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欽立即轉過頭,朝汪洋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非常好奇,那位神秘的符道大師,究竟長什麽模樣。


    隻見在漫長逼仄走廊的盡頭,一對少男少女有說有笑,朝他們迎麵走來。


    那少女身材嬌小,黑發高束,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而那一身黑色的“七曜服”,又給她嬌俏的外表增添了幾分英氣。


    那少年則身著青布衫,頭戴逍遙巾,身形瘦長,麵色白皙,修眉朗目,氣質出塵;嘴角天然上翹,就算不笑時也帶有三分笑意。


    還未等馬欽反應過來,汪洋便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那青衫少年的麵前,嘿嘿笑著說:


    “顧兄,你終於來啦!咱們衙門來了個新人,他說他很想認識你呢!”


    聽到這話,馬欽目不轉睛盯著那青衫少年,眉頭緊皺。


    沂水衙門的符道大師,竟然如此年輕?


    他隻覺難以置信。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的競爭對手顧旭,好像就是個尚未加冠的少年。


    難道修煉天才顧旭,跟符道大師“顧兄”,真的是同一個人?


    難道這家夥在修煉和做任務之餘,還把符道也修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了?


    他哪來的這麽多時間?


    不過最讓馬欽嫉妒的是,這混蛋不僅能把艱深難懂的符道知識學明白,而且還長得俊朗清逸,一路跟漂亮姑娘談笑風生——


    跟自己想象中不吃不睡邋裏邋遢的苦行僧模樣截然不同。


    想到自己快要三十五歲還沒娶到媳婦,馬欽突然難受得想哭。


    這見鬼的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


    不過出於大齊官場的基本禮節,他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平靜,主動上前跟那對年輕男女打招呼。


    首先,他雙手抱拳,朝有官位在身的黑袍少女躬身行禮:“小吏馬欽見過大人!”


    然後他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望向那容貌俊朗的青衫少年:“在下青州府馬欽,敢問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回答道:“在下沂水顧旭。”


    顧旭!竟然真是顧旭!


    馬欽握緊拳頭,努力克製著自己罵髒話的衝動。


    與此同時,旁邊的汪洋還不忘補上一刀:“顧兄,這位新來的馬兄說他看過一些符道方麵的書,最佩服精通符道的修士了。如果你有空閑的話,或許可以跟他交流下心得。”


    “馬兄也學過符道?”顧旭笑著問。


    “略知一二。”馬欽硬著頭皮回答。


    “我也一樣,”顧旭謙遜地回答,“我三個月前開始學符道,目前也隻會些皮毛。以後還要向馬兄多多討教。”


    說話時,顧旭目光澄澈,笑容真誠,並沒有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虛偽。


    看得出來,他說的並不是客套話,而是事實。


    然而,正是這份真誠的態度,令馬欽仿佛受到了一萬點暴擊,痛苦得難以呼吸。


    他雙腿一軟,身子一歪,無力地靠在走廊的柱子上。


    “馬兄,你還好嗎?”顧旭關切地問道。


    “我……我還好,”馬欽扭過頭去,不想再看見他那張清俊的臉,“我隻是沒吃早餐,現在腦子有點暈。”


    其實馬欽是吃過早餐才出門的。


    但為了保住麵子,他隻能臨時瞎編個借口。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時小寒終於開口了:“這好辦。咱們衙門公廚的油條和燒餅可好吃了。汪洋,要不你帶這位馬兄去公廚一趟?他待會兒還要參加考核,餓著肚子可不行。”


    “遵命,時大人!”汪洋笑嘻嘻地點頭答應。


    …………


    當清晨的太陽爬上屋簷的時候,洛京考官的儀仗隊終於沿著寬闊的“正氣街”,朝著驅魔司衙門徐徐行來。


    這位考官名叫楚鳳歌,第四境修士,在大齊驅魔司京城總部擔任“郎中”一職,官秩五品。


    “郎中”並不是醫生,而是指隨從、佐輔的官員。


    這位楚郎中的職務,可以理解為驅魔司司首的秘書。


    按常理來說,把一位五品官員派到沂水這種偏僻的小縣城做考官,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但不知為何,驅魔司現任司首的洛司首卻對這場微不足道的考核異常重視,以克扣俸祿逼迫楚鳳歌提前結束休假,專程趕來沂水。


    “兩個低境界的螻蟻,爭奪一個九品官職,也配本官親自跑一趟?”楚鳳歌心頭對此不以為然。


    但是司首大人有令,他不敢不從。


    而沂水縣的百姓顯然也沒見過這麽大的官。


    在大齊王朝,官員的出行儀仗是有嚴格的規章製度的。


    比如抬轎夫役的人數,是由坐轎官員的級別決定的。官越大,轎夫越多,有四人、六人、八人抬的區別。


    再比如說,官員出行,需要有人在前麵鳴鑼開道——七品官員鳴鑼七下,五品官員鳴鑼九下,三品以上鳴鑼十一下。


    聽到鳴鑼聲,平民需要自覺退讓。如果退讓不及時衝撞了儀仗,就是藐視朝廷,需要嚴重處罰。


    此時此刻,楚鳳歌頭戴烏紗帽,身穿七曜服,懶洋洋地坐在六抬大轎上。


    轎子前後,有儀仗隊敲鑼打鼓,高舉著“肅靜”、“回避”兩塊牌子。


    看到這樣的陣仗,沂水的百姓們紛紛恭順地退讓到道路兩側,低頭行禮;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瞟向那台裝飾華麗的轎子,敬畏之餘又有幾分好奇。


    而陳濟生也早已帶著顧旭和馬欽,站在衙門門口,迎接這位遠道而來的楚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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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生之年,如果我能體驗一回這樣的儀仗,那我死而無憾了!”馬欽望著那六抬大轎,心中充滿了羨慕。


    “萬惡的封建社會。”顧旭則臉上波瀾不驚,心頭默默吐槽了一句。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第四境及以上的修士是可以禦劍飛行的——又快又方便的交通方式不用,卻偏偏要搞這麽大陣仗來凸顯自己身份,簡直就是勞民傷財、自找麻煩。


    至於陳濟生,則腰背挺直,麵色平靜,雙眸深如古井,看不出絲毫情緒。


    片刻後,轎子停在了驅魔司門前。


    一位侍從上前幾步,恭恭敬敬地掀開轎簾。


    轎簾底下首先露出一隻青緞粉底朝靴。


    隨後,一個不到三十歲、容貌秀美的青年從轎子中走了出來。


    此人麵如敷粉,唇若施脂,一雙桃花眼顧盼多情,嘴角掛著一絲慵懶的笑容,整個人精致得像是宮廷畫師精心描摹的工筆畫。


    正是驅魔司郎中楚鳳歌。


    如果說,顧旭的容貌是少年人的清俊疏朗,英氣中尚有幾分稚嫩;


    那麽楚鳳歌的長相完全可以用漂亮乃至於妖冶來形容。


    顧旭甚至覺得,如果給這人換上一身女裝,恐怕將豔壓群芳,成為禍國殃民的存在。


    隻見這楚鳳歌背負雙手,抬頭望天,用鼻孔對著在場眾人,似乎對世間萬物都不屑一顧,同時口中低聲吟誦:


    “平生進退如飆風,一睨人才天下空。獨向蒼天橫冷劍,何必生我慚英雄。”


    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狂妄自戀之人!


    聽到這話,顧旭心頭嘖嘖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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