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南城市局之中,所有人依然在忙碌著,傅臨江從外麵走了過來,“宋隊,馬明輝帶到了。”


    案子走到了這一步就是到了最關鍵的地方了,有時候會山窮水複,也有可能會柳暗花明,整個審訊過程猶如一場博弈,無論對錯,都會得到更多的信息。和之前詢問鍾情不一樣,馬明輝是直接作為嫌疑人被帶進來的。不再用藏著掖著,可以直奔主題。


    警局的審訊室包了藍色的隔音壁,整個空間中隻有桌椅板凳和一盞燈,顯得幹淨而壓抑。馬明輝已經被帶入審訊室,宋文帶了傅臨江和陸司語走到一牆之隔的觀察室內,在這裏有一麵大的單麵玻璃,可以通過那玻璃,看到嫌疑人的動作和表情,嫌疑人在室內卻不能看到這一側的情況。


    朱曉遞給宋文關於馬明輝的詳細資料以及剛剛調出的銀行轉賬記錄。宋文接過道:“別給水,晾他二十分鍾。”然後他轉身對陸司語講解道,“現在審訊早就不能肉刑,也不能誘供欺騙,所以更要講究心理技巧。你不能誘他,但是能夠詐他,要注意隨時把控節奏。讓自己處於主動的位置。”


    隨著時間的推移,審訊室裏的馬明輝明顯是顯得急躁起來,由於還不確定他的罪行,並沒有限製人身自由,隻是把他的個人物品全部收走,馬明輝在屋子裏踱步了幾分鍾,敲了敲門。


    自然是沒人理他。


    那馬明輝有些無奈地搓了搓手,又坐了回去。幾位刑警就在一牆之隔的觀察室裏看著他,這人看起來二十多歲,身高一米八左右,頭發染成棕色,小麥膚色,劉海微長,整個人說不上多麽英俊瀟灑,打扮得還算幹淨利索。


    宋文凝神看各種材料,幾張紙一比對,用手指點著道:“這裏麵的確是有問題啊。”傅臨江聽到他說話湊過來,看著幾張銀行的流水單。


    林正華最近除了從鍾情那邊轉過來了十萬,還陸續取出了二十萬現金,現在各種支付方式如此便捷,被害人又沒有買房買車的,這大筆的取款的確讓人質疑,而最後一次取款,竟然是被害當天的晚上七點十分,一次性取了十萬。


    宋文又看了下朱曉找到的其他證據,那是被害人一個月前收到的一封匿名郵件,裏麵有一張他和馬明輝在酒吧包間裏的親昵合影,然後他又翻開了馬明輝最近的記錄,有幾單大額的消費,銀行入賬也多於往常。再往前翻,似乎每過一段時間,他的賬戶就會多上一筆不義之財。


    傅臨江皺眉:“這不會是……仙人跳?”隻是以往的仙人跳更多是用在男女關係上,現在這種關係,似是傳統仙人跳的變種。


    宋文點了點頭,叮囑了一句朱曉:“做好視頻音頻記錄。”


    這一次是宋文和傅臨江負責審問工作。馬明輝沒提防忽然來了人,被他們開門的聲音嚇了一跳,惶恐地抬起頭來。


    宋文看了他一眼,坐在他的對麵,往前拉了一下凳子。


    馬明輝這才如夢初醒般:“警官,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我真的不知道林正華已經死了,我真的什麽也沒有做……”


    傅臨江卻不理他,一向是笑眯眯的老好人繃起了臉,開口問:“姓名。”


    “我……我……”馬明輝還想說什麽。


    宋文重複了一下:“姓名。”比起傅臨江,他的語氣嚴厲多了。


    馬明輝這才蔫了,結巴道:“馬……馬明輝。”


    “性別。”


    “男。”


    “年齡。”


    “24。”


    “民族。”


    “漢。”


    “職業。”


    “酒吧調酒師。”


    “文化程度。”


    “高中畢業……”


    “被害人和你是什麽關係。”問題終於切入正題。


    “我……我們就是……偶爾在一起。”


    “說明確點。”


    “同居關係,他花錢包養我。”馬明輝說到後幾個字,聲音輕得像是蚊子哼哼。


    “你們認識多久了?怎麽認識的。”


    “有三個月了,在我打工的酒吧認識的。”


    “大前天的晚上,你見過林正華嗎?”


    “見過。”


    “幾點?”


    “七點……”


    宋文抬了一下眼睛:“少他媽撒謊,六點五十被害人下班打卡後就直接去銀行取了錢,七點十分在銀行監控上出現,在這期間,你們是沒有見麵的。”


    一般的嫌犯有幾種,有的一言不發撬不開嘴,有如竹筒倒豆子般一吐為快,有的滿嘴胡說八道問不出幾句真話,還有這種十句真話夾著半句謊話的,對付這種人宋文有經驗,就要第一時間把他們話裏的謊言揪出來,還要逮著不放。你錘得越是死,對方就越是慫。


    “那大概是之後吧……警官我記不清了……那天我休息,晚飯和朋友喝了酒,七點就回去睡了,然後我就被林正華從床上提溜了起來一頓吵,吵到後來我就拿了點東西走了,打了個電話去朋友家借宿了。”馬明輝說得吞吞吐吐,就越是讓人覺得其中有鬼。他想把時間說得模糊掉,因為他知道,在那之後,林正華就遇害了,時間越早,他的嫌疑就越小,可是正是他的說法,顯得他越發可疑。


    “你們吵架厲害嗎?”


    “嗯……急起來誰還記得……”


    傅臨江道:“也就是,你有充分的作案時間。”


    馬明輝還在喊冤:“那晚我和他之間就到此為止了,警官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可不敢殺人,我膽子很小的……”


    宋文哼了一聲:“我看你膽子一點也不小,你找人拍了自己和林正華在酒吧的曖昧照片,威脅他說要把這些圖片發給他公司對嗎?”


    林正華雖然在圈子裏高調,但是由於有老婆兒子,一直在公司隱藏得比較好。遇到勒索的第一反應是想要用錢消災。


    他們沒有在開始問詢時把這些證據丟出來,就是等馬明輝出現第一個破綻之後再用這些事實來壓倒他。


    “我沒有啊,我不知道。”馬明輝還在死鴨子嘴硬。


    宋文合了資料,望著他道:“現在就算是現金取款,銀行也會有貨幣號碼記錄,我們要不要賭上一把,看看你錢包裏的錢和林正華取出來的錢有沒有正好一樣的?”


    聽了這些話,燈光映照下,馬明輝的臉上褪去了顏色,額頭也現了汗珠。


    “招了吧,我們已經掌握了你敲詐勒索林正華的證據。”宋文說到這裏,用手指在桌麵上點了點,“敲詐勒索數額巨大可是十年以上的,現在這殺人案,你又嫌疑最大……而且……”


    話到這裏,宋文看向馬明輝,那眼神讓馬明輝的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你是個仙人跳的慣犯吧?借由自己的調酒師身份,你們專門挑選去gay吧的已婚男人下手。一旦勾引到人,就以男小三的身份介入,隨後再威脅受害人,要把事情曝光。拿到錢以後,你再借口分手……”


    馬明輝沒想到那些事情這麽快就被警方查得清清楚楚,顫聲道:“警官我都招了,敲詐那事,都是我同夥郭仔幹的,這次……他拍了我和林正華的照片發到他郵箱裏……開始勒索了二十萬,林正華給了,後來郭仔就說這小子既然這麽痛快給錢,肯定是沒詐幹淨……就又要了十萬,但是殺人真和我沒關係。”


    “郭仔的大名叫什麽?”


    “就叫郭仔……我也不知道他爹媽怎麽給他取的。”


    觀察室裏,傅臨江抬手給外麵的朱曉做了個手勢,朱曉馬上意會,轉身去辦公室查這郭仔的資料。


    “你和同夥敲詐勒索他的這件事,被林正華發現了……所以他晚上開車回家,去租的房子質問你,你就拿刀子殺了他?”傅臨江覺得問到這裏,已經越發接近了事情真相。


    “我當時……是拿了刀子沒有錯,可是我隻是嚇唬他,他罵了我幾句,讓我還錢,但是我沒殺他……”馬明輝說著話,瞳孔悠地一縮,“對了……郭仔……我離開那裏以後,可能是那小子氣不過,殺了林正華……”


    為了洗脫自己,馬明輝已經開始選擇出賣同伴了。觀察室內陸司語抱臂咬著指甲看著審訊室裏的一切。


    宋文直視著馬明輝,那什麽郭仔,是他殺了人嗎?就因為這三十萬,他們已經花去了大半,怕林正華打擊報複,找他們要錢,所以他們索性殺死了林正華?他總覺得事情還有哪裏不對。


    不管怎樣,這兩個人勒索敲詐數額較大,等待他們的恐怕都是監牢鐵窗。馬明輝開始交代細節。老賈敲了敲觀察室進了門,觀察室裏隻有陸司語在,老賈看著他撇了撇嘴,完全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轉頭又敲了審訊室的門。


    口供還沒錄完,宋文抽不開身,傅臨江轉身出去和老賈一起到了觀察室內。


    老賈這才開口:“副隊,外麵來了個女的,叫什麽鍾情的。”


    “鍾情?那不是被害人妻子嗎?她來幹什麽?”傅臨江對鍾情這個名字還有印象。陸司語聽到了鍾情的名字也轉過頭來,看向老賈,對上午剛見過的人出現在這裏,他卻不太意外。


    老賈看了看在裏麵痛哭流涕交代情況的馬明輝,有些疑惑地開口道:“她來自首,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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