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州位於應天府以南，正是李助大軍駐紮之地，而他的對麵乃大宋樞密使張浚的大軍所在。</p>
盡管朱武從應天府出兵後一直占盡優勢，可自從劉錡與張浚幾乎傾盡大宋兵馬趕來淮東，這片戰場便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麵。而李助和朱武也一直在等，等襄陽的喬冽沿長江一路東來，那樣的話，任憑對麵的張浚生了三頭六臂，也終究在讓其這場戰爭中首尾不能相顧……</p>
“軍師，鐵叫子被那昏君給下了死牢，您讓俺帶些兄弟潛進杭州去，不然俺可對不住顧家大嫂，她一直照顧俺老娘來著……”</p>
看著李逵坐在凳子上發著牢騷，李助和武鬆幾人也是不好作答。樂和上山不久便潛伏進了東京城，戰死的石秀還能回家看看，可他自從梁山泊一別，很多人就再也沒見過。</p>
所有人都欠他的！</p>
“軍師，您咋不說話？”</p>
李助見李逵又開了口，隻好無奈道:“去了又有何用，去那杭州死牢救人豈是劫牢能行得通的？”</p>
走過去拍了拍李逵的肩膀，正要去營中轉轉，卻見焦挺走了進來。</p>
“李相，李伯紀之子李宗之，奉聖上之命，從河北護送一群由金國放回的宋廷官員，現在人已經進了萬壽縣……那群人中，還有那昏君的親老娘呢！”</p>
李助聞言瞪著眼睛道:“真的是那昏君的生母？”</p>
“千真萬確！”</p>
“好好好。”</p>
李助大喜道:“快去把人接進穎州城來。”</p>
“相公，他們好像是打算走新蔡縣去光州的，李宗之有聖上開的放行旨意，咱們把人接這來是不是不合適？”</p>
“你個憨子。”李助笑道:“樂和的消息送去河北才幾天，我猜測聖上還不一定收到了消息，若是他知道絕對不會這麽輕易的放她們離開。盡管去，若是那李宗之和他老爹一樣強，把人都扣下來再說。”</p>
焦挺一聽李助說要他攔人便猜到他要做什麽，何況現在自己該提醒也提醒到了，連忙領命而去。</p>
萬壽離著穎州本就不遠，等焦挺拿著李助的將令趕過去，李宗之還真如李助猜測的一般，對著焦挺大罵了一通，直言你們這是要陷聖上於出爾反爾、不仁不義的。</p>
可是李助是誰，他是跟隨柴進最久的謀士，也是整個梁山泊最邪的人，當他問李宗之你們離去之時，聖上是否知道杭州城裏出了事之後，李助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p>
而這也是柴進為何放心讓馬靈不用追趕的原因，因為他清楚，李助一旦得到消息，會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得很好很好。</p>
“武二郎，帶幾個人壽州送信，我要和張浚做生意！”</p>
……</p>
這些事情都是同時發生的，可由於消息傳遞不便，使得大家都在為自己人所謀劃。而此時的杭州城裏，已經位極人臣的秦檜，正於杭州知府衙門，公開審理劉正彥、苗傅、樂觀謀反一事！</p>
幾聲震耳欲聾的呼喊過後，秦檜為首的一應主審官緩緩走進大堂，而那堂外早就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想一探究竟的杭州百姓。</p>
他們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官府這樣大張旗鼓的公開審理案件了，哪怕是位高權重的楊存中一事，也就在突然間成了反賊，百姓們看到的隻是不停的抓人、砍頭，而最後的結果確實被張俊所誣陷……</p>
朝廷雖然為楊存中平反，可說句老實話，人一大家子都死光了，你平反還有個鳥用？</p>
而這也是秦檜為何要大張旗鼓公開審理的原因，以前他上麵有汪伯彥壓著，很多事情畏手畏腳做不得主。可現在，他要用自己的才華，讓這個即將失去民心的朝廷，重新振作！</p>
“帶梁氏！”</p>
隨著秦檜一聲大喊，已經被押於大牢數天的梁紅玉被帶了上來。</p>
這倒不是杭州府尹周卓故意折騰於她，而是理應如此。畢竟敲登聞鼓的人都是告的達官顯貴，把你關進大牢一是讓你吃點苦，好讓告狀的人知難而退，二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p>
隻不過梁紅玉生受了那三十脊杖，哪怕已經用過藥，可活動還是極為不便，一張秀臉依舊蒼白如紙。</p>
“梁氏，官家念你夫君韓世忠為國殺賊多立功勞，特下旨意讓我等來過問你狀告杭州府尹周卓貪贓枉法一事……如今眾目睽睽之下，有何冤情你盡管放心言來……”</p>
“民婦拜謝官家聖恩垂憐……”</p>
梁紅玉先對著行在方向行了一個大禮，才跪著麵向上首的秦檜等人道:“民婦本是罪臣之女，年幼時流落風塵多得義兄樂觀搭救。後遇夫君，雖脫離風塵，可卻一直不敢忘卻往日恩情……義兄樂觀雖是杭州城內一商賈，可卻樂善好施、從不欺壓百姓良善，這點民婦相信諸位相公與堂下百姓皆是有所耳聞。可現如今，杭州府尹不問青紅皂白，查封念仙樓，並將義兄樂觀打入死牢，糾其原因，居然是與叛逃進明州的蕭山團練使曾有過一麵之緣……”</p>
“敢問諸位相公，劉正彥乃已故大將劉達之子，整個朝廷、整個大宋軍伍誰又不識得此人？為何其他人不過問，反而拿一個老實本分的商人？請恕民夫鬥膽，如此不問因由的將我義兄與反賊論做一夥，極有可能是那周卓或與義兄有私怨，又或者想謀奪我義兄萬貫家財……還望諸位相公明查，還我兄長公道！”</p>
隨著梁紅玉不急不慢，又神色堅定的緩緩道來，堂上的秦檜等人，還有堂外一些知道內情的百姓皆是心中直歎:好一個風塵女，難怪能把潑韓五管得服服帖帖！</p>
整個杭州城，誰不知道“念仙樓”是皇帝的私產，樂觀雖然賺得多，可那大頭都被皇帝給拿去了。而周卓能這麽做，沒有皇帝的默許，給他一百個膽子人家也不敢啊。</p>
可是梁紅玉既不提背地裏主持一切的秦檜，更不提樂觀曾經給皇帝做過多少事，你們都裝糊塗，她也順著你們一起裝糊塗。反而硬頂著周卓，就是要你拿出憑據來證明樂觀是反賊。</p>
因為她清楚，秦檜沒有證據，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殺死樂觀，反而嚴刑拷打於他，目的不過是想從他的嘴裏問出朝堂中還有沒有其他同夥。不然以對待楊存中的事情來看，樂觀這個在大宋朝堂可有可無的人，隻怕早就成了一縷孤魂了！</p>
秦檜眼神中含著笑，忽然開口喚道:“請杭州府尹周卓！”</p>
過不多時，隻能被迫回避的杭州府尹便不急不慢的走進了大堂，此時的他，心裏還在打趣:老夫怎麽也沒有想過，居然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還有被別人審問的一天呢。</p>
“下官拜見諸位欽差相公！”</p>
周卓雖然是被告，可畢竟沒有定罪，他隻是需要回避罷了。此時身著官服不卑不亢的走上堂來，僅僅對著秦檜等人行了禮，便坐在旁邊準備的凳子上，冷笑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梁紅玉。</p>
“請問周府尹，你為何查封念仙樓，又為何將樂觀打入死牢？”秦檜出聲問道:“是否真如梁氏所言，乃與樂觀有私仇，想謀奪他念仙樓的家產金銀？”</p>
“哈哈哈哈，秦相容稟，下官周卓雖非聖賢卻也身居高位、飽讀詩書，又豈是那知法犯法、無臉無皮之人？”周卓大聲拱手道:“下官之所以抓捕樂觀，完全是因為他乃山東偽朝安插在我杭州城的奸細，而蕭山劉正彥、明州苗傅皆是此人的暗地裏說動的反賊同夥……”</p>
“敢問周府尹，你可有明證？”</p>
一對心知肚明的狼狽客客氣氣的裝模作樣，讓跪於堂上的梁紅玉直覺惡心，但是又隻能默默忍受。</p>
隻聽周卓說道:“自然有。秦相隻需把樂觀與劉正彥的屬下帶上來當堂對質，便可一目了然。”</p>
梁紅玉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頭又是一驚。以她的推測，哪怕劉正彥真與義兄有什麽事情，也絕對不會這般不小心，弄得他手下都知道才對。</p>
過不多時，兩個被秦檜從江州帶回來的蕭山士卒，還有渾身是傷的樂觀便被領上堂來。</p>
梁紅玉上次見樂觀是在陰暗的死牢中，可這次看得仔細，隻怕她心都給疼壞了，原本溫文爾雅、英俊儒雅的樂掌櫃，已經被周卓折磨成一個如同地獄惡鬼一般的模樣，一張臉甚至連一塊好肉都看不到了……</p>
“兄長，您……”</p>
梁紅玉忍不住對著堂上的秦檜怒目而視，氣道:“案情未明，官府就下此毒手，這難道不是要屈打成招？”</p>
秦檜知道梁紅玉的話其實是在罵自己，心中雖然有氣，可也隻能裝作不知的問周卓道:“周府尹，您杭州府的牢獄節級也太沒規矩了……”</p>
</p>
“秦相教訓的對，下官一定對其嚴加管教。”</p>
周卓說完，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樂觀:“樂掌櫃，事到如今還是早承認為好，免得害了真正關心你的人。”</p>
周卓的話看似無關緊要，可樂和卻明白他是在告訴自己，不管怎麽樣你已經活不了了，如果不想把梁紅玉牽扯進來，就按照他們說的做。</p>
說完又看向那兩個劉正彥的屬下，厲聲喝道:“把你們所知之事，速速當堂道來。”</p>
這二人早就承認了自己的事，現在哪裏還敢隱瞞，連連叩首道:“諸位相公容稟，小人乃是蕭山團練使劉正彥的親軍，年前得其將令趕赴江州，假扮襄陽守軍偷襲金人。當時還有一個尖嘴猴腮的梁山反賊同行，聽人說那人乃山東鼓上蚤時遷……”</p>
等他們把江州之事說完，堂上堂下的官員百姓全都震驚不已，現在他們才知道張俊為何突然逃進池州投了曹成！</p>
“樂觀，你還有何話說？”</p>
“周府尹，哪怕他們所說是真，又與我兄長何幹？”梁紅玉率先問道:“就算與他們同行的真是那梁山時遷，難道就能證明我兄長也是山東奸細……”</p>
還待要說，卻見樂觀對其暗暗搖頭。在他心裏，秦檜能夠堂而皇之的來，絕對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樂和真不想再把梁紅玉牽扯進來了。</p>
“你們該問的也問了，樂某雖識得劉正彥，卻也僅僅隻是一麵之緣。”樂和看了看滿懷關切的梁紅玉，緩緩說道:“而這二人樂某卻從未見過，更不知曉他們是否乃蕭山守軍……隻不過我已經被你們弄成這副模樣，為免再受折磨，您要讓我認什麽罪，我便當堂認了吧……”</p>
“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p>
周卓冷笑幾聲，突然起身對外頭喊道:“那你可還記得他來？”</p>
隨著幾聲呼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被兩個衙役押了進來，而梁紅玉和百姓中一些認識的人，全都震驚的瞠目結舌。</p>
“念仙樓”的小管家，鄆哥兒！</p>
樂和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可又很快便消失不見。他好像預料到會看見鄆哥兒一般，沒有一點驚訝的看著梁紅玉，眼神似乎在告訴她:傻丫頭，我告訴過你，你不該來的！</p>
“堂下何人？”</p>
隨著秦檜一聲大吼，鄆哥兒瘦弱的身子連忙一跪到底。</p>
“罪民鄆哥兒叩見諸位青天大老爺。”</p>
“你是何方人士，又在杭州城做何營生？”</p>
鄆哥兒本就是被秦檜之子秦熺所抓獲，該問的事情早就問的清清楚楚，現在也不過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演一出戲罷了。</p>
“罪民本是山東陽穀縣人，後來梁山賊寇打破城池，草民被逼無奈從了賊。”鄆哥兒哭喊道:“當時年幼，賊首柴進以草民老父親相要挾，讓我進東京城當細作，小人不敢不從，便一直潛伏在東京念仙樓，如今已有七年之久……”</p>
鄆哥兒本就長了張娃娃臉，模樣看上去又極為討喜，現在聲淚俱下的一頓哭訴，反而讓堂外的許多百姓都覺得他確實是個被迫從賊的苦命人。</p>
秦檜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道:“那你說說這位樂掌櫃？他難道真如梁氏所言，乃是個忠厚老實，樂善好施的商賈不成？”</p>
“回大人，此人原名樂和，外號鐵叫子，乃是梁山反賊柴進的手下頭領。而他的姐夫便是曾經登州的兵馬提轄，如今的反賊大將孫立……”鄆哥兒早沒了曾經跟隨在身側的天真模樣，一臉激動的對秦檜說道:“他與刺殺東京留守相公杜充的石秀，乃是整個京城細作的頭頭，所有汴梁城的消息，都是二人打探後報回山東賊窩的……”</p>
隨著鄆哥兒如數家珍的把樂和與梁山之事細細道來，梁紅玉已經驚得麵無人色。而堂外的一眾看客，卻是如聽奇聞異事一般，在心頭時而驚歎，時而惋惜！</p>
忠仆與叛徒，不管是否敵對，在人們心中永遠隻敬重忠仆……</p>
而梁紅玉，震驚的看著正自閉目養神的樂觀，心頭也是驚得無以加複。</p>
“諸位相公，劉正彥與苗傅乃是反賊柴進在樂和的牽線搭橋之下才說動的，而杭州城裏如今還有兩個梁山酒樓做為暗子，小人願意現在就帶您去捉拿，以望戴罪立功，洗刷往日罪責！”</p>
“浪子回頭金不換，你也是為了父親安危才被迫從賊。如今能改過自新，善莫大焉。”秦檜笑道:“簽字畫押後，杭州府自會好生安置於你。”</p>
“罪民跪謝天恩，拜謝青天大老爺！”</p>
……</p>
隨著鄆哥兒的出現，這出戲完全按照秦檜的預想在演下去。他原本想打探出朝廷是否還有沒其他奸細，可由於梁紅玉的出現，讓他逼不得已才改變起初的打算。</p>
但是這個結果，秦檜是滿意的。</p>
大宋朝廷很久沒有讓百姓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了，秦檜要的就是想借樂和一事，讓大宋的百姓看看，朝廷的律法不是擺設，朝廷的高官也不都是汪伯彥！</p>
因為這個大宋，真的經不起折騰了。</p>
“梁氏，聖上知你乃是報恩方有今日之舉，雖然有些婦人之見，可也可歌可泣。”秦檜對著堂下的梁紅玉說道:“奉官家旨意，念及梁氏知恩圖報，不僅免受罪責，另賞賜錦緞十匹……”</p>
這個結果讓外頭的百姓再次驚訝不已，有的人更是已經在秦檜手下的帶領下高呼聖上英明！而親自審理此案的秦檜也被捧上了青天大老爺的高度。</p>
百姓們管不著大周還是大宋到底戰況如何，可他們卻明白自己需要一個有冤可申的地方，有個講仁義的皇帝。</p>
而梁紅玉狀告杭州府尹失敗，皇帝卻念及是為了報恩，不僅沒有對其處罰，反而還對她施以獎勵，這對一個慢慢失去民心的朝廷到底有多重要，已經無需多說！</p>
人都是為了自己的一輩子，似麻木似清醒的活著，不是嗎？</p>
“將反賊樂和打入死牢，三日後押往城外淩遲處死！”</p>
隨著秦會之高亢的聲音之下，幾個衙役粗魯的拉起地上的樂和，而原本緊閉雙眼的鐵叫子，卻在這時候睜開眼睛，仰天大笑起來。</p>
“秦會之，你覺得以你一人之力，還能挽救這大廈將傾的大宋王朝嗎？”樂和又看向旁邊被自己盯得連連後退的鄆哥兒，嘴角上揚，淡淡的說道:“在奈何橋上等著我！”</p>
……</p>
盡管朱武從應天府出兵後一直占盡優勢，可自從劉錡與張浚幾乎傾盡大宋兵馬趕來淮東，這片戰場便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麵。而李助和朱武也一直在等，等襄陽的喬冽沿長江一路東來，那樣的話，任憑對麵的張浚生了三頭六臂，也終究在讓其這場戰爭中首尾不能相顧……</p>
“軍師，鐵叫子被那昏君給下了死牢，您讓俺帶些兄弟潛進杭州去，不然俺可對不住顧家大嫂，她一直照顧俺老娘來著……”</p>
看著李逵坐在凳子上發著牢騷，李助和武鬆幾人也是不好作答。樂和上山不久便潛伏進了東京城，戰死的石秀還能回家看看，可他自從梁山泊一別，很多人就再也沒見過。</p>
所有人都欠他的！</p>
“軍師，您咋不說話？”</p>
李助見李逵又開了口，隻好無奈道:“去了又有何用，去那杭州死牢救人豈是劫牢能行得通的？”</p>
走過去拍了拍李逵的肩膀，正要去營中轉轉，卻見焦挺走了進來。</p>
“李相，李伯紀之子李宗之，奉聖上之命，從河北護送一群由金國放回的宋廷官員，現在人已經進了萬壽縣……那群人中，還有那昏君的親老娘呢！”</p>
李助聞言瞪著眼睛道:“真的是那昏君的生母？”</p>
“千真萬確！”</p>
“好好好。”</p>
李助大喜道:“快去把人接進穎州城來。”</p>
“相公，他們好像是打算走新蔡縣去光州的，李宗之有聖上開的放行旨意，咱們把人接這來是不是不合適？”</p>
“你個憨子。”李助笑道:“樂和的消息送去河北才幾天，我猜測聖上還不一定收到了消息，若是他知道絕對不會這麽輕易的放她們離開。盡管去，若是那李宗之和他老爹一樣強，把人都扣下來再說。”</p>
焦挺一聽李助說要他攔人便猜到他要做什麽，何況現在自己該提醒也提醒到了，連忙領命而去。</p>
萬壽離著穎州本就不遠，等焦挺拿著李助的將令趕過去，李宗之還真如李助猜測的一般，對著焦挺大罵了一通，直言你們這是要陷聖上於出爾反爾、不仁不義的。</p>
可是李助是誰，他是跟隨柴進最久的謀士，也是整個梁山泊最邪的人，當他問李宗之你們離去之時，聖上是否知道杭州城裏出了事之後，李助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p>
而這也是柴進為何放心讓馬靈不用追趕的原因，因為他清楚，李助一旦得到消息，會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得很好很好。</p>
“武二郎，帶幾個人壽州送信，我要和張浚做生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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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都是同時發生的，可由於消息傳遞不便，使得大家都在為自己人所謀劃。而此時的杭州城裏，已經位極人臣的秦檜，正於杭州知府衙門，公開審理劉正彥、苗傅、樂觀謀反一事！</p>
幾聲震耳欲聾的呼喊過後，秦檜為首的一應主審官緩緩走進大堂，而那堂外早就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想一探究竟的杭州百姓。</p>
他們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官府這樣大張旗鼓的公開審理案件了，哪怕是位高權重的楊存中一事，也就在突然間成了反賊，百姓們看到的隻是不停的抓人、砍頭，而最後的結果確實被張俊所誣陷……</p>
朝廷雖然為楊存中平反，可說句老實話，人一大家子都死光了，你平反還有個鳥用？</p>
而這也是秦檜為何要大張旗鼓公開審理的原因，以前他上麵有汪伯彥壓著，很多事情畏手畏腳做不得主。可現在，他要用自己的才華，讓這個即將失去民心的朝廷，重新振作！</p>
“帶梁氏！”</p>
隨著秦檜一聲大喊，已經被押於大牢數天的梁紅玉被帶了上來。</p>
這倒不是杭州府尹周卓故意折騰於她，而是理應如此。畢竟敲登聞鼓的人都是告的達官顯貴，把你關進大牢一是讓你吃點苦，好讓告狀的人知難而退，二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p>
隻不過梁紅玉生受了那三十脊杖，哪怕已經用過藥，可活動還是極為不便，一張秀臉依舊蒼白如紙。</p>
“梁氏，官家念你夫君韓世忠為國殺賊多立功勞，特下旨意讓我等來過問你狀告杭州府尹周卓貪贓枉法一事……如今眾目睽睽之下，有何冤情你盡管放心言來……”</p>
“民婦拜謝官家聖恩垂憐……”</p>
梁紅玉先對著行在方向行了一個大禮，才跪著麵向上首的秦檜等人道:“民婦本是罪臣之女，年幼時流落風塵多得義兄樂觀搭救。後遇夫君，雖脫離風塵，可卻一直不敢忘卻往日恩情……義兄樂觀雖是杭州城內一商賈，可卻樂善好施、從不欺壓百姓良善，這點民婦相信諸位相公與堂下百姓皆是有所耳聞。可現如今，杭州府尹不問青紅皂白，查封念仙樓，並將義兄樂觀打入死牢，糾其原因，居然是與叛逃進明州的蕭山團練使曾有過一麵之緣……”</p>
“敢問諸位相公，劉正彥乃已故大將劉達之子，整個朝廷、整個大宋軍伍誰又不識得此人？為何其他人不過問，反而拿一個老實本分的商人？請恕民夫鬥膽，如此不問因由的將我義兄與反賊論做一夥，極有可能是那周卓或與義兄有私怨，又或者想謀奪我義兄萬貫家財……還望諸位相公明查，還我兄長公道！”</p>
隨著梁紅玉不急不慢，又神色堅定的緩緩道來，堂上的秦檜等人，還有堂外一些知道內情的百姓皆是心中直歎:好一個風塵女，難怪能把潑韓五管得服服帖帖！</p>
整個杭州城，誰不知道“念仙樓”是皇帝的私產，樂觀雖然賺得多，可那大頭都被皇帝給拿去了。而周卓能這麽做，沒有皇帝的默許，給他一百個膽子人家也不敢啊。</p>
可是梁紅玉既不提背地裏主持一切的秦檜，更不提樂觀曾經給皇帝做過多少事，你們都裝糊塗，她也順著你們一起裝糊塗。反而硬頂著周卓，就是要你拿出憑據來證明樂觀是反賊。</p>
因為她清楚，秦檜沒有證據，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殺死樂觀，反而嚴刑拷打於他，目的不過是想從他的嘴裏問出朝堂中還有沒有其他同夥。不然以對待楊存中的事情來看，樂觀這個在大宋朝堂可有可無的人，隻怕早就成了一縷孤魂了！</p>
秦檜眼神中含著笑，忽然開口喚道:“請杭州府尹周卓！”</p>
過不多時，隻能被迫回避的杭州府尹便不急不慢的走進了大堂，此時的他，心裏還在打趣:老夫怎麽也沒有想過，居然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還有被別人審問的一天呢。</p>
“下官拜見諸位欽差相公！”</p>
周卓雖然是被告，可畢竟沒有定罪，他隻是需要回避罷了。此時身著官服不卑不亢的走上堂來，僅僅對著秦檜等人行了禮，便坐在旁邊準備的凳子上，冷笑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梁紅玉。</p>
“請問周府尹，你為何查封念仙樓，又為何將樂觀打入死牢？”秦檜出聲問道:“是否真如梁氏所言，乃與樂觀有私仇，想謀奪他念仙樓的家產金銀？”</p>
“哈哈哈哈，秦相容稟，下官周卓雖非聖賢卻也身居高位、飽讀詩書，又豈是那知法犯法、無臉無皮之人？”周卓大聲拱手道:“下官之所以抓捕樂觀，完全是因為他乃山東偽朝安插在我杭州城的奸細，而蕭山劉正彥、明州苗傅皆是此人的暗地裏說動的反賊同夥……”</p>
“敢問周府尹，你可有明證？”</p>
一對心知肚明的狼狽客客氣氣的裝模作樣，讓跪於堂上的梁紅玉直覺惡心，但是又隻能默默忍受。</p>
隻聽周卓說道:“自然有。秦相隻需把樂觀與劉正彥的屬下帶上來當堂對質，便可一目了然。”</p>
梁紅玉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頭又是一驚。以她的推測，哪怕劉正彥真與義兄有什麽事情，也絕對不會這般不小心，弄得他手下都知道才對。</p>
過不多時，兩個被秦檜從江州帶回來的蕭山士卒，還有渾身是傷的樂觀便被領上堂來。</p>
梁紅玉上次見樂觀是在陰暗的死牢中，可這次看得仔細，隻怕她心都給疼壞了，原本溫文爾雅、英俊儒雅的樂掌櫃，已經被周卓折磨成一個如同地獄惡鬼一般的模樣，一張臉甚至連一塊好肉都看不到了……</p>
“兄長，您……”</p>
梁紅玉忍不住對著堂上的秦檜怒目而視，氣道:“案情未明，官府就下此毒手，這難道不是要屈打成招？”</p>
秦檜知道梁紅玉的話其實是在罵自己，心中雖然有氣，可也隻能裝作不知的問周卓道:“周府尹，您杭州府的牢獄節級也太沒規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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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教訓的對，下官一定對其嚴加管教。”</p>
周卓說完，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樂觀:“樂掌櫃，事到如今還是早承認為好，免得害了真正關心你的人。”</p>
周卓的話看似無關緊要，可樂和卻明白他是在告訴自己，不管怎麽樣你已經活不了了，如果不想把梁紅玉牽扯進來，就按照他們說的做。</p>
說完又看向那兩個劉正彥的屬下，厲聲喝道:“把你們所知之事，速速當堂道來。”</p>
這二人早就承認了自己的事，現在哪裏還敢隱瞞，連連叩首道:“諸位相公容稟，小人乃是蕭山團練使劉正彥的親軍，年前得其將令趕赴江州，假扮襄陽守軍偷襲金人。當時還有一個尖嘴猴腮的梁山反賊同行，聽人說那人乃山東鼓上蚤時遷……”</p>
等他們把江州之事說完，堂上堂下的官員百姓全都震驚不已，現在他們才知道張俊為何突然逃進池州投了曹成！</p>
“樂觀，你還有何話說？”</p>
“周府尹，哪怕他們所說是真，又與我兄長何幹？”梁紅玉率先問道:“就算與他們同行的真是那梁山時遷，難道就能證明我兄長也是山東奸細……”</p>
還待要說，卻見樂觀對其暗暗搖頭。在他心裏，秦檜能夠堂而皇之的來，絕對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樂和真不想再把梁紅玉牽扯進來了。</p>
“你們該問的也問了，樂某雖識得劉正彥，卻也僅僅隻是一麵之緣。”樂和看了看滿懷關切的梁紅玉，緩緩說道:“而這二人樂某卻從未見過，更不知曉他們是否乃蕭山守軍……隻不過我已經被你們弄成這副模樣，為免再受折磨，您要讓我認什麽罪，我便當堂認了吧……”</p>
“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p>
周卓冷笑幾聲，突然起身對外頭喊道:“那你可還記得他來？”</p>
隨著幾聲呼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被兩個衙役押了進來，而梁紅玉和百姓中一些認識的人，全都震驚的瞠目結舌。</p>
“念仙樓”的小管家，鄆哥兒！</p>
樂和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可又很快便消失不見。他好像預料到會看見鄆哥兒一般，沒有一點驚訝的看著梁紅玉，眼神似乎在告訴她:傻丫頭，我告訴過你，你不該來的！</p>
“堂下何人？”</p>
隨著秦檜一聲大吼，鄆哥兒瘦弱的身子連忙一跪到底。</p>
“罪民鄆哥兒叩見諸位青天大老爺。”</p>
“你是何方人士，又在杭州城做何營生？”</p>
鄆哥兒本就是被秦檜之子秦熺所抓獲，該問的事情早就問的清清楚楚，現在也不過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演一出戲罷了。</p>
“罪民本是山東陽穀縣人，後來梁山賊寇打破城池，草民被逼無奈從了賊。”鄆哥兒哭喊道:“當時年幼，賊首柴進以草民老父親相要挾，讓我進東京城當細作，小人不敢不從，便一直潛伏在東京念仙樓，如今已有七年之久……”</p>
鄆哥兒本就長了張娃娃臉，模樣看上去又極為討喜，現在聲淚俱下的一頓哭訴，反而讓堂外的許多百姓都覺得他確實是個被迫從賊的苦命人。</p>
秦檜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道:“那你說說這位樂掌櫃？他難道真如梁氏所言，乃是個忠厚老實，樂善好施的商賈不成？”</p>
“回大人，此人原名樂和，外號鐵叫子，乃是梁山反賊柴進的手下頭領。而他的姐夫便是曾經登州的兵馬提轄，如今的反賊大將孫立……”鄆哥兒早沒了曾經跟隨在身側的天真模樣，一臉激動的對秦檜說道:“他與刺殺東京留守相公杜充的石秀，乃是整個京城細作的頭頭，所有汴梁城的消息，都是二人打探後報回山東賊窩的……”</p>
隨著鄆哥兒如數家珍的把樂和與梁山之事細細道來，梁紅玉已經驚得麵無人色。而堂外的一眾看客，卻是如聽奇聞異事一般，在心頭時而驚歎，時而惋惜！</p>
忠仆與叛徒，不管是否敵對，在人們心中永遠隻敬重忠仆……</p>
而梁紅玉，震驚的看著正自閉目養神的樂觀，心頭也是驚得無以加複。</p>
“諸位相公，劉正彥與苗傅乃是反賊柴進在樂和的牽線搭橋之下才說動的，而杭州城裏如今還有兩個梁山酒樓做為暗子，小人願意現在就帶您去捉拿，以望戴罪立功，洗刷往日罪責！”</p>
“浪子回頭金不換，你也是為了父親安危才被迫從賊。如今能改過自新，善莫大焉。”秦檜笑道:“簽字畫押後，杭州府自會好生安置於你。”</p>
“罪民跪謝天恩，拜謝青天大老爺！”</p>
……</p>
隨著鄆哥兒的出現，這出戲完全按照秦檜的預想在演下去。他原本想打探出朝廷是否還有沒其他奸細，可由於梁紅玉的出現，讓他逼不得已才改變起初的打算。</p>
但是這個結果，秦檜是滿意的。</p>
大宋朝廷很久沒有讓百姓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了，秦檜要的就是想借樂和一事，讓大宋的百姓看看，朝廷的律法不是擺設，朝廷的高官也不都是汪伯彥！</p>
因為這個大宋，真的經不起折騰了。</p>
“梁氏，聖上知你乃是報恩方有今日之舉，雖然有些婦人之見，可也可歌可泣。”秦檜對著堂下的梁紅玉說道:“奉官家旨意，念及梁氏知恩圖報，不僅免受罪責，另賞賜錦緞十匹……”</p>
這個結果讓外頭的百姓再次驚訝不已，有的人更是已經在秦檜手下的帶領下高呼聖上英明！而親自審理此案的秦檜也被捧上了青天大老爺的高度。</p>
百姓們管不著大周還是大宋到底戰況如何，可他們卻明白自己需要一個有冤可申的地方，有個講仁義的皇帝。</p>
而梁紅玉狀告杭州府尹失敗，皇帝卻念及是為了報恩，不僅沒有對其處罰，反而還對她施以獎勵，這對一個慢慢失去民心的朝廷到底有多重要，已經無需多說！</p>
人都是為了自己的一輩子，似麻木似清醒的活著，不是嗎？</p>
“將反賊樂和打入死牢，三日後押往城外淩遲處死！”</p>
隨著秦會之高亢的聲音之下，幾個衙役粗魯的拉起地上的樂和，而原本緊閉雙眼的鐵叫子，卻在這時候睜開眼睛，仰天大笑起來。</p>
“秦會之，你覺得以你一人之力，還能挽救這大廈將傾的大宋王朝嗎？”樂和又看向旁邊被自己盯得連連後退的鄆哥兒，嘴角上揚，淡淡的說道:“在奈何橋上等著我！”</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