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也極奇, 所說乃是百年前戰亂時,鄉人李化龍自山中逃出後,卻遇見亂兵, 恐遭殺身之禍時靈機一動,當即僵臥眾多死屍中佯裝已死, 哪裏知道待那些亂兵離去後,那些屍身竟齊刷刷站起來,還窸窸窣窣的說了許多“野狗子要來, 不知如何是好”雲雲。旋即屍身再次倒臥,這李某剛想離去, 卻見一獸頭人身的怪物來吸人腦子。他怕得不成, 眼見那怪物要來吃它他,幾次躲避不得,便抓起一塊石頭猛擊而去!怪物被砸中了嘴, 吃痛怪叫而去。


    說書人笑道:“那李化龍查看一番, 於怪物流下的血中撿了兩顆足有四寸多長的銳尺, 拿去叫人問, 也無人認得。小老兒也不曾聽聞, 一直好奇得緊, 諸位茶客若有知道的,不妨一說?介時茶錢便算在小老兒的賬上, 聊表敬意。”


    這話一出, 茶樓裏難免也有些小聲議論, 不過一時之間也沒人起身為那說書人解惑。


    阮鈺也很是好奇, 悄然朝一旁湊了湊,低聲問:“通溟兄可知道麽?”


    應辰嗤道:“山野小怪,世間多不勝數, 左不過是魑魅魍魎一類。”


    阮鈺熟讀眾多古本、遊記,對山野精怪之事頗有了解,聽應辰所言,也是讚同。


    “野狗子”一怪,大約便是山中形成的山鬼山怪,是個害人之物。隻可惜此為百餘年前事,也不知那怪物如今可在?如若是在,又身在何處。否則他倒想往那處走,量一量自己如今本事,可否能把那怪物除去了。


    二人等了一等,仍未有人說能說出一二,說書人略有失望,卻是喝了口茶,預備再講件新事。


    然而不待他開口,便被打斷。


    這茶樓臨街,窗也開著,外麵街道上有人呼呼喝喝喧喧嚷嚷,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隱約還傳來幾句擾人心神的話。


    “快走快走……熱鬧……”


    “西街的……”


    “……狐狸……”


    雖說隻少少幾句,細碎不全,但茶客們俱是愛聽奇聞異事的,自然迅速領會得,被那些言語引動了興致。


    當即就有人倚窗往外看,見到好些人跑動起來,更多茶客幹脆摸出幾個銅子擱在桌上,興衝衝往茶樓外去。


    阮鈺微微一怔,側耳聽去。


    他六識敏銳,聽得自也更真切些,略略帶上一絲驚異。


    阮鈺且能聽見,應辰更是如此。


    不待阮鈺開口,他取出碎銀結了茶錢,同身旁人道:“書呆子想瞧便瞧,走吧。”


    阮鈺赧然一笑,朝應辰拱了拱手。


    二人幾步走出茶樓,見得街道上人越來越多,也就隨著往同一方向走。


    應辰輕輕拉著阮鈺手腕,阮鈺也無防備,他兩個走一步猶若旁人三五步,腳下輕飄飄,不多會已到了西街街頭。


    好些人圍著一戶人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有女子叩頭哀求之聲斷斷續續,叫人聽了不落忍,又有一些啾啾細鳴,像是什麽野物的動靜,也是淒淒慘慘,滿是求懇之意。


    阮鈺與應辰來到此處後,人群自然散開些,兩人就走到了靠前麵處。


    那戶人家大開著門,敞著院子。


    院中有個和尚設壇,壇前跪著個哭泣著的婦人,而婦人旁邊則撲倒一隻毛茸茸之軀,穿著人的衣裳,做派也如人一般。


    阮鈺小聲道:“通溟兄,那物像是狐狸,又像是人,好生怪異。”


    應辰頷首道:“原是與野狐狸作祟相關。”說到此,他朝那似人似狐之物瞥了一眼,“人穿了死狐狸的皮,會了些妖法,卻因禿驢破之,反噬變了畜生。”


    阮鈺正想細問,便見有消息靈通的好事者在一旁嚷嚷,把整件事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


    這戶人家姓孫,有兄弟二人,皆娶了俊俏的妻子,過得也頗為和樂。孰料也正因家裏藏了俏佳人,竟引得一頭畜生窺視,從此家中鬧了狐狸,纏上了長婦。


    而那似人似狐的原本是街另一頭賣酒的,酒性極強,但凡有人在他那買酒,不論如何酒量,皆用不上幾杯便會爛醉如泥。故而常人皆言酒好,這賣酒之人也得以致富。


    大約也是酒的名聲大,也引來狐狸,透著喝了些酒後,那狐狸醉倒在酒槽旁。賣酒的瞧見狐狸,想要殺它,狐狸卻化作個人樣兒求饒,願助他所求。


    賣酒的自狐狸口中得知,它便是纏著孫家長婦之人,心中遂起淫念。他早已看中孫家的弟婦,便要狐狸帶他同去。


    狐狸拗他不得,隻好取來其故去兄長所留褐衣,賣酒的披了這衣,頓時旁人皆瞧不見他,他就當真與狐狸去了孫家。


    奈何賣酒的沒能想到,孫家也是殷實之家,既然有畜生敢迷惑他家長婦,他家自然就要請人驅妖。於是一人一狐才到孫家門口,便見巨大神符,極為可怖,嚇得他們立即逃走。


    次日,贈予神符的和尚來到孫家設壇作法,引來諸多圍觀之人,賣酒的去瞧個熱鬧,沒料想身陷術法之中,變成了一隻狐狸,被和尚拿住。


    好事者說完故事,故意長歎一聲,憐憫地瞧了瞧那還在跪著哭求的婦人,搖頭道:“隻可憐了她,竟嫁了這麽個丈夫,狼狽至此。”


    那跪求不止的婦人,竟然就是賣酒那人的妻子,這事本是她丈夫的錯處,卻連累她不得不在此處扣頭,自然叫人同情。


    還有人小聲嘀咕:“那賣酒的不是好貨,我這舌頭從來能嚐好酒,在他那買下一壇喝了,滋味寡淡無比,像是兌了水的。偏生酒勁那般大,著實叫人想不通。幸而內子略通醫道,驗了驗後,說那酒如何且不提,其中卻是下了藥的。那藥對身子有壞處,又因是藥,才叫那海量之人飲酒過後也要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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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日裏不好說這等話,一怕沒人信,二也是賣酒的富庶,他不欲得罪人。如今眼見賣酒的犯下大錯,出此大醜,他卻不怕捅破真相了。


    阮鈺盡數聽在耳中,看向那賣酒的所化狐狸時,眼裏不由都是厭惡。


    此人之心怎這般醜惡?先是賣酒害人,又不顧家中賢惠妻子,覬覦他人之婦,當真無恥之尤!


    這時,和尚被那婦人求得鬆了口,就將那畜生交給其妻,叫她自己牽回去。


    婦人拭了拭淚,感激不盡,立時帶著狐狸離開。


    阮鈺隨著眾人一同讓出路來,見此一幕,心中滋味難以言說。


    應辰見他麵上鬱鬱,低聲與他說道:“人化狐非為易事,至多數月,那畜生便沒命了。”他頓了頓,“書呆子若是不忍,我可救他。”


    阮鈺一怔,旋即微微搖頭。


    他素來良善,不過對此等淫惡之輩,卻是半點也不想救他性命。


    隻覺著,此冤孽果報而已。


    阮鈺想了想,也低聲說:“還有一隻狐狸為害,通溟兄可有法子尋它出來?”


    應辰輕笑一聲:“這有何難?”


    他稍稍側頭,雙目中神光一閃。


    倏然間,空中驟生雷霆,一道閃電赫然劈下,正中街邊藏於人群中一個年輕男子。


    那男子陡然抽搐,跌倒在地。


    卻是一隻皮毛焦黑的野狐。


    街上眾人不由大驚,紛紛呼叫。


    那和尚連忙過去,略一探,雙掌合十,道:“此狐正是孫家作祟之物,如今業已伏誅。老僧慚愧,未能盡力。”


    眾人才知,是又有異人瞧不上狐精行惡,將其殺死。


    隻是任誰也沒能分辨,究竟是何人出手……


    孫家之人也匆匆而來,俱是鬆了口氣。


    如此,家中當再無侵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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