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界龍族的鱗片,其堅固程度超越了世間幾乎所有的鎧甲。


    然而,它並非嚴絲合縫、毫無破綻。


    隻是龍鱗之間的縫隙極為細微,甚至比牙簽還要細,因此在通常情況下,這些縫隙可以忽略不計。


    而且一條擁有第八境修為的龍,也會本能地使用真元護體。


    正常情況下,今日這種事情,除非是顧旭故意用“天命”權柄惡作劇,否則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今天,或許是因為薑照月天生就帶著點倒黴的體質,一時疏忽下,她的尾巴竟然以那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微小幾率,掛在了顧旭的魚鉤上!


    顧旭對此感到頗為無奈。


    他拎著魚竿來到湖邊,無疑是在模仿薑太公釣魚的典故。


    憑借他與天地大道親和的體質,或許在不經意間,就能捕捉到頓悟的契機,進而構想出符篆或陣法的改進方案,或是研究出一道強大的新法術。


    可以說,他此行釣的不是魚,而是靈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終上鉤的竟是一條龍!


    薑照月長吟一聲,身子扭動幾下,甩開魚鉤,紫色的龍瞳狠狠地瞪了顧旭一眼,隨後一頭紮入水中,不再理會他。


    韓順喜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已是目瞪口呆。


    他不禁感歎:陛下果然是大荒天命所歸的聖君!不僅將天上掉下來的龍養在自家的湖泊裏,而且就算是用空鉤子釣魚,也能把龍給釣出來!


    懷著這樣的想法,韓順喜望向顧旭的眼神中愈發充滿了敬畏之情。


    他愈發堅信,自己在陛下率軍攻進皇城的那一刻,毅然決然、一馬當先地向陛下俯首投降,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關鍵、最明智的決定。


    若非如此,他將一輩子默默無聞地做個小內侍,跟在以曹通為首的那幾個大太監身後唯唯諾諾,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親眼見證陛下改天換地,一步步開創出盛世,甚至有朝一日能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這時,顧旭從湖邊站起身來,朝著不遠處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韓順喜立刻緊隨其後。


    “順喜,”在提步跨過門檻的一瞬,顧旭忽然回頭望向他,問道,“你現在修的,是什麽功法?”


    “是《潮生訣》,陛下。”韓順喜低下頭,恭敬回答。


    “大齊朝廷還真是小氣,連一部好點的功法都舍不得給你們。”顧旭淡淡笑了笑,評價道。


    《潮生訣》是一部屬於水屬性的中品功法。


    在外人眼中,或許頗為稀罕,但在顧旭看來,卻顯得有些過於平平無奇。


    停頓片刻,他又說:“朕這裏剛剛編纂出一部新的功法,感覺頗為適合你。如果你不嫌更換功法麻煩的話,不妨拿去試試。”


    聽到顧旭這話,韓順喜瞪大了眼睛,麵色既驚喜又激動。


    他清楚,陛下身為聖人強者,紫微大帝的轉世之身,對於天地大道的領悟之深,甚至可能超越了某些第八境的真君強者。


    他開創的功法、咒術、符篆等,在當今大夏備受推崇,被無數人視為無價之寶。


    韓順喜顯然未曾料到,自己竟能有如此榮幸,得到陛下的親自傳道,成為一部新編功法的首位實踐者。


    “不麻煩,奴婢一點兒也不嫌麻煩!”他連忙俯首屈膝,正要跪下道謝。


    但顧旭卻輕輕揮了揮衣袖,真元化作一股無形之風,托住了他的身子,阻止了他行禮的舉動。


    然後他取出驚鴻筆,淩空起筆,勾畫出了一本古樸薄冊的虛影。


    這虛影迅速凝為實體,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這是朕剛剛頓悟出的《攬月釣海經》,”他說,“在各方麵都比你的《攬月釣海經》更勝一籌,算是對你這段時間勤懇工作的獎賞吧。”


    韓順喜接過薄冊,連連稱謝。


    薄冊的封麵上,一幅圖畫栩栩如生。


    一根魚竿從皎潔的月亮上伸出,魚線如絲般從天垂落,一直墜入浩瀚的大海之中。


    …………


    大荒的春天如期而至。


    劍閣的桃花如火如荼,燃遍山頭;洛河邊的垂柳輕吐新芽,煥發生機。


    龍門書院的符師們都在加班加點地研究推衍大陣,生怕無法在皇帝規定的截止期限之前完成任務。


    紫府軍的修士們坐在武英殿內,廢寢忘食地修煉著《夏皇經》,生怕自己稍有鬆懈,便會落後於他人。


    各地驅魔司的大小官吏們,手握著遠高於前朝的豐厚俸祿和成堆的“殺鬼符”、“火字符”,在城裏城外、鄉野山林間四處搜尋著鬼怪的蹤跡。


    顧旭一襲青衫,端坐在暢春園的禦書房內,視線穿透星盤,巡視著這片廣袤土地的每一個角落。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穩步發展。


    然而。


    在元始二年三月廿三這一天,一件注定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來臨了。


    這天清晨,顧旭像往常一樣,輕輕吻了躺在身邊的趙嫣,隨後從榻上爬起,穿上一件單衣,站在窗邊,靜靜地望向窗外。


    此刻已是卯時,又稱為日始之時。


    月亮早已落下。


    但太陽卻依然沒有升起。


    大荒依舊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沉睡。


    寢室外的樹葉在風吹下不住地晃動,沙沙作響,在這不見光亮的氛圍裏,仿佛是幢幢的鬼影。


    顧旭佇立了許久。


    他意識到,傳說中的“長夜”已經悄然降臨。


    早在兩年前,當大齊尚未滅亡之際,洛川、王堅、蕭琬珺等人便已開始為這長夜的到來做準備,並為此重建了“神機營”。


    那時,顧旭剛剛結束晉職考核,從楚鳳歌手中的簽筒中抽出了“朱雀”的木簽,成為了大齊神機營預備役的一員。


    但在那之後,發生了太多的變故——


    空玄散人舉行獻祭儀式,九嬰蛇妖破封而出,洛京城被邙山鬼王攻破,顧旭變成叛國逆賊……


    直到改朝換代,新帝登基。


    與這些驚心動魄的大事相比,數十年一遇的“長夜”似乎顯得有些平淡無奇。


    不過,顧旭並不敢掉以輕心。


    穿戴整齊之後,他便前往禦書房,召見了前朝的昭寧公主、本朝的文淵閣大學士蕭琬珺。


    蕭琬珺依然是一副簡樸的書生裝扮。


    木簪束發,足踏木屐。


    胸前原本起伏的波濤,今日似乎被布帛緊緊束縛,變得不如往日那般顯眼。


    乍一看去,她就像是一個唇紅齒白的俊俏郎君。


    “拜見陛下!”她步入屋內,向顧旭拱了拱手,恭敬行禮。


    “坐吧!”顧旭指了指書桌對麵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後開門見山,直入主題,“琬珺,你應該已經看到,今天長夜降臨了。”


    如今顧旭已經知道,在大荒這座由太上昊天精心打造的牢獄之中,“長夜”算是一次對囚犯們的定期大清洗。


    在此期間,陰煞之氣會比平時更加濃鬱,而鬼怪也會變得更加凶猛強大。


    麵對鬼怪的肆虐侵襲,大荒的民眾乃至修士們都會傷亡慘重,釀成無數家破人亡的悲劇。


    “其實,陛下,”蕭琬珺沉吟片刻,開口道,“今早我發現太陽沒有升起時,心中十分擔憂。我害怕各地的官府和民眾沒有做好充分的防範,會導致局勢失控,災禍蔓延。


    “但我在看到各地通過陣法送來的公文後,卻發現實際情況比我預想中的要好得多。


    “這其實都歸功於陛下平時的整飭綱紀、勵精圖治。


    “因為陛下不僅身先士卒,親自斬殺了不少凶神,還不遺餘力地支持大夏各地驅魔司斬妖除魔,防患於未然。


    “所以,在長夜降臨之際,雖然鬼怪的單體力量變強了不少,但它們的數量卻減少了很多,整體實力也不如大齊時期。


    “當它們今早發狂般地進攻各地城鎮村落的時候,驅魔司的官吏們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就把它們攔住了……”


    顧旭一邊靜靜地聽著她的匯報,一邊將一縷神識探入星盤,確認她所說的一切屬實後,心情也稍微平靜放鬆了些。


    待她話音落罷,他微微一笑,說道:“琬珺,你怎麽也學會拍朕的馬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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