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旬，驕陽似火，幸虧偶爾有涼風吹過，讓柴進還不至於覺得煩悶。</p>
距離耶律餘睹被自己氣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可柴進還在曆亭縣的縣衙內想著原書中兀顏光的細節。但是由於他這腦袋瓜有時候會短路，除了想起來那幾個比如賀重保、曲利出清等大將都是武藝出眾之外，別的他也不記得了。</p>
想著想著隻覺一股困意襲來。</p>
“大帥。”</p>
一聲呼喊把迷迷瞪瞪的柴進弄得一激靈，連忙伸個懶腰讓王進進來。</p>
“聖上，山東出大事了。”王進一邊說，身子一讓，現出後麵的青草蛇李四來。</p>
李四沒等柴進詢問，直接躬身將一封書信奉上，一邊焦急說道：“陛下，劉光世領著五萬大軍兵分兩路，一路進了興仁府、一路進了單州……”</p>
此時的柴進哪怕再困也已經清醒不已了，忍住心頭怒火看完聞煥章的書信，麵色一點點變得狠厲。</p>
“金人派使臣進了應天府，你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p>
李四聞言立馬跪在地上。</p>
“屬下罪該萬死……”</p>
柴進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這事情雖然讓他有些生氣，可也知道諾大的地盤，要是誠心想躲，你再有心怕是也發現不了的，何況他趙構身邊自己現在一個能探聽消息的人都沒有。</p>
“金人好像是從河東經京畿路去的應天府……”</p>
“別解釋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柴進揮手讓他起來問道：“你來的時候劉光世可曾進咱們地盤？”</p>
“還沒有。”李四連忙回道：“三位丞相聽得應天府兵馬調動的消息，立刻讓盧員外和鄧大師堵在了南華縣北側，還讓呼延將軍趕去了濟州金鄉……”</p>
柴進點點頭，起身寫了一封書信。</p>
“速速趕回去。”</p>
李四一把接過書信行完禮，轉身就出了門。</p>
柴進走到窗前看向北邊，一股殺意直衝腦門。</p>
“不能再這麽耗著了，傳令李懹，讓他尋機出兵永靜軍。”柴進一臉狠厲道：“若是他他完顏宗望病不死，那我就逼他去死！”</p>
……</p>
年近七旬的河北道兵馬大元帥、東京留守相公宗澤悠悠的睜開了眼，發現已經在黃河南岸的軍帳之中，四周嶽飛、王直等人個個一臉關切的神色。</p>
他在不久前和杜充的不停爭吵就氣到了身子，幸虧一向強健故而沒有什麽反應。直到這次在黃河邊被他一心護佑的百姓辱罵後，直覺得元氣大傷。他知道自己不再年輕了。</p>
“相公，您得保重身子啊，黃河岸邊一切如常，您盡管安心。”</p>
宗澤感激的看了眼王直，在嶽飛的幫助下，有些費力的坐起身子。</p>
“交給你們我放心。”宗澤緩緩說道：“如今天下大亂……”</p>
“父帥……”</p>
帳外一聲悲憤的呼喊打亂了宗澤的話語，他很是氣惱的瞪了眼自家兒子。</p>
“我沒事，你盡管在汴梁城裏待著。”</p>
他以為宗穎是知道了自己昏倒才過來的，可等宗穎臉色悲苦的走到近前，他不禁心頭狂跳。</p>
“京城出了何事？”</p>
宗穎也是聰明人，一見自己父親臉色蒼白，就知道身體出了狀況，把要說的話又強忍住了。</p>
</p>
宗澤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更是急切。</p>
“快說。”</p>
可這奮力一吼，直讓他感覺全身發虛。</p>
宗穎見狀也不敢再瞞，蹲下身子小心說道：“中書省參知政事李綱被貶去嶺南了……”</p>
“為何？他才回朝兩個月啊！”宗澤聞言一臉震驚，讓他本就蒼白的臉更是如死灰般可怖。</p>
宗穎看著父親的臉色不敢再說，忽然跪在地上不停磕起頭來。</p>
“快說，快說……”</p>
“父親。”宗穎大喊一聲。</p>
“皇帝和金人結盟了，劉光世突然出現的人馬，就是為了和金人一起征剿山東，他們早就有這打算了啊，唯獨瞞著您……”</p>
說著說著，宗穎已經淚流滿麵。隻有他清楚自己父親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麽樣，可他又不敢不說。</p>
宗澤愣住了，隻有瞪著眼睛和顫抖的身體讓大家知道他還活著。</p>
忽然，隻聽“噗”的一聲，宗澤一口心血結結實實噴在麵前的宗穎身上。</p>
“父親……”</p>
“宗相公……”</p>
帳中王直、嶽飛等人個個著急萬分，有的出去喚郎中，有的給他撫順後背。可宗澤仍舊愣在那裏，好像想說什麽，卻又沒有張口。</p>
終於，在愣了幾瞬之後，宗澤又一次倒了下去。</p>
……</p>
宗澤做了一個夢！</p>
他的夢裏出現了很多人，先是點他為進士、讓他可以一展抱負的皇帝趙佶，然後是害他丟官至仕的蔡京、童貫、王黼、高俅等奸賊……</p>
接著好像回到了萊州一個小酒館，遇見了一個胡子也已經白了的儒生。宗澤記得這個人，記得他對自己說：天下永遠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他留在山東隻是想為百姓多做一點事，讓他們過得好一點……</p>
漸漸的，那個儒生不見了。</p>
出現了一個豐神俊逸一臉和善的男子，他見到這個人心頭開始就有一股恨、一股疼痛，可不知道為什麽，這股疼痛在慢慢消失。</p>
最後他的夢中出現了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有雙清澈的眼睛，好像可以讓自己毫不猶豫去相信。</p>
這個年輕人說：他會重振朝綱，匡扶天下……</p>
可是這個侃侃而談的年輕人，忽然間和一群手拿長刀的人坐在一起，那些人宗澤也認識，他們壞這年輕人宗廟社稷、屠殺他臣民百姓、把他父兄姊妹全部抓去虐待淩辱的仇人……可現在他們居然坐在一起喝酒、一起高談闊論。</p>
“啊！”</p>
昏迷的宗澤忽然大吼一聲，原本油盡燈枯的身子居然直直坐了起來。</p>
“父親……”</p>
“宗相公。”</p>
身旁圍滿了人，宗澤迷茫的掃視了眾人一眼，忽然笑了。</p>
這種笑好像看透了世間所有的東西，也好像是對自己人生的諷刺。</p>
“宗穎和鵬舉留下，給我準備筆墨。”</p>
宗澤費力的說完，身子已經重重的趴在了床上。</p>
宗穎連忙揮手讓王直等將領出去，嶽飛也把書案搬到一旁，手在磨墨，可那眼中早就滿是淚水。</p>
“父親，您是要勸陛下嗎？我替您寫。”</p>
宗澤用盡力氣伸出手接過嶽飛遞過來的筆，又對著兒子微微搖了下頭。</p>
他喘著粗氣，費力的在紙上寫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p>
“父親，您這是……”宗穎又驚又氣的詢問道。</p>
可宗澤沒有看他，而是望向一旁的嶽鵬舉。</p>
“我在山東梁山有一個故人……這個故人曾經答應了我一件事……你替我把這信交給他，請他莫要怪我……”</p>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可聽在嶽飛和宗穎耳中卻如同霹靂。</p>
終於，這個執著、正直甚至有些偏執的老人好像了卻了一樁大事一般，永遠閉上了眼睛。</p>
“父親……”</p>
一聲淒厲的哭喊在中軍大帳響起，帳外的人全都衝了進來。</p>
然後第二個、第三個、整個大營所有人，盡皆對這位死去的老人重重叩首，仰天哭泣。</p>
距離耶律餘睹被自己氣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可柴進還在曆亭縣的縣衙內想著原書中兀顏光的細節。但是由於他這腦袋瓜有時候會短路，除了想起來那幾個比如賀重保、曲利出清等大將都是武藝出眾之外，別的他也不記得了。</p>
想著想著隻覺一股困意襲來。</p>
“大帥。”</p>
一聲呼喊把迷迷瞪瞪的柴進弄得一激靈，連忙伸個懶腰讓王進進來。</p>
“聖上，山東出大事了。”王進一邊說，身子一讓，現出後麵的青草蛇李四來。</p>
李四沒等柴進詢問，直接躬身將一封書信奉上，一邊焦急說道：“陛下，劉光世領著五萬大軍兵分兩路，一路進了興仁府、一路進了單州……”</p>
此時的柴進哪怕再困也已經清醒不已了，忍住心頭怒火看完聞煥章的書信，麵色一點點變得狠厲。</p>
“金人派使臣進了應天府，你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p>
李四聞言立馬跪在地上。</p>
“屬下罪該萬死……”</p>
柴進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這事情雖然讓他有些生氣，可也知道諾大的地盤，要是誠心想躲，你再有心怕是也發現不了的，何況他趙構身邊自己現在一個能探聽消息的人都沒有。</p>
“金人好像是從河東經京畿路去的應天府……”</p>
“別解釋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柴進揮手讓他起來問道：“你來的時候劉光世可曾進咱們地盤？”</p>
“還沒有。”李四連忙回道：“三位丞相聽得應天府兵馬調動的消息，立刻讓盧員外和鄧大師堵在了南華縣北側，還讓呼延將軍趕去了濟州金鄉……”</p>
柴進點點頭，起身寫了一封書信。</p>
“速速趕回去。”</p>
李四一把接過書信行完禮，轉身就出了門。</p>
柴進走到窗前看向北邊，一股殺意直衝腦門。</p>
“不能再這麽耗著了，傳令李懹，讓他尋機出兵永靜軍。”柴進一臉狠厲道：“若是他他完顏宗望病不死，那我就逼他去死！”</p>
……</p>
年近七旬的河北道兵馬大元帥、東京留守相公宗澤悠悠的睜開了眼，發現已經在黃河南岸的軍帳之中，四周嶽飛、王直等人個個一臉關切的神色。</p>
他在不久前和杜充的不停爭吵就氣到了身子，幸虧一向強健故而沒有什麽反應。直到這次在黃河邊被他一心護佑的百姓辱罵後，直覺得元氣大傷。他知道自己不再年輕了。</p>
“相公，您得保重身子啊，黃河岸邊一切如常，您盡管安心。”</p>
宗澤感激的看了眼王直，在嶽飛的幫助下，有些費力的坐起身子。</p>
“交給你們我放心。”宗澤緩緩說道：“如今天下大亂……”</p>
“父帥……”</p>
帳外一聲悲憤的呼喊打亂了宗澤的話語，他很是氣惱的瞪了眼自家兒子。</p>
“我沒事，你盡管在汴梁城裏待著。”</p>
他以為宗穎是知道了自己昏倒才過來的，可等宗穎臉色悲苦的走到近前，他不禁心頭狂跳。</p>
“京城出了何事？”</p>
宗穎也是聰明人，一見自己父親臉色蒼白，就知道身體出了狀況，把要說的話又強忍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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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澤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更是急切。</p>
“快說。”</p>
可這奮力一吼，直讓他感覺全身發虛。</p>
宗穎見狀也不敢再瞞，蹲下身子小心說道：“中書省參知政事李綱被貶去嶺南了……”</p>
“為何？他才回朝兩個月啊！”宗澤聞言一臉震驚，讓他本就蒼白的臉更是如死灰般可怖。</p>
宗穎看著父親的臉色不敢再說，忽然跪在地上不停磕起頭來。</p>
“快說，快說……”</p>
“父親。”宗穎大喊一聲。</p>
“皇帝和金人結盟了，劉光世突然出現的人馬，就是為了和金人一起征剿山東，他們早就有這打算了啊，唯獨瞞著您……”</p>
說著說著，宗穎已經淚流滿麵。隻有他清楚自己父親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麽樣，可他又不敢不說。</p>
宗澤愣住了，隻有瞪著眼睛和顫抖的身體讓大家知道他還活著。</p>
忽然，隻聽“噗”的一聲，宗澤一口心血結結實實噴在麵前的宗穎身上。</p>
“父親……”</p>
“宗相公……”</p>
帳中王直、嶽飛等人個個著急萬分，有的出去喚郎中，有的給他撫順後背。可宗澤仍舊愣在那裏，好像想說什麽，卻又沒有張口。</p>
終於，在愣了幾瞬之後，宗澤又一次倒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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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澤做了一個夢！</p>
他的夢裏出現了很多人，先是點他為進士、讓他可以一展抱負的皇帝趙佶，然後是害他丟官至仕的蔡京、童貫、王黼、高俅等奸賊……</p>
接著好像回到了萊州一個小酒館，遇見了一個胡子也已經白了的儒生。宗澤記得這個人，記得他對自己說：天下永遠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他留在山東隻是想為百姓多做一點事，讓他們過得好一點……</p>
漸漸的，那個儒生不見了。</p>
出現了一個豐神俊逸一臉和善的男子，他見到這個人心頭開始就有一股恨、一股疼痛，可不知道為什麽，這股疼痛在慢慢消失。</p>
最後他的夢中出現了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有雙清澈的眼睛，好像可以讓自己毫不猶豫去相信。</p>
這個年輕人說：他會重振朝綱，匡扶天下……</p>
可是這個侃侃而談的年輕人，忽然間和一群手拿長刀的人坐在一起，那些人宗澤也認識，他們壞這年輕人宗廟社稷、屠殺他臣民百姓、把他父兄姊妹全部抓去虐待淩辱的仇人……可現在他們居然坐在一起喝酒、一起高談闊論。</p>
“啊！”</p>
昏迷的宗澤忽然大吼一聲，原本油盡燈枯的身子居然直直坐了起來。</p>
“父親……”</p>
“宗相公。”</p>
身旁圍滿了人，宗澤迷茫的掃視了眾人一眼，忽然笑了。</p>
這種笑好像看透了世間所有的東西，也好像是對自己人生的諷刺。</p>
“宗穎和鵬舉留下，給我準備筆墨。”</p>
宗澤費力的說完，身子已經重重的趴在了床上。</p>
宗穎連忙揮手讓王直等將領出去，嶽飛也把書案搬到一旁，手在磨墨，可那眼中早就滿是淚水。</p>
“父親，您是要勸陛下嗎？我替您寫。”</p>
宗澤用盡力氣伸出手接過嶽飛遞過來的筆，又對著兒子微微搖了下頭。</p>
他喘著粗氣，費力的在紙上寫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p>
“父親，您這是……”宗穎又驚又氣的詢問道。</p>
可宗澤沒有看他，而是望向一旁的嶽鵬舉。</p>
“我在山東梁山有一個故人……這個故人曾經答應了我一件事……你替我把這信交給他，請他莫要怪我……”</p>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可聽在嶽飛和宗穎耳中卻如同霹靂。</p>
終於，這個執著、正直甚至有些偏執的老人好像了卻了一樁大事一般，永遠閉上了眼睛。</p>
“父親……”</p>
一聲淒厲的哭喊在中軍大帳響起，帳外的人全都衝了進來。</p>
然後第二個、第三個、整個大營所有人，盡皆對這位死去的老人重重叩首，仰天哭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