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惟一聽了這話,抬眼看了看豐嶽峙那冷得跟結了層冰霜似的表情,當即就運步瞬移一個閃身遠離了原地,同時神色激動地揚聲說道:“你怎麽又來了?我什麽時候修魔了?我天淨靈體自動吸收的那點魔氣都用修為抵消掉了,你到底哪隻眼睛又看見我修魔了?”


    “以你的體質,隻要你有心修魔,就會給世間帶來無盡的災難。身為劍嵐宗弟子,有責任在巨大災難發生之前加以阻止。”豐嶽峙也不使用身法,就靠雙腿移動邁出穩健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著時惟一走去。


    時惟一沒有急著瞬移離開,而是站在那兒想著豐嶽峙剛才所說的話。


    誠然,時惟一是天淨靈體,若是她心存邪念,走上了邪道,那以她會有的成就,確實可能會給世間帶來不可估量的巨大災難。


    但是有沒有修魔的意願、會不會跑去修魔,時惟一自己是最清楚的,豐嶽峙一個外人,又有什麽資格瞎做判斷?


    時惟一被那句“有心修魔”給氣到了,冷哼了一聲說道:“你還能看出我內心的意願呢?那你倒是說說,我現在‘有心’要做什麽?”


    時惟一這句問話本就是為了諷刺豐嶽峙的,並不需要他如何作答。不想豐嶽峙卻在走向時惟一的同時開口答了話,且他的話再一次將時惟一氣炸。


    隻聽他不冷不淡地說了句:“你其他的意願都不重要,我無需去探知太多。”


    說得好像他真有讀心的本事似的?


    時惟一冷笑著接下了他的話,還很配合地問了一句:“那你就說說你是憑什麽認定我‘有心修魔’的吧?”


    可這一回,豐嶽峙卻沒再答話。


    時惟一看著一步步朝她走近的豐嶽峙,不屑地說道:“編不出來了是吧?我說你這麽慢吞吞地走過來,是不是就為了爭取時間好在腦子裏編原因呢?看不出來你還……”


    說著說著,時惟一忽然發現豐嶽峙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她的臉上,而是聚焦在了她的右手上。時惟一順著那目光垂眼望向了她的右手,接著便看見了那麵正被她牢牢握在手中的招魂幡。


    在目光接觸到招魂幡的那一刻,時惟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她忍不住笑著說道:“你該不會是看到我剛才在用這招魂幡,才會說我‘有心修魔’的吧?很遺憾這不是我的!”她指了指豐嶽峙身後那被囚禁在透明空間牢籠裏的嗜血老怪,補充道,“這是那個嗜血老怪的,他是日沉閣的魔修。正好,豐大少主,您這麽愛降妖除魔,那這個臭名昭著的日沉閣魔修,就麻煩您給解決一下吧!”


    “誣蔑!這是誣蔑!”


    豐嶽峙還沒開口,那被關在牢籠裏的嗜血老怪就先一步喊了起來,他可不是會老實任人宰割的人。


    此刻,他正一臉嚴肅地反駁時惟一道:“這位小仙子可莫要胡言亂語,老夫不過是一名受生活所迫不得已走上歪路的小小魔修罷了,哪裏是什麽日沉閣的嗜血老怪?小仙子切勿仗著年幼無知便信口開河,隨意誣蔑了好人。”


    嗜血老怪身上縈繞不斷的氣息擺明了他是一名魔修,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抵賴不了的,因此他隻能從身份上賴一賴,爭取能夠擺脫了惡名在外的嗜血老怪這個名號。


    時惟一被嗜血老怪的言語舉動驚得張大了嘴巴,甚至忽略了對方針對她的那句話。她實在不敢相信豐嶽峙才剛露麵,先還曾經表現出“寧死不屈”氣節的嗜血老怪,就會變得連自己的名號都不敢認。


    這使得時惟一在心裏暗暗感歎豐嶽峙不負於“除魔衛道第一人”之名的同時,也對豐嶽峙誅除魔修的手段生出了兩分好奇之心。她認為若隻是尋常的一劍擊殺,嗜血老怪絕不至於會懼怕到如此地步。


    不待時惟一問點什麽,嗜血老怪就再度展開了自辯:“招魂幡並非老夫所有,其上也無老夫的神識烙印……”


    招魂幡、引魄幡雖然都是不可多得的法寶,卻從不像其他法寶那樣會被持有者打下神識烙印。因為如果在上麵留有神識烙印,就會讓被招魂幡、引魄幡所捕的魂魄嗅到仇家的身份,可能會引發出這些魂魄的臨終報複,是一種十分危險的行為。


    因此,不在招魂幡和引魄幡上打下神識烙印,幾乎是每一名靠旗幡法寶修煉的魔修們都已共知的事。但身為正道修士的豐嶽峙,卻對這一點一無所知。


    嗜血老怪便是想利用這一點,挑撥起豐嶽峙對時惟一的疑心,以便他趁隙逃脫。


    於是,嗜血老怪便對著豐嶽峙說道:“正如您所見,這位小仙子剛才打算用那招魂幡來對付老夫,可見那分明是這位小仙子所有之物。”說到這兒,嗜血老怪扭頭看向了時惟一,直眉怒目地指著她責罵道,“小仙子硬將招魂幡推給老夫,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嘖嘖嘖……聽聽這是什麽話,還有話裏那飽含冤屈指責的語氣,再瞧瞧那一臉義憤填膺的神態,仿佛真是時惟一要對他吸魂奪魄似的。


    時惟一原先還真沒看出來,嗜血老怪還有這般堪稱實力派影帝的演技,真是絲毫也不遜色於她。


    不過時惟一可沒工夫慢悠悠地去跟嗜血老怪打嘴仗,她遠遠地睇給對方一個嘲諷的眼神,淡淡地回道:“沒有留下你的神識烙印,難道就有留下我的嗎?”


    嗜血老怪聞言正想開口將編好的理由說出來,不料時惟一卻口氣粗暴地打斷了他:“少自作聰明了,你再往我身上潑髒水,也改變不了你是嗜血老怪的事實。”她指了指站在空間牢籠不遠處的豐嶽峙,“你當咱們豐大少主是這麽好騙的嗎?”


    這話嗜血老怪本還不以為然,但當他抬頭對上豐嶽峙那無波無瀾的眼神之時,心下忽得就是一沉,臉色也“唰”得變成慘白一片。


    好在豐嶽峙並沒有接那句要解決嗜血老怪的話,隻單單揪住了時惟一的問題。他在時惟一身前幾步遠的位置停下,麵無表情地問道:“你為什麽要對別人使用招魂幡和引魄幡?”


    時惟一冷哼了一聲,淡淡地答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麽不對的?”


    這番話一出口,豐嶽峙就意識到了他先前的莽撞誤會。


    豐嶽峙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宅院,是因為他察覺到這附近縈繞著一圈不淡的魔氣煙霧。趕過來之後,他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時惟一正拿著招魂幡戲耍一名魔修,還笑得一臉享受。


    那個美麗而殘酷的笑容,讓豐嶽峙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了一個“魔”字,他幾乎是當即就認定了時惟一的“魔修潛質”。


    可在親眼目睹了時惟一與那嗜血老怪的相處模式之後,豐嶽峙的想法卻發生了變化。


    時惟一是個非常任性驕縱、不肯吃一點虧的女孩兒,她最喜歡的報複方式應該就是她自己說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隻要給她一個良好的環境,就可以避免她滋生出惡念、進而淪為魔修。


    豐嶽峙決定帶她回劍嵐宗,嚴格看管著她。畢竟在沒有完全淪為一名魔修之前,她還有得救,而且浪費了天淨靈體這樣的天賦也著實可惜。


    這一邊,時惟一發現,在經過半晌的沉默之後,豐嶽峙的心情似乎變好了那麽一丟丟。


    不過眼看著豐嶽峙大步走到自己麵前,時惟一心裏仍是有些緊張。她生怕對方要突然出手降魔,當下就想瞬移逃跑,不料慢了一步被對方伸手拽住了胳膊。


    時惟一摸不準豐嶽峙的打算,正猶豫著要不要立刻躲進空間裏,餘光卻瞥見豐嶽峙手掌一翻從儲物腰佩裏取出幾顆絕靈石,動作迅速地重新為她布下了一個驅魔陣。


    驅魔陣一完成,原本正從招魂幡和引魄幡處奔湧向時惟一體內的魔氣群體便戛然而止。


    這是改變主意,不準備讓她喪命了?難不成是為了感謝她送的靈石芯髓?


    時惟一在腦子裏胡亂地猜測著豐嶽峙的想法,同時抬起頭悄悄瞅了瞅豐嶽峙那看不出情緒的臉,嘴上則是禮貌地對豐嶽峙說了聲“謝謝”。


    豐嶽峙朝她點了點頭,然後非常少見地說了一長串的話:“我看你古靈精怪的,不會愁沒有整治人的好手段,何必非沾染上招魂幡這樣的魔物?我早跟你說過,你心性不定,天淨靈體又不完全,很容易就會誤入魔道,你……”


    “你是專門來對我說教的嗎?”


    時惟一原本正為新布的驅魔陣高興,正琢磨著找個合適的契機好好向豐嶽峙求教一下,哪知雙方的思緒完全不在一個點上。時惟一強撐著聽了豐嶽峙的兩句說教,便有些不耐煩地出聲打斷了他。


    豐嶽峙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指責時惟一,隻對著她伸出手說:“把招魂幡、引魄幡給我。”


    時惟一聞言,急忙將兩麵旗幡都收進了空間裏,然後抬眼看著豐嶽峙,一臉倔強地說道:“我不會讓你毀掉它們的。”


    豐嶽峙臉色又是一沉,聲音也冷了好幾個度:“你還想留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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