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季蕭,也不管他推卻,隻管舉著,“昨天不過是舉手之勞,現下卻算是正經的登門拜訪,怎麽好空手過來?我初到平陽縣,也算是和你最先交的朋友,除非你不認我這個朋友,那這些東西我便帶回去了。”


    “哎,”季蕭見沈淮轉身就要走的樣子,連忙拉住他,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沈淮對季蕭背著身,察覺到季蕭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差點兒沒忍住偷笑,半邊身子都跟著酥了。


    阿元站在兩人身邊,眼見著那一包包的糕點蜜棗從自己眼前晃過來又晃過去,小家夥更急,又不知怎麽開口表達自己的意思,隻得啊的大叫一聲,氣呼呼的如同一隻小獅子,這才終於換回了兩個大人的注意力。


    “吃,吃,”他指了指沈淮手上的糕點,滿眼希冀的指了指自己張大的小嘴。


    “不能吃,”季蕭彎腰將阿元手心吃了一半的蜜棗扒拉出來,在他眼前搖了搖,“你看,這還有半個沒吃呢,一會兒飯還要不要吃了?”


    阿元抿起嘴巴,將沾著蜜糖黏黏答答的手舉到季蕭麵前,執著的還要索糖吃,“吃,吃糖。”


    季蕭低頭仔細的將那棗核撥了去,再遞給阿元。可阿元卻不接,他這會兒見過了沈淮手上的大包小包,早看不上這半顆啃過的蜜棗。見季蕭不肯給,他幹脆越過他,徑直朝著沈淮索取,“爹,爹,糖。”


    沈淮給阿元亮晶晶的眸色與軟糯糯的聲線叫的極為舒心,跟陷入棉花團裏似的迷迷瞪瞪。他手往前一遞,還覺得自己手上的東西實在少了。他的兒子,不過是想吃兩塊糕點怎麽了?就算是要吃龍肉,他也能給他找來!


    阿元雀躍的咧開嘴,扭動著上身朝著沈淮俯衝,季蕭連忙推開沈淮的手,“不能給,不能給,阿元吃了糕點就不愛吃飯的,半夜又喜歡喝水,這一吃少不了要折騰一夜的。”


    沈淮怔住,奇道,“養這小家夥這麽多講究啊?”


    “哪是這一個孩子,”季蕭笑道,彎腰將滿臉不高興的阿元抱起來往屋裏走,“養孩子頭幾年都是這般,周圍的那些嫂子婆婆的,個個都比我上心,我一個人帶著阿元,不懂得地方很多,隻能時時學著,容不得閃失。”


    沈淮亦步亦趨的跟在季蕭後頭,趴在季蕭肩頭安靜下來的阿元環抱著季蕭的脖頸,依舊眼巴巴的看著他手上的東西,帶著點兒委屈相。打仗沈淮懂得很多,養孩子卻不過是見了季蕭與阿元才生出的念頭,季蕭說的他全都聽在心頭,傻裏傻氣的頻頻垂首。


    季蕭多說了兩句,沈淮心裏又是心疼起來。兩年也不知道季蕭怎麽過的,他生阿元的時候該吃了不少苦吧?想到這些,沈淮心裏有些不舒服起來。


    季蕭買下的這一處院子實在不大,屋子也不過是兩間半,一處用來做臥房,一處用來作雜物房,一處是廚房,便沒有多餘的空檔。這會兒要設宴,也隻能放在臥房的圓木桌上。


    桌上此時已經放著三盤菜,一道煎的酥脆湯汁深□□人的紅燒魚,一道脆嫩的炒菜心,一大盤色澤暗紅的紅燒肉。


    沈淮見狀著實意外,雖然都是家常菜,可他的確也沒想到季蕭竟真能做得一手好菜。


    這便是季蕭過的艱難的另一處證據,沈淮心中捶胸頓足,後悔沒早將季蕭帶到自己身邊。


    沈淮的情緒季蕭不察,他背對著沈淮摟住阿元的腰,把他掉了個,小豬崽子一般哼哧哼哧的在季蕭懷裏橫著扭動。他一邊給阿元脫鞋一邊對沈淮道,“晉和你先坐,還有一個涼菜,我利索弄了便能吃了。”


    季蕭雖然長得瘦弱,可擺弄阿元的動作卻遊刃有餘,阿元沒一會兒在季蕭手裏就給扒成了一隻白花花的肉團子。季蕭先用被麵將阿元整個裹住,又麻利的從一邊的衣櫃裏拿出一套睡覺穿的裏衣,一撐開不過是沈淮的兩隻手掌那麽寬,讓他看著新鮮不已。


    沈淮耐不住好奇,他將手上的東西隨意放到一邊,蹭近了仔細看季蕭的動作。


    阿元十分隨遇而安的樣子,前頭的不高興這會兒似乎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他躺在床上,偷偷的瞧了季蕭一眼,然後悄摸的將自己還沾著糖味的拇指塞進嘴裏嘬動不已。


    季蕭沒先去管他吃手,隻將阿元翻了一個麵,從被麵裏抖落出來。阿元屁股上白花花的肉顫了顫,上頭一塊烏青色的胎記晃眼的很。


    “這是什麽?”沈淮頭一次見這麽大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心裏的疑問便跟著一個個冒出來。他用手戳了戳阿元屁股上的胎記,雙眼放光。


    “胎記,現在淡了些,從前黑青黑青的呢,”季蕭看了一眼沈淮所指,笑道。


    沈淮來了興致,又反複戳了幾下,歎道,“好在沒長在臉上,否則可就虧大了。”


    那肉呼呼的小屁股給人一戳便一晃,反複幾下,阿元的脾氣又上來了,他惱怒的一回頭,正對上沈淮充滿求知欲的臉。小家夥半點兒不給麵,他伸出一隻小拳頭,凶巴巴的嘟囔,“打!”


    沈淮撐著腦袋,頗有興味的瞧著阿元,“小家夥有些脾氣。”不愧是他沈淮的兒砸!


    季蕭卻不讚同阿元的行為,他將阿元的拳頭握住,把他的肉手攤平了,認真道,“爹教過阿元打人了嗎?”


    阿元見季蕭的麵上不帶笑意,方才那威虎將軍一般的精神一掃而光。他抿抿唇,眼睛一眨淚珠就滾落了下來,下一刻他的小嘴一張,已是委屈似的哇哇哭出了聲。


    沈淮嚇了一跳,一骨碌站直了,“這,這是怎麽的?”怎麽說變臉就變臉?


    阿元一邊哭一邊朝著季蕭伸出手央求他抱,季蕭伸手抹去阿元臉上的淚珠,將他抱起來,他先是對沈淮搖了搖頭,一邊垂頭與阿元講道理,“打人是不好的,記住了嗎?”


    阿元懵懵懂懂的仰頭看著季蕭,目光停了約莫有三四息的功夫,這才奶聲糯糯的道,“好。”


    阿元現下不過一歲多幾個月,雖顯然是個調皮性子,可是到底是個很聽話的。兩相對比,沈淮想起京城皇城裏頭那些個嬌氣的小侄子小侄女,個個都是四五個奶娘在屁股後頭追著,發起瘋來哪裏有道理可講?沈淮此刻由不得不生出一股子與有榮焉的情緒。


    季蕭實在是太好了,沈淮戀戀的將目光凝在季蕭此刻背對著自己的身影上。前頭有一陣他隻覺得自己念念不忘的是季蕭的好看,季蕭的身子,可不過前後兩次簡短的相處,他便又挖出季蕭不知多少好處。他如同一泓清泉,又柔又涼,進退有度,碰到沈淮這般風風火火勇往直前的性子,正是一柔一剛克在了一起。


    沈淮偷偷看了一陣,心口撲撲跳動起來,他麵上的笑意太盛,引得阿元都跟著疑惑起來,淚眼汪汪的瞧著他。


    季蕭也跟著轉過身來,他在阿元軟乎乎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半是安慰的輕聲道,“阿元在床上玩一會兒,爹先去做飯?”


    “別,”沈淮連忙上前,他對阿元伸出手,道,“我來抱吧,左右不過是一個涼菜的功夫。”


    阿元嘴巴間噗的一聲吐出一個泡泡,有些不信任的往季蕭懷裏躲了躲。


    季蕭覺著讓沈淮抱孩子不妥當,可還沒有開口拒絕,沈淮便快手快腳的將阿元捉住了。他再一用力,阿元就自然的朝著他的懷裏傾倒過去。


    季蕭這便也不好說什麽,他隻好點點頭道,“那麻煩晉和了,我動作快些,”


    他說著跨步往外走,沈淮連忙抱住阿元跟在季蕭後頭。


    他抱孩子的動作和抱柴火沒什麽差別,阿元在他懷裏就差東倒西歪的倒栽蔥到地上,嚇得小家夥緊緊地抱住沈淮的脖子。沈淮不知內情,隻以為自己兒子才見麵就對自己如此親密,還好一陣感歎父子天性。


    廚房的位置不大,若是站了第二個人,轉個身都能撞到的距離。沈淮抱著阿元站在門口,見著季蕭快步走到砧板前頭。


    砧板上放著兩根黃瓜,一旁的小碟子裏有十幾顆炸過的花生米,和大半蒜。季蕭用厚重的菜刀一把拍碎黃瓜,後利索幾刀將黃瓜剁成碎段,後頭如法炮製,將花生碎與大半蒜也處理了,末了澆上醬油醋與辣椒油與兩滴香油,還沒攪拌開,光是調料便有香氣傳了出來。


    沈淮雖是皇城裏錦衣玉食長大的,可卻從來沒見過人做飯這樣細致好看。皇城裏那是看不著,後頭帶兵打仗了,那還有什麽吃飯的講究?烤個肉還帶著血絲便能往嘴裏塞,糧草運送不及的時候有幾粒鹽花便算是一道好菜了。


    季蕭脾氣這樣溫和,又將孩子帶的這樣好,如今飯菜竟也做的如此順手,還自己開了謀生的小酒館,沈淮怎麽想都挑不出季蕭的不好,不由的在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幸好是將季蕭給找回來了。


    菜全都上了桌,便算是開了飯。季蕭已經燙好了酒,一起都給端到了沈淮的麵前。


    外頭砂鍋裏煮著的肉湯拿來給阿元拌了飯,肉絲燉的酥爛,拌兩下便與飯菜不分你我。季蕭將阿元抱在懷裏,一邊吹涼勺子裏的肉湯飯一邊招呼沈淮,“晉和多吃些,菜不多,你別見怪。”


    沈淮哪裏會推辭,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喝的酒吃的肉俱是讓他的舌頭驚得失味,差點兒一塊咬下來嚼進肚皮裏。


    “阿蕭,沒想到你的手藝這般好!”沈淮軍中做派慣了,吃飯樣子並不算好看,幾筷子下去便沒了半碗飯。


    季蕭見他的合胃口不是客氣,便放了點心,又順勢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晉和你,是跟在平王身邊的當差的嗎?我今天見你跟在平王的馬車後頭……”


    沈淮拿起酒杯放在唇邊抿了抿,他早料到季蕭會發問,此時從容道,“謀個差事罷了,我平日裏也並不跟在平王身邊服侍。”


    季蕭心間有不少疑問,可躊躇之間又覺得怎麽問都是唐突。他一個庶民,在沈淮麵前大肆大廳平王像是個什麽樣子?不知道的多半會當他別有用心,到時候一句話就給落了腦袋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季蕭捏緊了手裏的勺子,垂眸將肉湯飯送到阿元的嘴邊。


    阿元渾不知事,既不知道兩個大人的各懷心事,也不知道季蕭此刻的拘束與猶豫。他啊嗚一聲張大嘴巴,將大半個勺子都給包進了自己嘴巴裏,雙眼一眯顯得沉醉極了。


    “我白天還聽說,平王要將府邸落在平陽縣?”季蕭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阿元麵前的飯碗裏,用筷子扒拉下一小塊肉,阿元撅起嘴巴急急往上湊,季蕭抬起眼眸,裝出輕快的語氣道,“他們雖都在說,我卻覺得不像是真的,”


    沈淮咽下口中的飯菜,將碗筷放在桌上,笑道,“平王的確打算將王府落在平陽縣。”


    季蕭心中一驚,手上的力道一鬆,原本到了阿元嘴邊的飯菜一下和勺子一起掉回了碗裏。阿元張了半天的嘴巴沒吃到東西,他兩條小蟲似的眉毛抖了抖,十分不悅的皺在了一起,“吃,吃,”他伸手握住季蕭的手腕,用了些力氣將他的手拉向自己。


    “讓我來吧,”沈淮站起來,他不由分說的將季蕭麵前給阿元喂飯的碗挪到了自己麵前,而後又對阿元伸出雙手。


    有奶就是娘,有飯就是爹。阿元立刻忘了前頭在沈淮懷中的心驚膽戰,小白肉蟲子在季蕭的懷裏掙紮著要向沈淮撲騰過去。


    “平王落戶在平陽縣沒有什麽不好的,”沈淮見季蕭滿麵憂心忡忡,他開口道,“往後平陽城便是這南地的中心,阿蕭這出小店當初什麽價買來的,不出半年即可翻倍了。”


    沈淮也是挑著普通的話來說,免得露出馬腳。


    阿元掙紮的實在厲害,季蕭也隻得先放了手,他瞧見沈淮空了的飯碗,連忙站起來道,“我去再給你添一碗飯。”


    “哎,等一等再添,”沈淮叫住季蕭,他顛了顛阿元,見小家夥在他懷裏也挺安穩,便道,“你先吃飯,我左右也墊了肚子,否則等你給阿元喂好了飯菜,我這邊也就吃幹淨了。”


    沈淮的話才落音,手上就利索的勺起一勺子飯,學著季蕭剛才的動作吹了吹,往阿元的嘴裏送去。阿元極給麵,一張嘴就叼住了飯勺。


    季蕭見狀,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拿起筷子夾了些菜,想著快些吃完再接手。可他吃飯比起沈淮,再快都是慢條斯理,此時又沒有多少胃口,半天也下不去多少。


    沈淮給阿元喂了兩口飯也來了趣味,他從前可沒預想過給個奶娃娃喂飯也好玩的緊。而此刻他和季蕭加上阿元,三個人圍在飯桌前吃飯,氛圍安靜祥和,的的確確像極了一家三口。


    除了季蕭此刻的心思明顯不在吃飯上頭。沈淮抬眸瞧了對麵臉色煞白的美人一眼,心知季蕭的不安,可他卻也犯嘀咕。季蕭怎麽就避自己如同洪水猛獸?他年紀輕輕有功有名,又不是缺一條胳膊少一根腿,更不是頭發花白的糟老頭子。想到這裏,沈淮忍不住停了停胸膛。


    阿元原本端端正正的坐在沈淮的懷裏,眼巴巴的等著下一口飯菜,沈淮這一挺胸,小家夥被撞的往前一衝,若不是阿元動作快伸手扶住桌沿,興許就給一頭栽倒到地上了。


    沈淮暗道一聲該死,見季蕭沒有主意,連忙一兜手將小家夥給撈了回來,又趁著阿元開口說話前,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到他嘴邊。


    阿元看看肉,又看看沈淮,再看看季蕭,連忙啊嗚咬了一大口肉,對沈淮的莽撞大度的既往不咎。


    阿元看看肉,又看看沈淮,再看看季蕭,連忙啊嗚咬了一大口肉,對沈淮的莽撞大度的既往不咎。


    阿元看看肉,又看看沈淮,再看看季蕭,連忙啊嗚咬了一大口肉,對沈淮的莽撞大度的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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