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樓二樓的憑堂小閣中,花香陣陣,淺水看池中荷葉田田,幾株白蓮爭相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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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佳人坐在臨窗的小桌旁,麵前攤開了一副馬吊牌,桌上有酒有肉,還有一大盤的薑汁嫩藕。


    右首是個腰身纖細的青衣少女,大眼睛尖下巴,皮膚嫩得粉搓酥滴一般,手裏攥著把馬吊牌,一對柳眉擰成個疙瘩,正在為應該出哪張牌煩心不已。


    坐在她對麵的是個豐滿豔妝女子,右臂雲袖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藕似的手臂,赤著左足,雪白的腳丫踩在椅子上,催促道:“青兒你有完沒完?有道是出牌如烏龜,全家是烏龜。”


    青衣少女怒道:“我才不要做烏龜呢,我出三索!”


    “胡了!清一色對對胡,盛惠七番,拿錢拿錢。”


    豔妝女子哈哈大笑:“好牌好牌,當浮一大白!”


    “給你。”


    青衣少女丟了錠銀子過來,趁著豔妝女子接銀子的空隙,忽然化為一道青光飛起,向屋頂躥去。


    “想走?李子曾曰:‘不告而別,非禮也。’,給我回來!”


    豔妝女子咯咯一笑,浩然正氣密如鋼牆,瞬間布滿房間,青光四處亂鑽,卻如凍蠅鑽窗,不得其門而出。


    青光轉了一周,無奈又化為青衣少女,氣呼呼地白了豔妝女子一眼:“李子是哪位大儒,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鳥話?”


    “自然是我素安居士李清冥,你當是鳥話也成,總之你贏不了我,就休想離開這藕花樓。”


    李清冥嘿嘿一笑,端起麵前的酒碗一飲而盡:“我素來最重承諾,既然答應了你姐姐看著你,那就必須要說到做到,否則豈不是讓人笑話我素安居士言而無信?”


    “青兒,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老老實實給我呆在這裏做花魁,不開心就當下麵那些家夥是耍樂,若是遇到心儀對象,便招做入幕之賓,你姐姐素喜才子,相信也是不會反對的。”


    青衣少女怒道:“你......你這是逼良為娼!”


    李清冥笑著搖頭道:“錯啦,這叫做成人之美。你莫非是忘記了,這藕花樓的幕後老板可是你的白姐姐,若說是逼良為娼,也有她的一份。”


    青衣少女自知不是李清冥的對手,眼珠一轉,轉而哀求道:“好姐姐,你素來最是心疼青兒。青兒求求你啦,放我離開吧,白姐姐一個人去做那件事,好危險的。”


    “嗬嗬,她有三千年道行,真正動起手來,我都未必有把握必勝之,要你胡亂擔心什麽?你老實聽話呆在這藕花樓,不去添亂就是幫她的忙啦。”


    李清冥擺明了油鹽不進,搖頭道:“你不想打馬吊也成,那就看看下麵那群家夥耍樂罷。下麵還真有幾個俊秀人物,希望不是繡花枕頭才好。”


    ......


    此刻打茶圍的‘才子’們,已經競爭到如火如荼。


    從一開始的談天論地,賣弄見識,終於進展到刺刀見紅,開始當場論做詩詞。


    包正冷眼旁觀,暗中觀察。


    剛才可是有幾個大言不慚,報出秀才、舉人身份的,既是舉人老爺都來了,想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大艮朝的詩詞水準。


    可惜結果還是令他有些失望。


    上世畢竟是文科出身,幾百首唐詩宋詞肚子裏還是有的,不是出自詩仙詩聖,就是出自詞神詞妖,就如同吃遍了八大菜係,還能看上所謂的米其林?


    這幫‘才子’所作,打油詩有之,韻律規整的詩詞倒是也有幾首,可惜在包正看來都是匠氣過重,靈性全無。


    科舉考試害死人啊,一個個讀書都讀的傻了。


    白玉堂咧下嘴巴,冷笑道:“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就這?”


    不屑的意味極濃,聲音還挺大,頓時惱了十幾桌自我感覺良好的‘才子’。


    一名自稱舉人老爺的中年男子冷笑道:“我等詩詞若是在素安居士麵前,那自然是遠遠不如的。這位兄台如此不屑,想必定是有繞梁之文,不知可否當眾吟誦,一開我等茅塞?”


    包正看了白玉堂一眼,心說人家做人家的詩詞,你這是裝的什麽逼?這下可好,被人將軍了吧?


    白玉堂淡淡一笑,似乎胸有成竹:“如此也好,白某有一詩,正要請素安居士和青姑娘品評。”


    “此詩名為,‘風雪夜訪藕花樓’,作者,白玉堂。”


    “哦?”


    樓上的素安居士微微一愣,隔著珠簾看了眼白玉堂。


    這位開封府仙師供奉、刑具房第一磨刀人的名頭她自然聽過,乃是一隻道行深遠的大老鼠。


    隻是不曾想到,這隻錦毛鼠還會舞文弄墨?


    青兒也被白玉堂微微勾起些興趣,暫時將逃跑大計擱在一旁,靜靜等待白玉堂的妙句。


    “風雪不歸夜,


    偶見碧蓮池,


    他年悟道處,


    今日美人窩!”


    這首詩都想了一路了,白玉堂一口氣念出來,就等著哄天大彩,被花魁迎為入幕之賓,白瓢藕花樓,留下一段香豔傳說。


    包正微微點頭,老白行啊,這首詩雖然有拍馬屁的嫌疑,還算應時應景,隻可惜太過直白,談不上多麽的精妙。


    一隻大老鼠能做出這般中規中矩的詩,也屬不易。


    但要憑此被美人青眼相中,恐怕困難不小。


    果然,知客堂中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多半還是衝著詩中的馬屁內容,卻沒有白玉堂期待的哄天大彩。


    一段蛇與老鼠的香豔故事就此無疾而終。


    “都是些不懂詩的人......”


    白玉堂老臉微紅,罵罵咧咧入座,自歎空有才學卻不遇識人,大名鼎鼎的素安居士也不過如此!


    陳三本來是想試一試的,見到白玉堂落了空,自恃準備的詩詞也強不過白玉堂多少,若是這桌連續兩人都落了空,平白讓人譏諷嘲笑,因此也就打消了念頭。


    隻是有些期待地望著包正:“大郎,你好歹也是童生,就不做一首?”


    話音未落,有人已大聲笑道:“哈哈,童生?這裏有秀才公、有舉人老爺,都不曾蟾宮折桂,得花魁娘子青眼,一個童生也敢出頭?”


    “就是啊,依我看,若是也借作詩討好居士,那還是算了,平白丟了我等讀書人的麵皮。”


    也是白玉堂性子太傲,得罪了眾人。眾人今天又是花了銀子喝閑茶,連花魁娘子的腳後跟都沒見著,一個個心中有氣,這是拿他們這桌出氣來著。


    “找死!”


    白玉堂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被包正拍了下手背,才想起這是在藕花樓,素安居士還在上麵呢,隻得強自按捺。


    大茶壺見多了這種場麵,忙笑嗬嗬地打圓場道:“各位各位,都是做的錦繡文章啊,不要動氣,不要動氣,都是雅士呢。”


    “各位恩客,如今還剩下半刻鍾的時間,青姑娘為答謝各位,每桌奉送美酒一壺,還請各位笑納。”


    聽到是青姑娘送酒,‘才子’們這才漸漸息了火氣。


    正準備喝了酒便離去,忽聽樓上傳來一道柔美女聲:“各位深夜前來為青兒捧場,怎可便請客離開?今日正有素安居士李姐姐在,姐姐剛才不是還說,要與各位‘才子’文會一場,令大家盡興而歸的嗎?”


    青兒笑眯眯瞥了李清冥一眼,眼中盡是狡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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