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紙上又寫著什麽?”楚鳳歌一邊說著,一邊湊過腦袋。


    不過,當他看清楚花箋上的內容後,他立即皺起眉頭。


    “真討厭這種故弄玄虛、不講人話的混蛋!”他很不愉快地吐槽了一句,然後又向顧旭問道,“你知道這幾句話是什麽意思嗎?”


    顧旭沉吟片刻,回答道:“既然提到‘元宵燈會’,想必這應該是個謎語——而它的謎底,估計指向這宅院裏的某個地點。”


    “那你能猜得到它的答案嗎?”楚鳳歌接著問。


    如今有顧旭在他身邊,楚鳳歌根本懶得動腦子。


    “答案很簡單,”顧旭回答道,“圓形,有水,沒有魚蝦,且常常有人經過——那顯然是水井。”


    畢竟這個世界沒有供水係統。


    人們的日常生活用水,都需要到水井去挑。


    所以才會“日日照人麵”。


    “哦。”楚鳳歌點了點頭,裝出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模樣。


    隨後顧旭的望向唐薈:“唐大人,您知道這宅子裏的水井在什麽地方嗎?”


    唐薈回答道:“我記得東北角的院子裏有一個。”


    他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不過,兩位小兄弟,這回我沒法跟你們一同前去了。我剛才沒能通過第一關考驗,想必很快就會有惡鬼來追殺我。為了保住性命,我必須得盡快前往我的避難所。”


    “沒關係,楚大人,”顧旭微笑著說道,“您剛才給我們提供的信息,對我們已經是極大的幫助。我們還在思考應該如何感謝您呢!”


    “小兄弟太客氣了,”唐薈也開始笑嗬嗬地說著客套話,“其實我幫助你們,不過是為了自己一點小小的私心罷了。


    “近二十年來,那‘驚鴻筆’一直藏在這座宅院之中,卻從未有人見識過它真正的模樣。而以我自己淺薄的才學,顯然也無法通過它設下的重重考驗。


    “所以,我隻能寄希望於別人身上,希望有人能夠幫助我看到‘驚鴻筆’重見天日的一天。


    “小兄弟,你一定要幫助我實現這個願望啊!”


    “既然唐大人有這樣的期望,那我一定會盡力而為!”顧旭目光真誠地說道。


    話音落罷,兩人相視一笑,看上去相得甚歡。


    不過,這段對話中究竟有幾句是真的,幾句是假的,恐怕隻有兩人自己知道。


    隨後他們便分道揚鑣。


    唐薈朝西北邊走,前往西北角樓。


    顧旭和楚鳳歌則往東北邊走,去尋找謎語中提及的水井。


    這時候的陸氏祖宅已經重新變得昏暗而陰冷。


    顧旭不得不竭力驅動體內的真元,才能勉強抵擋住這刺骨的寒意,避免身體被完全凍僵。


    他們沿著抄手遊廊一路前行,穿過大大小小的房間和院落,最終抵達了大宅東北角一處不起眼的小院。


    顧旭很快就認出來,這裏是仆役們居住的地方。


    而謎語中所提及的水井,就位於這座小院的角落裏。


    此井呈圓形。


    井沿低矮,由灰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石頭表麵凹凸不平,且有淡淡的青苔的痕跡。


    在這水井旁邊,還有一株高大的榆樹——此時它的樹葉早已落光;在它的枝幹上,還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而在它的樹冠處,還掛著一條染血的白綾,於寒風吹拂下輕輕飄動,給這陰翳的環境又增添了幾分肅殺的氣氛。


    “‘元宵燈會’竟然會在這地方舉行?”楚鳳歌環顧四周,深感不可思議,“那個姓唐的家夥不會是在忽悠我們吧?”


    顧旭沒有立即回答。


    他把真元匯聚到指尖,幻化出一團璀璨的光芒。


    借著這團光,他朝水井底下望去。


    這時他發現,這井已經成了一口枯井——而在這井底下,竟有一堆白骨!


    “難道當初陸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那些家眷和仆役的屍體都被扔到了這口井裏?”他在心裏暗暗猜測道。


    他試探性地將手中的花箋放在井沿上。


    刹那間,不遠處亮起桔紅色的火光,還響起了嘈雜的吆喝聲和刀劍碰撞的聲音。


    幾秒鍾之後,幾個人影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仆人打扮的年輕女子——顧旭很快就認出她的身份,正是陸詩遙當年的貼身丫鬟書硯。


    但她此刻的模樣卻慘不忍睹。


    她衣衫襤褸、步履蹣跚,手上戴著鐐銬,皮膚上盡是青腫,臉上也殘留著淚痕。她的每一個腳印上,都留下了殷紅的血跡。


    從她的眼神中,顧旭看到了發自內心的憤怒,以及無能為力的絕望。


    而在她的身後,還有幾個士兵模樣的男人——不過他們都衣著不整,臉上掛著放蕩的笑容。


    “這是當年事發時的影像嗎……”


    顧旭發現,自己仿佛變成了空氣一樣,可以從這些人的身體中徑直穿過去,完全無法與他們相接觸。


    “這陸家大宅裏的女人,跟外邊窯子裏那些殘花敗柳感覺就是不一樣啊!”一個士兵嘿嘿笑著,目光在丫鬟書硯的身上肆無忌憚地掃來掃去,“現在要把她處死,俺還感覺怪可惜的。”


    “一個丫鬟而已,爽都爽過了,沒什麽可惜的,”他的同伴一遍說著,一邊緩緩抽出腰上的佩刀,“等待會兒進了裏麵的屋子,見了那些尊貴的夫人小姐們,那才叫帶勁兒!”


    “你們今天對我的羞辱,我都會記在心裏,”這時候,書硯用毫無波瀾的語氣開口道,“就算我死了,變成惡鬼,我也不會忘掉。”


    “犯官家的奴婢,都敢來威脅我們?”那士兵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說道,“以你主子犯下的叛國罪,就算把你羞辱一萬次,也不值得憐憫。”


    “陸大人不可能叛國,”書硯淡漠地說道,“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陸家犯下的叛國罪可是鐵證如山,皇帝陛下親自裁決,你還敢說是冤枉?”


    “陸大人是清白的。”書硯又把話重複了一遍,目光中沒有任何神采。


    “難道是你們幾個剛才動作太粗暴,把這妞給弄傻了?”士兵看著同伴,嗬嗬笑著調侃道。


    書硯沒有理會他們,仍然繼續道:


    “倘若陸家屬實冤枉,稍後我人頭落處,一腔熱血休半點兒沾地上,都將飛那白綾上;


    “倘若陸家屬實冤枉,今後六月三伏天,都將天降三尺瑞雪;


    “倘若陸家屬實冤枉,自今以後,這青州將大旱三年。”


    那士兵沒有理會她。


    他“謔”地拔出佩刀,一邊繼續開著粗俗的玩笑,一邊揮刀向書硯的脖頸處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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