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好事兒?


    洛司首的提議令顧旭感到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自己獲得的功勳獎勵是一次性的。


    沒想到它竟然像是前世的發明專利,隻要別人用“火字符”來殺死鬼怪,他就能有一筆大小不等的功勳進賬。


    這讓他想到之前的上交給衙門的第二版“太上北極鎮魔殺鬼符”。


    隻要有同僚兌換一張他畫的“殺鬼符”,他就能獲得十五功勳——幾個月下來,他以這種方式賺了好幾百功勳,跟冒著生命危險外出做殺鬼任務比起來,簡直又安全又輕鬆。


    但這回跟上次還有些不一樣。


    上次他還需要動一下筆杆子,消耗一些真元,才能畫出符篆。


    這次他什麽都不需要做。


    傳授其他修士咒語之類的事情,司首自會派人去完成。


    這種躺著收功勳的感覺,真是讓人舒服。


    “當然可以啊。”


    “那我們這麽辦吧!”洛川微笑著說道。顧旭這爽快的態度,似乎令他感到心情愉悅。


    他停頓了會兒,又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顧小友,最近這段時間,洛京城裏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麻煩你去做一下。”


    “什麽事情,司首大人?”


    “關於今年‘洛水大會’的海選,”洛川說道,“我希望你能在二月初的時候抽一點時間,去給洛京城的修士們觀戰點評。”


    “洛水大會”雖然名義上是舉國修士的盛會,但是把數以萬計的修士聚集在洛京城參加比試,終究是一件不太現實事情。


    尤其目前洛川暫時還沒有提議修改比試形式,洛水大會仍然將以擂台賽的方式進行——想想看,全國修士全部在京城兩兩一對打擂台,那要打到猴年馬月。


    因此,就像是科舉考試有縣市、鄉試、會試一樣,“洛水大會”會提前在各個縣、府、行省舉行海選,隻有其中優勝者才能來到洛京城參加最後的角逐。


    當然,像顧旭這樣的驅魔司六品官員、大齊王朝的子爵以及元宵擂台賽的魁首,是可以直接參加正賽的,無須再花費時間精力去參加海選。


    而大齊的修士們之所以會對“洛水大會”充滿極高的熱情,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渴望得到獎勵、揚名海內,也因為在每一輪的選拔中,都會有當地的知名強者以類似“嘉賓”的身份,對參賽者的表現給予評價和指點。


    對於大部分普通的修士來說,“奪魁”這種事情距離他們實在太過遙遠,“重在參與”、“長長見識”、“積攢教訓”才是他們在參加比試時懷有的心態。


    而這些“點評嘉賓”,平時都是他們根本無緣得見的大人物,在修行中擁有著豐富的經驗。


    這些人常常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修士們施展法術或武學招式的過程中存在的問題缺陷,倘若心情不錯,甚至還會慷慨大方地給出一些修行的建議。


    俗話裏經常說,一位名師三言兩語的指點,勝過於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悶頭苦修兩三年。


    在往屆的“洛水大會”,就有過不止一個在得到強大的修行者前輩指點後,修為突破或是法術精進的案例。


    這無疑使得更多的修行者趨之若鶩。


    反正參賽不要錢。


    隻要去擂台上跟別人打一場架,不論輸贏,都有概率白嫖到突破瓶頸的機會。


    大齊的修士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在聽到洛司首的這項提議後,顧旭起初還有些猶豫,因為他最近這段時間本就需要去做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四合院的交接和整頓,比如接管時小寒送給他的丹藥作坊,比如準備給龍門書院學生們的授課內容,比如繼續琢磨“焚天七式”第二式和“星陣”法術……


    此外,在洛川剛剛提到大穀關石窟相關的信息之後,顧旭也暗暗計劃著,要加快一下修煉速度,爭取在“洛水大會”開始之前登上“斷魂崖”,從而增加幾分奪魁的把握。


    洛司首曾經讓屈景龍跟他說過,在“洛水大會”中奪得魁首的修士,將會有資格進入皇室內庫,挑選一件法寶。


    按照顧旭現在的進境速度,應該用不了太久的時間,就能夠成為第四境的修士。


    他有必要為自己提前準備一件本命法寶。


    他手上雖然有“驚鴻筆”這樣強大的武器。


    但“名器”雖好,終究是被別人用過的,上麵存留著眾多前主人的痕跡,不適合用作本命物。


    作為一個立誌要修成聖人的天才修士,他的本命物將會成為他成道立言的重要基石,必須徹頭徹尾是他自己的東西——哪怕是從一件下品法寶開始慢慢養成,也好過殘存著前人道韻的“名器”。


    趁手,對胃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對這次“洛水大會”的獎勵寄予了極高的期待。


    他最近的時間非常有限……去給別人做點評指導,這種事情的優先級要不還是稍微往後放放吧……


    “顧小友,如果你願意花一個時辰的時間去洛水邊上坐坐,跟別的修士們聊聊天,除了對應的功勳之外,你還能夠得到一個‘替身手鐲’作為報酬。”


    “那沒問題。”顧旭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替身手鐲”這玩意兒,雖然是個一次性的法寶,但關鍵時候是可以救他一命的。之前在沂山上遇到空玄散人的時候,如果沒有“替身手鐲”幫他驅除體內的負麵效果,那麽他就將會在《昭冥禁術》的作用下,變成跟“雪女”、“旱魃”一樣的、不吃靈魂就會喪失理性的鬼怪。


    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近期的財運簡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在沂水縣時,攢不起功勳,也攢不起錢,修行用的丹藥需要依靠時小寒接濟,“替身手鐲”也是冒著危險去了趟陸氏凶宅後才得來的。


    可是現在到了洛京城之後,他元宵擂台賽賺了一筆賞金,過生日收到了一間作坊,在龍門書院拿到一份優厚的薪酬,現在又得到了功勳和法寶的獎勵……


    難道最近的星座運勢……不,命宮主星的運勢發生了逆轉?


    不管怎樣,這是個好的征兆。顧旭默默在心頭如是感慨。


    畢竟錢和功勳,誰不喜歡呢?


    …………


    楚鳳歌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修行了一整天。


    其中一半的時間沿著意識世界的幽冥之路繼續前行,另一半的時間則在專注地練習“雲海星河劍”。


    甚至在正午的鍾聲敲響時,他都沒有離開房間,去衙門公廚吃午餐。


    反正他都是第五境修士了,吃飯已經不再是他每天的剛需——就算連續好幾天一粒米都不沾,他也能活蹦亂跳。


    他知道,今天幾乎驅魔司衙門的所有官吏們都在緊張地關注這龍門書院的那場符道之爭。


    參加比試的人,幾乎都擁有大師級別的符道造詣。


    其激烈的程度,絕不亞於楚鳳歌跟劍閣蘇笑在紫宸宮門前用劍大戰三百回合,爭做大齊王朝聖人之下的“劍道第一人”——當然,這隻是楚鳳歌自己的臆想,畢竟在別人眼中他其實隻是個打架純靠“野草”、對劍道一知半解的莽夫。


    如果楚鳳歌今天走出自己房間,去衙門的走廊上、院子裏、擁擠的公廚裏,肯定每隔幾秒鍾,就會聽到一次“顧旭”這個名字。


    他覺得自己的心態會繃不住的。


    然而到了夜幕降臨之後,他依舊沒能抑製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還是走出了房間,找到了上官槿,向她詢問今日那場符師較量的結果。


    “你猜呢?”上官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神秘地笑了笑,反問道。


    於是楚鳳歌立即懂了。


    “又是顧旭,對吧?”


    他的語氣很淡定。


    隻是在他的腦海中,又萌生出了熟悉的、被打擊的感覺,令他心煩意亂。


    “楚大人,看來你終究還沒有傻到不可救藥的程度。”上官槿故意用尖銳的語氣說道,像往常一樣地跟他鬥嘴。


    “嗬嗬,是誰傻到不可救藥了?”楚鳳歌雙手抱在胸前,抬著下巴,習慣性地反駁道,“某人私底下偷偷翻過《焚天七式》,琢磨了一整天,卻半個字兒都看不明白,她還死都不願意承認……這個人究竟是誰,我就不把名字說出來了。”


    “某個人不也一樣?”上官槿斜瞥了他一眼,“不僅看不懂《焚天七式》,而且連《雲海星河劍》的大道真意都搞不明白……那天在‘溫故壺’的時候,若不是顧旭給了一句關鍵的提示,某人恐怕連那個姓吳的千戶官都打不過。”


    “我起碼比你這種不敢正麵動手的膽小鬼強一些!”楚鳳歌心頭一怒,不再跟她玩陰陽怪氣的遊戲,直接開始正麵硬剛,“我還知道,你去嶗山遺跡的時候一無所獲,連空玄散人傳承的影子都沒碰到……當時顧旭那小子隻是個第二境修士,你居然連他都比不過!”


    “顧旭是司首大人親口認證的史無前例的天才,我比不過他很正常,”上官槿語氣平淡地說道,“倒是你,楚鳳歌,堂堂第五境修士,驅魔司的五品郎中,竟然連承認自己不如別人的勇氣都沒有。而且我還聽說,你當初去那陸氏凶宅的時候,被嚇得虛脫,甚至尿褲子,最後完完全全是依靠顧旭才解決了那裏麵的鬼怪……嗬,你說說,到底誰才是膽小鬼呢?”


    “你胡說八道!你才尿褲子!我隻是被顧旭那混蛋用‘請神咒’抽幹了!”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像以前相處時一樣,互相揭露對方的醜事,吵個不停。


    但在拌嘴的同時,楚鳳歌也漸漸地從上官槿口中了解到顧旭今天在龍門書院裏震驚眾人的表現,了解到了國師對顧旭的讚許,以及其他符師對顧旭的欣賞佩服——因為上官槿很喜歡把他跟顧旭放在一起作對比,方便“踩一捧一”。


    楚鳳歌雖然一直在努力地保持麵色平靜,但是他依舊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脊背也挺得筆直。


    “我要去修煉了,”大約半個小時候,他冷冰冰地說道,“不跟你浪費時間討論這些無聊的問題了。”


    “楚大人,祝您早日更上一層樓!”上官槿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優雅笑容。


    聽到這話,楚鳳歌立即轉身離開。


    但不知為何,他並沒有返回自己剛才修煉的房間,而是在一種莫名的本能的驅使下,來到了驅魔司的藏書閣。


    今天晚上在藏書閣裏讀書的人要比平時少得多。很多人賺了一筆錢後,都去洛京鬧市區喝酒吃肉了。


    但也有一些勤懇得過分的人,仍然在抓住一切有空閑的時間,給自己補充知識的養料——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在別人休息的時間,也選擇學習或修煉,那麽當下一次衙門裏有晉升機會的時候,自己晉升成功的概率或許會比別人更大一些。


    楚鳳歌沿著狹窄的過道,來到一處靠牆的書架,從其頂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書,封麵上寫著《符道詳解:從入門到精通》。


    這是他第十五次取下這本書。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把這本書從頭到尾地讀完過——準確來說,他從來都沒有讀完過這本書的前五頁。


    每次半途而廢的時候,他都會在心頭罵罵咧咧,覺得符師們都是一群難以理喻的瘋子,居然會發明出這種令人不適的醜陋符號。


    相比之下,像他這樣的劍修是多麽帥氣、多麽瀟灑、多麽利落——隻需揮出一劍就能砍死的鬼怪,幹嘛還要婆婆媽媽地畫半天的符篆呢?


    懷著這樣的想法,楚鳳歌每看一次符道書籍,就會更加刻苦地練劍——對他來說,跟研究符文消耗的腦力比起來,練劍流的那點兒汗水根本不算什麽。


    然而今天,當他了解到顧旭開創出能夠影響到整個大齊修行界的“火字符”時,楚鳳歌再次對符篆之術心動了。


    因為他明白,“火字符”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可以造福成千上萬的百姓。


    顧旭足以憑借它名垂青史。


    但劍術卻幾乎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楚鳳歌絕不甘心,今後史書上對自己的記載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天行年間的知名劍修”或是“符道宗師顧旭的同僚”。


    他也想功垂竹帛、萬古流芳。


    於是,他抱著《符道詳解》,坐到了窗戶邊的書桌旁邊,逼迫自己靜下心來,仔細地閱讀。


    五分鍾後。


    他皺起眉頭。


    一刻鍾後。


    他開始抓耳撓腮。


    半個小時後。


    他開始從座位上站起來,齜牙咧嘴。


    一個小時後。


    他把這本勉強讀到第八頁的書狠狠砸在地板上,破口大罵道:“去特麽的符道!再看它一眼老子是狗!”


    聽到這聲音,藏書閣裏所有低頭讀書的修士不約而同抬起頭望向他,神情疑惑,似乎很好奇這位楚大人受到了怎樣的刺激。


    楚鳳歌冷哼一聲,大步離開藏書閣。


    …………


    今天是個吉祥發財的好日子。


    為了慶祝一下,顧旭晚上便按照約定,跟時小寒一起來到了洛水邊上,在一家人滿為患的街邊小店裏吃烤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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