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朝廷已經遵照您的旨意,在河清、永寧等京畿諸縣推行了‘清都令’,目前已廣泛投入使用。”


    “京畿的修行者們對此反響如何?”


    “很多修行者聲稱,‘論道室’裏隱藏著許多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們多年來的一些疑惑,一經在‘論道室’提出,便迅速得到了解答。


    “更有一些人,在‘清都幻境’中尋得了自己心儀的功法和武學,為了賺取‘夏皇幣’,他們正積極地在‘論道室’裏發言,或是在‘論道之境’不分晝夜地與人對戰。”


    “看上去,他們對‘清都令’評價很不錯。”


    “這是陛下英明決策、領導有方。”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總是在朕麵前說這些虛頭巴腦的奉承話。”


    “琬珺知錯,請陛下責罰。”


    “朕現在無暇責罰你。朕隻想知道,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向官府反饋過‘清都令’的不足之處嗎?朕可是明確要求過各縣城驅魔司要廣開言路,聽取各方意見的。”


    “確實還是有的。很多修行者都對‘論道之境’的對戰匹配機製感到不滿,尤其是三對三和五對五的團隊模式。”


    “哦,他們具體是怎麽說的?”


    “他們說,‘論道之境’總是將實力強勁的修行者匹配到對手隊伍,而將實力平平的修行者分配到自己這邊,導致他們天天被人暴打,好不容易積攢的一些積分,轉眼間就被扣光了。”


    “哎,這背後的本質原因,終究還是他們自身實力不足。真正的強者,哪怕每一次都是一個人帶著四個廢物隊友,也能迅速取得連勝,一路打到‘天’級。”


    “一強帶四弱,還能一路連勝,這真的有人能做到嗎?”


    “你可以去幻境裏查查,有一個叫‘蘇白魚’的修行者,去看看他的對戰記錄。”


    “蘇白魚?他是‘紫府軍’的成員嗎?我好像從來沒見過這一號人物。”


    “他是‘紫府軍’的,不過幾個月前,朕派他去執行一項特殊任務了,近期他都不會在京城。”


    “……”


    這天早晨,批閱完一摞奏折之後,蕭琬珺和顧旭像往常一樣,開始討論大夏近期發生的事情。


    在王堅的帶領下,龍門書院的符師們對推衍大陣的研究不斷取得新的突破,使得陣法的覆蓋範圍變得更廣,推演計算能力也提升了數倍。


    因此,“清都令”的使用範圍不再局限於“紫府軍”內部,而是開始服務於洛京城乃至更多地方的普通修行者們。


    除此之外,顧旭還在“清都幻境”之中,開辦了一所“清都學堂”。


    龍門書院作為大夏當前最高的修行者學府,其準入門檻過高,容納學生數量有限。而且,書院內的教習們更加專注於高深道法和武學的研究。


    它更像是一所“研究院”,而非“基礎教育學校”。


    而大荒那些初步踏入修行之路的低階修行者,常常隻能像顧旭過去做小吏時那樣,自己兌換秘籍,自己照著書本慢慢摸索,或者是依靠師父手把手地領進門。


    普遍缺乏係統性的引導。


    有些時候,詢問他們一些修行界的常識,他們都不一定能回答出來。


    也因此,他們在修行中很容易走彎路,出岔子。


    這對大荒的長遠發展,顯然是不利的。


    如此情形下,顧旭便決定開設一所針對低境界普通修行者的學校,秉持“有教無類”的原則,不論出身、門第、天資,隻要擁有一顆渴求知識、追求大道的心,均可入學。


    當然,若要在現實世界中修建這樣的學校,無疑成本極高,需要耗費大量資源,且難以普及到全國的各個府縣。


    所以,顧旭幹脆走了捷徑,先嚐試將學堂開設在“清都幻境”之中。


    這樣一來,隨著“清都令”的逐步推廣,大夏五湖四海的修行者,都將有機會聆聽到京城名師的授課。


    “對了,陛下,”蕭琬珺再次開口說道,“您近來又獲取了一些新的‘混元之氣’,是否還打算繼續用它來擴建靈氣轉化大陣,進而擴招‘紫府軍’呢?”


    “不必了,”顧旭思忖片刻,搖了搖頭,“‘紫府軍’是大夏的精英部隊,除了靈氣轉換大陣之外,要培養他們,還需要傾注更多的其他資源。現在一千人左右的規模剛好合適,再多的話,以大夏目前的國力,供養起來就有些吃力了。


    “朕接下來的計劃,是從洛京開始,把靈氣轉化大陣逐步鋪設到各府各縣的驅魔司衙門,爭取在近幾年裏,讓每一個為國效力的修行者都有機會體會到用靈氣修行的滋味。”


    “陛下,要做成這事,您恐怕還得再親自去東海歸墟很多次吧!”


    “那是當然。”


    顧旭的話音剛落,蕭琬珺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你要做什麽?”顧旭用詫異的眼神望著她。


    蕭琬珺雙手抱拳,語氣中帶著一絲明顯的敬意:“陛下心係天下子民,我謹代表天下修士,向陛下道一聲謝。”


    “你快坐下,”顧旭心念一動,真元化作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輕輕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回到了椅子上,“作為一國之主,致力於為大夏修士鋪設坦途,減少他們在修行中可能遇到的風險,這難道不是應盡的本分嗎?”


    “雖然陛下您這麽想,但實際上,並不是每一位君王都認為這些事情是他們的本分啊!”蕭琬珺說道。


    聽到她這話,顧旭輕輕搖了搖頭。


    或許,正是因為之前的皇帝們都太過差勁,使得他現在隻需隨隨便便做一些小事情,就會被手下人視作千古一帝。


    在他看來,他的“英明神武”、“恭儉愛民”……其實很多時候不過是同行們襯托的結果罷了。


    “對了,前些日子,我不是讓你和其他內閣大臣們去擬定一個靈田改革的方案嗎?你們現在進展如何了?”顧旭沉吟片刻後,又問道。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大夏若要蓬勃發展,修行資源的供給無疑是其中至關重要的基石。


    無論是靈株的種植、靈礦的開發,還是丹藥的煉製、法寶的鑄造,每一個環節都緊密相扣,不容有失,均需高度重視。


    大齊王朝時期,田地兼並現象尤為嚴重,大批原本屬於平民百姓的土地,逐漸被世家豪族、宗門幫派所占據。


    顧旭登基之後,大刀闊斧地對田地進行了重新分配。


    這一舉措使得大夏的許多普通農戶對他極為擁戴。


    但與此同時,他也遇到了一個新的難題——


    那就是靈株種植效率低下。


    許多用於煉製丹藥的靈株,其培育過程需要較為苛刻的條件和複雜的操作。


    過去,這些靈株常常是由大宗門、大家族進行大規模培養,待成熟收割後,便直接送到自家的丹藥作坊進行加工,再將成品丹藥高價出售。


    他們可以說從源頭到市場,牢牢地把控著整條產業鏈。


    然而現在,許多零散的農戶並不具備高效率培養靈植的能力。


    再加上今年上半年,大夏部分地區遭遇了旱災,導致靈株產量減少,繼而影響到全國範圍內的丹藥產量。


    這讓顧旭不免深感憂慮。


    他曾考慮過讓官府從農戶們手裏收購或租用這些靈田,並派遣懂行的修行者統一組織種植,但又擔心這樣做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可能會影響到平民的利益。


    作為一個純粹依靠武力推翻前朝皇帝、奪取天下的君主,顧旭在修行方麵或許是個內行,但在治國方麵卻是個純粹的外行。


    他隻能略微借鑒一些前世的曆史經驗,然後將具體事務交給手下的內行們去完成。


    “我目前還在與王公、劉次輔等人商議,”蕭琬珺回答道,“實際上,處理這件事情要比我們之前所想的更為複雜。因為自從陛下您鏟除了那些世家、宗門和大量貪官汙吏之後,朝中精通靈田經營的修士數量就變得不多了。


    “若是將此事全部交由官府來主持種植,恐怕是不現實的。”


    “此事不必著急,”顧旭道,“你們多去做些考察,多去采納各方的意見,務必拿出一個妥善的方案來。這等事情,關乎國家根基,一定要謹慎為之。”


    “陛下說的是。”


    “另外,今年年底,大夏將進行首次官員考課,也需要你們去擬定個流程和標準。朕聽聞,有很多地方官吏為了盡快得到升遷和獎賞,常常會過於注重短期的效益,而忽視長期的發展。你們得多多留意這樣的情況。”


    “是。”


    “……”


    在顧旭交代完事情之後,蕭琬珺起身行禮,隨後抱起桌上的一摞奏折,轉身離去。


    禦書房中便隻剩下顧旭一人。


    他朝門外揮了揮手,太監韓順喜便拿著一個食盒,拎著一壺茶水,小步快走進入屋內,將其小心翼翼地擺放在顧旭的麵前。


    “陛下。”韓順喜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有什麽事就說吧。”顧旭一邊打開食盒,一邊淡淡地說道。


    “奴婢剛剛在屋子外頭,看到蕭大人在離開的時候,每走上幾步路,就會回頭看一眼。”韓順喜自視為皇帝家仆,下意識地觀察文武百官的異常舉動,早已成為他的本能。


    “那你認為她為何要這麽做呢?”顧旭沒有對此立即表態,而是一邊從食盒中用筷子夾起一塊麻婆豆腐,一邊反問道。


    “陛下,奴婢覺得……她應該對您心懷仰慕,”韓順喜思忖了會兒措辭,回答道,“而且她自從大齊時期以來,便既有美名,又有賢名,天下之人無不稱讚其風采。陛下何不考慮將其納入宮中,為陛下分憂解難、延續香火?想來她應該也不會拒絕……”


    顧旭的筷子在空中頓住了片刻,隨即緩緩說道:“正是因為她不會拒絕,所以朕才更不能輕易提出此事啊。”


    “奴婢愚鈍,還請陛下指教。”聽到他這話,韓順喜頗為不解,不禁頷首恭敬道。


    “琬珺是個胸懷大誌的女子,”顧旭輕歎一聲,說道,“如今她安靜做事、不爭不搶,是因為她有更大的野心,她想要‘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想要在史書中留下千古美名。


    “她之所以對朕心懷仰慕,是因為在其他人都隻將她視為‘漂亮女人’的時候,唯有朕將她視作‘賢才君子’。


    “雖然朕也是一個喜好美色的庸俗之人。


    “但如果真的為了一時男女之歡,把她納入宮中,天下人又會怎麽看她?


    “像她這樣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難以依靠力量服眾,在史書之中,豈不是就成了以色娛人的佞幸之輩、禍國妖妃,跟她原本的誌向相去甚遠?


    “也許,待到大業已成、天下安定,全天下人都看到一個凡人女子也擁有著立下豐功偉績的強大力量,朕會再來考慮這件事情。”


    韓順喜在原地愣了片刻,心想:陛下不愧是陛下,對於女人的心思,竟然能有如此獨到的見解。


    他沉默片刻,又忍不住微微皺眉,有些好奇地問道:“陛下,奴婢愚鈍,不知可否請您指教,您方才所說的‘堯舜’究竟是何許人也?”


    顧旭笑了笑,回答道:“你就當他們是遠古時期的兩位聖明君主吧。”


    …………


    離開暢春園後,蕭琬珺乘著馬車,來到了洛京城的北部。


    這裏矗立著一座低矮的石質建築,四周戒備森嚴,散發出一股肅殺的氣息。


    蕭琬珺知道,此地便是大夏當今“青冥內衛”的總部衙門所在——昔日的隱秘組織“青冥”,自從被當今陛下整頓收編為“青冥內衛”後,便一直肩負著緝捕、讞獄、監視等重任,是一個令眾多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她從兩排手持武器、肅立站崗的士兵中間穿過,步入衙門之內,隨後在一間偏房裏找到了上官槿。


    雖然上官槿已經嫁入宮中,成為了賢妃,但作為一個實力不俗的修行者,且掌握著諸多陰狠毒辣的手段,她依然在“青冥”組織中擔任著要職。


    蕭琬珺今日特意前來找她,便是想與她商討關於官員考課的方案。


    此時此刻,上官槿正懶洋洋地倚靠在一把藤竹搖椅上,手裏捧著一份公文,搖搖晃晃地翻看著。


    看見蕭琬珺的身影,她立刻禮貌地笑了笑,說道:“蕭大人,請原諒我今日有些不適,無法起身。”


    蕭琬珺關切道:“上官大人身體無礙吧?”


    工作的場合,蕭琬珺便用工作的稱呼,沒有稱呼她為賢妃娘娘。


    “無礙,”上官槿答道,“隻是昨天晚上稍微有些勞累,不必在意。我們直接談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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