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顧旭打算用“神機令牌”呼喊“司首”救命的時候,變故再次發生了。


    又有兩個人影撕破虛空,憑空出現在顧旭的麵前。


    其中一人是個身穿青色戲袍的年輕女子。她梳著複雜的發型,帶著金光閃閃的頭飾,臉上敷著厚厚的粉,化著濃濃的妝,就像是戴了一張麵具一樣,令人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實麵容。


    另一個人則穿著件花袍子,戴著頂高帽子,臉上抹了一大塊兒白粉,鼻尖則染成了紅色,活脫脫一個戲曲中的醜角。


    隻見青袍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召喚出了一柄細長的、淺青色的寶劍,閃爍到了顧旭的身邊。


    劍鋒上噴薄出一道道淡青劍氣,替顧旭抵擋住了來自黑衣人的致命攻擊。


    至於穿花袍子的小醜,則嘴角上翹,露出滑稽的笑容。


    他的身後也同樣出現了一道數長高的虛影。


    這是一個頭戴玄精玉冠、身穿玄羽飛裳、手持五色羽節的神仙,麵帶笑容,膚色黝黑。


    正是紫微大帝麾下“北鬥七星君”中主掌祿壽、是非的“巨門星君”。


    “沒想到這個小醜打扮的人,竟然也是一個擁有‘法相’的第六境修士。”顧旭微微眯起眼睛,心頭暗暗道。


    花袍小醜背後的“巨門星君”與黑衣蒙麵人背後的“火德星君”遙相對峙。


    兩道虛影雖然一動不動,但是卻各自散發著可怕的威壓,進行著無形的交鋒。


    顧旭知道,“法相”之間的戰鬥,本質上是兩個修士在比拚對“道”的領悟。


    黑衣人的法相是“火德真君”,他掌握的無疑是與火相關的道法。


    那披盔戴甲、三頭六臂的神祇虛影怒目圓睜,瞳孔深處隱隱約約有明亮的火焰在跳動。熾熱的溫度以祂為中心向四周擴散,似乎想要把方圓數裏之內的天地均變成高溫的領域。


    身著羽裳的“巨門星君”卻笑容和藹,仿佛對“火德真君”那怒氣衝衝的神色視而不見。


    “巨門星”屬於“暗星”,主陰土。


    在“巨門星君”虛影的周圍,忽然出現了一道道深灰色的霧氣,像是一條條柔軟的綢帶,飄蕩在空氣之中。


    相比“火德真君”的剛猛暴烈,祂的手段看上去似乎要溫和得多。


    但在不知不覺間,空氣中那熾烈的溫度漸漸被驅散,被瓦解於無形之中。


    看到這樣的情形,三個黑衣蒙麵人也察覺到了敵人的強大實力。


    “沒想到‘青冥’也插手了。”


    “以我們的力量,不一定能戰勝他們。”


    “先撤吧!”


    “撤吧!”


    “……”


    三個黑衣人壓低聲音交流,很快便達成共識,決定放棄計劃,立即撤退。


    轉瞬間,他們各自駕馭本命物,化作一道光芒,“嗖”地一聲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顧旭不得不承認,這些黑衣人做事真的非常謹慎,遇事不對就跑路——除了“火德真君”法相之外,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能夠表明其來曆的線索。


    而且,“火德真君”也是法相中比較常見的,幾乎所有主修火屬性道法的修士在晉入第六境後,覺醒的法相都是祂。


    “這些黑衣人,會不會跟白辰和神秘蠱師背後的那個神秘組織有關係?”顧旭在腦海中把潛在的敵人迅速列舉了一遍,覺得目前最有可能想要致自己於死地的人,除了空玄散人之外,就是這個藏在暗中的未知組織了。


    不過在洛京城附近派蒙麵刺客暗殺自己,還用出“火德真君”法相這樣的手段,肯定不會是空玄散人的手段。


    “那這個‘青冥’又是什麽組織呢?”顧旭皺眉思索道。


    他雖然通讀典籍,但是“青冥”終究是一個隱秘的組織,幾乎從不在文獻資料中留名,隻有洛京城權貴圈子才知道它的存在。


    顧旭出身平民,來到京城的時間還很短暫,所以自然而然沒有聽說過“青冥”。


    正當顧旭疑惑不解之際,那個穿著青色戲袍的女子來到他的麵前,朝他拱了拱手,開口道:“顧大人,在下‘鈴星’,奉我們首領‘文昌星君’的命令,來保障您的生命安全。您可以放心地繼續您的行程。在您返回洛京城之前,這些黑衣人將不可能再對您造成任何威脅。”


    話音剛落,她就跟她的小醜同伴一起,駕馭著自己的本命物,化作兩顆流星向遠方飛去,轉眼之間便消失在了顧旭的視線盡頭。


    根本沒有留給顧旭任何提問的時間。


    顧旭望向兩人消失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


    洛京城裏水太深。


    他現在的實力,依舊太過於弱小。麵對這等強大的敵人時,他還是得仰仗於別人的援救。


    “還得變得更強才行啊!”他在心頭感歎道。


    …………


    當顧旭抵達大穀關的時候,天空中的最後一抹霞光已經消失,唯有幾顆星辰在漆黑的穹隆中閃爍著銀白色的微光。


    顧旭行走在深穀之中,兩側山崖巍然聳立,宛如刀削,抬起頭隻望得見一線天空。


    借助洛司首給的地圖,顧旭很快在一處斷崖上找到了地下石窟的入口。這裏草木茂盛、怪石嶙峋,氣氛有些陰翳。


    在洞口的附近,顧旭還看到不少破碎的磚石、長著青苔的殘破牆壁、被雜草掩蓋的建築基座,顯得格外淒涼。


    許多年前,當被稱作“魔教”的宗派——“長命教”還沒有覆滅的時候,想必這裏定有數間亭台樓閣,隱於山坳樹杪之間,青鬆拂簷,玉欄繞砌。弟子們在洞窟中苦修,師長們在樹蔭下講學,一派欣欣向榮。


    但現在,這裏隻剩下了一片廢墟。


    石壁上那些精致複雜的雕刻,也遭受了風雨的侵蝕,早已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樣。


    顧旭施展身法,靈活地穿過擋在麵前的這些雜草灌木,踏進幽深昏暗的洞窟。


    按照常理來說,這種終日不見陽光的洞穴,應該會給人陰冷潮濕的感覺。


    但是顧旭卻感覺洞內的溫度要比洞外高出不少。


    從洞窟的深處,甚至還源源不斷地湧來一股熱騰騰的氣流。


    顧旭從“閑雲居”中取出一張符紙,輕聲吟誦咒語,便將它變成了一盞燈籠。燈籠散發著桔紅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顧旭往穴內漸漸深入。


    洞口處非常狹窄。但越往裏走,就越寬敞。


    大約前行數十米的距離後,他看到在自己的兩側有幾座殘破的雕像,隻是大部分都隻剩下了基座。其中最完整的一座,也沒了腦袋,斷了一隻手臂,令人無法分辨出它們的身份。


    “我曾經在書上了解過,長命教之所以被視作‘魔教’,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當初的掌門和長老們,曾會以神祇自居,用法術在凡人麵前偽裝成‘神跡’,從而招收信徒、收納香火——當然,這是大齊朝廷官方的說法,”顧旭默默回憶道,“也不知這些雕塑,會不會跟這事兒有關係。”


    再往裏走一些後,顧旭還發現兩側牆壁上雕刻著很多繁複晦澀的圖案,給人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顧旭停下腳步,微微皺眉。


    這些圖案毫無規律,並不在他認識的符篆體係之中。


    若不仔細觀察,恐怕會以為它們隻是流水侵蝕留下的痕跡,而不是人為雕刻的。


    但不知為何,當顧旭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圖案時,他的腦海中卻莫名地浮現出了一些畫麵——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裏,深紅色的火苗像是宮廷裏的舞女,穿著輕紗製成的長裙旋轉跳躍。


    乍看極具美感,但卻蘊含著焚燒一切的恐怖溫度。


    有幾個衣著襤褸的身影盤膝靜坐於烈火中央。


    他們眉頭緊皺,顯然正在忍受著劇烈的痛苦。


    但是他們依舊不動如鍾。


    他們似乎把自己的身軀當成了金屬,在烈焰裏經受千錘百煉。


    ……


    顧旭眨了眨眼睛。


    這些畫麵很快消失不見,仿佛是他腦子裏冒出來的幻覺。


    不過直覺告訴他,這些牆壁上的刻痕肯定不簡單。如果能夠把它們破解出來,或許能夠發掘出長命教當年的一些隱秘。


    “是直接去那熔岩地河,還是先留在這裏研究一下這些圖案?”顧旭猶豫了片刻。


    這些壁刻讓他不經意間想到了《焚天七式》。


    《焚天七式》也同樣是眾多由點與線組成的、沒有規律的繁複符文,同樣讓人砍的眼花繚亂。


    而且都和“火”有關係。


    “在這個神秘的洞窟裏,也許去了暗河後,就不一定能回得到這裏了。”顧旭思索片刻後,還是選擇停在原地,繼續嚐試解讀這些複雜的壁刻。


    …………


    既然不能把它們當做是一般的符篆,那麽我應該用怎樣的方式來理解呢?


    顧旭陷入沉思。


    他曾經把“螢焰”的圖案理解成是螢火蟲飛行的軌跡,繼而把它們想象成了千柄飛劍裹挾火焰飛向遠方——也就是劍陣的圖譜。


    借助同樣的思路,他嚐試徹底放空自己的心神,放飛自己的想象,一邊感受著洞穴深處傳來的灼熱溫度,一邊進入無比熟悉的頓悟狀態。


    暗紅色的火苗,以及靜坐於火焰中的苦修士,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回苦修士的腳踝上戴著被燒紅的金屬鐐銬,傷口處有鮮血流淌。


    火焰之中隱隱浮現出三個篆體大字——


    “業火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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