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人工湖,已經灌滿了水。


    湖底的泥沙浮起,湖水略顯渾濁。


    吳勇醫師坐在湖中心的小島,正小心翼翼,滿頭大汗,一步一步,把一麻袋一麻袋的藥材, 投進湖水中。


    ……


    人工湖外圍。


    大隊長、鄭老爺子、李婆婆、老主任等,還有數百醫師、護工,都在緊張等待。


    湖水開始散發氣味。


    “藥香,聞到了!”


    “冷水泡藥材,竟然能泡出藥香?這就是配伍的神奇之處麽?”


    湖水開始升溫,在這寒冷天氣, 開始蒸發出絲絲縷縷鳥鳥白汽, 一湖涼水, 變成溫水。


    “臥槽?”


    “湖水被吳勇醫師燒熱了?”


    “這也是藥材的力量?”


    老主任、李婆婆對視一眼,都感受到神奇。


    他們都知道,廢土的藥材,蘊含莫大力量。但他們的運用方法,都很低級,著實不如吳勇醫師高明。


    又一麻袋藥材,被倒進湖水中。


    頓時,整湖的水,再次發生變化,看光澤、看質地……竟然像是變成了一湖的油?


    醫師們嘖嘖稱奇,就連小雨醫師,也滿是不可思議。


    “到底如何做到的?


    “平板電腦裏的醫學傳承,有這麽強?”


    李婆婆牢記吳勇醫師的囑托,立刻下命令。


    “水已經熱了!浮力也變大了!


    “快去,把孩子們依次抱出來, 都放進這水中。


    “讓孩子們臉朝上, 就不會憋到!


    “快!”


    ……


    人工湖旁邊,一個個醫師、一個個護工, 都開始忙碌著, 往湖裏搬孩子。


    一個又一個孩子,被放到這熱乎的油質湖水中,麵孔朝上,漂在水麵。


    ……


    化驗室裏。


    張大白帶著十幾個鎮守官,正在等待化驗結果。


    化驗員是他們強行抓來的醫師,化驗對象是藤蔓,是藤田出產的,專門給孩子們吃的嫩藤。


    兩個化驗醫師,已經把樣本放到特殊藥水裏。


    “化驗結果還沒出來?咋這麽慢?”


    兩個化驗醫師都很鬱悶。


    “這種化驗,本來就麻煩。


    “化驗一次,三四個小時,都正常。


    “而且,這些嫩藤,有必化驗麽?這不就是你們藤田自己產的?”


    張大白也不太理解。


    這些嫩藤會有問題?


    之前藤田確實被投毒了,但當時就檢查過,投毒沒啥影響啊。


    為什麽事到如今,白隊又讓檢查一次?


    化驗室窗外,可以看到, 一個又一個醫師、護工, 在匆忙把孩子抱出去, 抱到人工湖裏。


    張大白心中越來越急。


    白隊交代的任務,終究還是沒能完成麽?


    突然,化驗醫師驚呼出聲。


    “臥槽?


    “真有問題?


    “好像試劑顏色不太對?


    “這嫩藤,裏麵有不明物質!”


    年齡大些的化驗醫師,立刻動手,從液體裏取出樣本,放到顯微鏡下麵看。


    “真的有問題。


    “這些嫩藤,分化出了某種毒細胞?”


    “那為啥在藤田的時候,化驗不出?”


    “那時候,每一根藤裏麵的毒細胞,含量太少了。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毒細胞分裂越來越多。


    “換言之,嫩藤裏這種毒,最開始的時候,毒性很小。但是會隨著生長,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變大!


    “你們化驗的時候,它毒性還不夠大,還太小,所以化驗不出。


    “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它的毒性,偷偷變大了!”


    張大白腦袋發暈,慢慢思考。


    這意思是,之前那次在藤田的投毒,其實成功了?


    隻是因為城鎮的技術手段太落後,沒能檢測到真正的隱患?


    被敵人給耍了?


    “幸好,敵人的尾巴,被白隊給抓到了!”


    化驗醫師滿頭冷汗。


    “幸好個屁啊,這些嫩藤,在所有孩子的食譜裏麵。


    “每一個孩子,都吃過了!”


    張大白的臉,頓時僵住。


    片刻之後,他猛然反應過來,拉上化驗醫師。


    “快,和我去見大隊長!”


    ……


    人工湖裏,水汽蒸騰。


    三百多個孩子,飄蕩其中。


    吳勇醫師坐在湖心小島,認認真真,一絲不苟,不斷拿著儀器取水,化驗各種參數。時而把對應的藥材,扔進湖水中。


    人工湖外麵,醫師和護工們,此時都瞪大眼睛。


    一方麵,他們很緊張。


    另一方麵,他們從未見過這種場景!


    ……


    聽完化驗醫師的話,大隊長、老主任等人,都麵容呆滯,陷入沉思。


    藤蔓的毒性監測,方桉是老主任一手製定,已經沿用了太多年。醫師們隻需要按照既定的方法流程,去檢驗,就好了。


    他們從未想過,這套方桉,竟然會有如此大的漏洞!


    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當務之急,是先讓吳勇醫師,把咱們的孩子,都救回來。”


    ……


    一縷縷水汽湖中飄起,一個個孩子水中漂浮,還有吳勇醫師,盤坐在煙波浩渺的湖心,宛若神仙。


    圍觀的醫師、護工們,紛紛讚歎。


    “幸虧了吳勇醫師在。”


    “竟然還有這種治療方法,今天算開了眼界。


    “這種方法確實,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以後有的吹了。”


    突然,又一隊人馬,闖進人群。


    卻是四隊長,帶著十幾個鎮守官,護衛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來到湖邊。


    “吳勇醫師的老婆和孩子來了?”


    “好巧啊,這個時候?”


    大隊長等人,麵麵相覷,也向四隊長這邊走來。


    “怎麽回事?”


    四隊長也不是很懂。


    他按照白拿鐵的說法,和總城取得聯係,了解了吳勇醫師老婆孩子的大概特征。然後急急忙忙,在城鎮裏,找到特征最接近的這兩個人,一個“假老婆”,一個“假孩子”。再給這兩人,吩咐好戲碼。


    卻見“假孩子”,看向湖心島,愣了片刻。


    “他不是我爸爸。”


    湖邊,頓時安靜下來。


    咋回事?


    四隊長額頭冒汗。


    老白這樣搞法,會不會有點亂來?


    ……


    卻見水汽蒸騰煙波浩渺中,數百孩童漂浮湖麵,湖心小島。


    盤坐的吳勇醫師,突然挺起累彎了的腰。


    “啊?


    “這麽快?


    “再過十分鍾,就完全釀成了啊。


    “白拿鐵,這十分鍾時間,你都不給我麽?”


    煙波浩渺中,但見他的臉,彷佛吸收蒸汽,開始變形,開始融化。


    肉色的泥一樣的東西,從他臉上流淌下來。


    沒錯,“吳勇醫師”是假的。


    這張臉也是假的。


    肉色的泥流盡,露出半邊血肉、半邊玻璃的腦袋。


    正是紅酒先生。


    他的臉上,帶著笑容。


    “唉……人終究不能貪心。


    “雖然被打斷了,但我的收獲,也已經足夠多。”


    寒風吹來,卷攜湖麵水汽,吹向圍觀的醫師和護工,吹在他們呆滯不知所措的臉。


    他們嗅到,風吹來湖水的氣味,發生變化。


    藥香變澹。


    取而代之,是醇厚的,酒香!


    ……


    人工湖旁。


    李婆婆和老主任,呆若木雞,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那個熬夜救治患兒的拚命三郎,吳勇醫師……


    那個醫術高超解決諸多難題的,吳勇醫師……


    那個為了孩子暴露平板電腦的,吳勇醫師……


    竟然是假的?


    大隊長咬碎槽牙,瞪裂眼角!


    渾身汗毛倒豎,冷汗直流!


    電光火石間,他明白了一切。


    從藤田投毒,到熬夜救治取得信任,再到嫩藤毒發,爆出平板電腦,修建人工湖……這全都在“吳勇醫師”計劃之內!陰謀之中!


    “小白,我對不起你!”


    鄭老爺子滿頭大汗,拚命回憶,吳勇醫師,到底什麽時候出了問題?


    但是……


    他和吳勇醫師,隻是普普通通的總城老鄉,接觸不多聯係不多並不熟悉,能出問題的地方,似乎太多了?


    小雨醫師“嗖嗖”往人群後麵逃跑。


    小白留給她最後的話,“事態有變,立刻跑路”!


    ……


    四隊長慌亂之間,又想起老白的囑咐。


    他給過命令了,此時正該喊出來。


    他扯開尖細的嗓音。


    “醫師救孩子!


    “鎮守官保護醫師!


    “別在乎敵人!”


    下意識的,醫師們衝進水中,去抱漂浮的孩子。


    鎮守官們衝進水中,掩護醫師。


    鄭老爺子掏出槍,瞄準湖心的吳勇醫師。


    大隊長扯開嗓子,下了同樣的命令。


    “都去撈孩子!


    “別管敵人!”


    ……


    一個個醫師,一個個鎮守官,下餃子般,跳進湖中,去抱孩子!


    湖水裏,男醫師看到,水裏漂浮的孩子,口中正吐出金色液體。


    正是這金色液體,散發濃濃酒香。


    甚至連水汽,也被這金色液體蒸騰,染成金色。


    怎麽回事?


    孩子的身體,變成了釀酒的壇子?


    孩子體內釀成酒,流出來了?


    ……


    一縷縷金色液體,彷佛受到吸引,從湖水流向湖心,流向小島旁邊,流向紅酒先生探在水裏的手。


    他的手指,同樣有肉色的泥融化、脫落,露出試管手指。


    這些金色液體,來多少吸多少,都被吸進他的試管手指。


    “哈哈哈!


    “哈哈哈!


    “百年陳,猴兒酒!


    “用孩童身軀當作酒壇,用孩童生長騙過時光!


    “血肉酒壇幼年身,百日光陰百年陳!”


    從未見過,金色的猴兒酒!


    從未嗅到,如此醇厚酒香!


    涓滴成流,匯進身體,紅酒先生的幸福和愉悅,快要溢出來了!


    “哈哈哈哈,


    “我果然是個天才!


    “我果然是個天才!


    “我果然是個天才!”


    看到一個個孩子,都被抱起來,紅酒先生很生氣!


    “把我的酒壇,放回去!”


    ……


    抱著孩子的男醫師,鼻孔裏吸進猴兒酒蒸汽。


    他不想吸,但這蒸汽太過濃鬱。


    他的鼻孔裏,口腔裏,甚至胸膛裏,都滿是這種醇厚的香氣。


    他有點醉了,暈暈乎乎,但還是抱著孩子,淌在湖水裏,快速向岸邊邁步。


    突然,他感覺到……


    為什麽,胸膛裏,這麽燙呢?


    為什麽,喉嚨裏,這麽燙呢?


    為什麽,嘴巴裏,這麽燙呢?


    為什麽,鼻孔裏,這麽燙呢?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他呼吸進去的酒氣,突然被點燃了……


    他胸膛裏、喉嚨裏、嘴巴裏、鼻孔裏……不再是酒氣,而是火……


    他張開嘴巴,嘴巴和鼻孔,同時噴出飛灰。


    噗通!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跌落水中。


    懷裏的孩子,重新落回水裏。


    孩子口中,繼續吐出金色液體,向著湖心島流去!


    ……


    有的醫師,回到了岸上。


    有的孩子,被救了回來。


    也有的醫師,口鼻噴出黑灰,跌落水中。


    也有的孩子,重新跌落水裏,口吐酒液。


    砰!


    砰!


    砰!


    砰!


    ……


    槍聲響成一片,一顆顆子彈飛過水汽蒸騰的湖麵,打在紅酒先生身上、臉上、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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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子彈打進血肉,“噗嗤”一聲進去,又很快被擠出來。


    有的子彈打在玻璃,“邦當”一聲反彈,被彈飛到遠處。


    紅酒先生滿臉笑容,渾不在意。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


    “剛剛的老婆和孩子,都是假的吧?


    “白拿鐵,你的小花招,害我的猴兒酒減產了!


    “但是沒有所謂,你不在,所有人都要死!”


    猴兒酒收集的差不多。


    紅酒先生站起來。


    體內的猴兒酒,拿出一丟丟,強化身體狀態。


    頓時,他的肌肉、筋骨、血液、神經……都熱了起來!


    “破限之一,淩波微步。”


    他的身影,“嗖”一聲飛出,在水麵幾個起落,腳踩水麵踏出波紋,便落到岸邊,落到大隊長等人身前。


    一個響指,四周十幾個鎮守官、醫師,便口鼻噴出黑灰,倒地不起,再無生息。


    “自我介紹一下,本人,紅酒先生。


    “過去的時間裏,承蒙款待。


    “我和各位相處的,很是愉快。


    “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老主任和李婆婆,轉身逃跑。


    大隊長出拳,鄭老爺子開槍!


    彭!


    拳頭被一掌抓住。


    大隊長額頭冒汗。


    他的實力不如當初,但也算職業級武道家。


    此時此刻,感覺拳頭,就像被鐵鎖鉗住,送不出,拿不回,動彈不得!


    噗!


    子彈射進紅酒先生左眼,但又被擠出來,順著臉頰,掉落在地。


    鄭老爺子呆在當場。


    他看到,紅酒先生的眼球,甚至都囫圇著,從眼眶裏彈出來!好像沒挨到那一發子彈。


    “哈哈哈,我的職業是【化工廠】,身體比較結實。


    “我還用業餘時間,學了一點武道,真實職階是【武道家】,但有猴兒酒在,也可以是【破限大師】。


    “唉?


    “不能好好說話麽?


    “都湊上來幹什麽?”


    紅酒先生一個響指,十幾個圍上來的鎮守官戰士,便口鼻噴出黑灰,雙目無神,軟倒在地,再無生息。


    “不得不說,你們這個城鎮,垃圾有點多。


    “隻有白隊……額,不,白少尉?或者白中尉?


    “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啥情況!


    “總之,他還算個人物。


    “隻是可惜啊,這一局,我贏了,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抓著大隊長拳頭的手,開始用力。


    便在此時……


    砰!


    清脆的槍聲中,一枚子彈,穿過蒸騰的水汽,穿過醇香的酒氣,穿過慌亂的人群……


    “噗嗤”一聲,射進紅酒先生的手臂。


    紅酒先生麵色陡變!


    另一隻手,並指如刀,“撲哧”一聲,齊肩切斷中彈的手臂。


    切下來的手臂,落地,內有藤絲爆炸生長,瞬間把手臂變成藤球!


    風裏傳來冷冷的聲音。


    “閉嘴吧。


    “別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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