梁之上,便連聲叫了三個好字,隨後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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