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縝密的合謀之後,藍姬派人向藍氏傳信,說我衝撞了她,要他藍氏派人來贖。藍氏一向重情重義,不問緣由,果真派了使者來迷幻城。那使者卻在迷幻城中計,惹怒了雙子神殿尊者,藍姬隱忍著心中的極端喜悅向神殿主人請求滅掉藍氏,在得到恩準後,藍姬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妖木花枝。藍氏滅亡的那一天,我就在一邊看著,由幻術點燃的殷紅色大火鋪天蓋地的竄動著,就像舞動的火焰型鮮血。我聽到冤魂在烈火中怨毒的嘶喊,他們都是因為我才死去了,那時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變的冷了。


    從那以後,每天晚上我都會夢到那場大火。大火殷紅,熾烈無聲的燃燒著。我收拾了藍氏巨大的財富,離開了迷幻城。迷幻城是大神通者的世界,我並非這個世界的人,是沒有資格在那裏久留的,我去了唐夏帝國,參與了帝國的選考。在藍氏的龐大財富支持下,坐上了帝都府尹的高位。


    後來,我遇見了那個叫子卿的女子,她並非傾國傾城,卻溫婉清寧。那一天她跳著熾熱明亮的舞蹈住進了我的心裏。她是帝丞獨女,是真正的權貴出身,卻與我相戀了。在帝丞的見證下,她還是嫁給了我,嫁給我這個曾經身份卑微的人。因為她的溫婉體貼,夢中的那場大火漸漸地淡出了我的視線,我還慶幸著,似乎這樣安然的度過一生也是好的。


    自子卿嫁給我後,一直都沒為我誕下子嗣。雖然我一直沒有說什麽,但我知道,她是焦急的。直到那一天,我要去帝宮時,在自家門前見到了他。


    藍氏遺子,藍葉,他就站在門前怨毒的盯著我看。我全身都輕微的都動起來,我沒有想到藍氏居然還有人活著,並且活著找到了我,我又看到了那場殷紅的大火,熾熱的燃燒著,這一回它燃燒到了我的靈魂,我真心沒有勇氣再去殺這個孩子了,他才七歲。


    我為他改了姓氏,隨我姓起名伽葉,我知道他來的目的,因為那天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知道那天你在。”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卻隱藏著刻毒與怨恨。


    我在華源得到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來自藍氏的巨大財富上,也許是上天見我這個本該活在黑暗裏的人太過於幸福,於是派來了藍氏遺子。他時時刻刻都提醒著我,讓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我身上背著藍氏合族千餘人的命。


    後來,我的夫人懷孕了,但我卻固執的把伽葉的名字刻錄在了族譜上,他成了我的長子,並對所有人都說這是我遺失的孩子。那個明眸善睞而溫文爾雅的女子實在不解,看到我刻錄的名字,終於憤怒了。


    “你為何這樣的做?”她不解的問我,就算是憤怒,她也隻是這樣的詢問。可是我又該如何回答她?因為我迫害了伽藍的家族?我占有了藍氏的巨大財富?我心中有愧?還是,我真的想要彌補什麽?


    我總能感受到伽葉看我時眸光裏的惡毒,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死在這個孩子手裏,我知道的。


    我對夫人沒有任何的解釋,她挺著肚子與我打起了冷戰。直到她難產,為了保住這唯一的孩子選擇了離去,我連最後的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對她說。那一年,伽葉十歲。


    我為我的孩子起名伽藍。


    伽藍的出生讓伽葉眸中的惡毒減少了很多,他會對著伽藍溫暖的微笑,會帶著他四處的玩耍,帶著他去城外放風箏,他們會躺在冬日的陽光下,酣然而睡。我暗暗地鬆了口氣,也去伽藍會磨去少年心中的怨氣。


    我漸漸地把自己手頭的權利下放給了伽葉,這個漸漸成長的少年對我交給他的權利能夠自如的運用。所有人都羨慕我居然有一個這麽能幹的兒子,我隻是暗自的苦澀著。


    有一天,伽葉突然請求我,要帝君將瀾院賜予我。我知道瀾院裏有一株名叫搖桑青木的樹種,是蒼穹之神留在蒼生界的唯一遺物。我不知道伽葉要這棵樹是為了什麽,但還是用我多年積累的功勳換得了瀾院百年的擁有權。我第一次見到了神明的遺物,那是一個極其漂亮的樹種,如柳柔軟,款款搖擺間華美夢幻。它有著淡青色的枝幹,半透明的白色枝條柔軟的垂墜著,青綠色的淡霧圍著它緩緩地遊走。坐在樹下,我都能感覺到從身到心的暢然。


    伽葉立在樹邊,看著坐在樹下的我,靜靜地看著。


    我看到他漆黑的眸子裏,從最深處漸漸溢出來的滔天怨恨,原來他從來都沒有遺忘過那場衝天的殷紅大火。是的,我們彼此都沒有忘記過。


    我的身體漸漸的沉重起來,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我的身上一點點的成長,我開始吐血。我意識到,報應終於要降臨了。我越來越久的坐在搖桑青木樹下,透過半透明的垂枝看一碧如洗的天空。華源的天空總是這樣的清澈透明,因為它像極了子卿的眸子。我的夫人,我的最愛,讓我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可以溫暖我的靈魂的東西存在。


    我看見綠色在我的眼前飄蕩,幽綠色的光芒,那是我在妖木花枝呆的五年裏,每天都能看到的熟悉光芒,牧鬼師的專屬顏色。


    這是不是因果報應?我的神智在消散,在泯滅,我終於可以去見我的夫人了,那個我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子卿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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