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身影快速掠來的畫麵, 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殺黑衣人的那一下,精準快速,大手捏過去就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身影甚至沒有半分阻滯停留。


    今夜月光冷冽,冷不過他沒有焦距的空茫眼神,他人雖遠, 身上殺氣卻已漫漫而?上,這是經沙場磨練,血色洗禮, 九死一生才會有的鋒利殺氣,如刀之?冽光,如劍之?鋒芒,他整個人,就像一個淬著?血色的木倉矛, 一往無前,無可?抵擋!


    他是北鎮撫司指揮使仇疑青,也是戍守邊關的安將軍!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事實,自來都很敬畏, 但?現在,此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沾著?別人的血, 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沒有焦距,像個人形兵器一樣?,由遠及近而?來,之?前大家?對他敬多過畏, 此刻很難不翻轉,畏大過敬。


    有人下意識後退,心中緊張,會不會自此刻起,周遭一切都不再安全,黑衣人是,船上百姓也是,指揮使會不會無差別攻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葉白汀遠遠看著?男人身影,指甲掐進了掌心。


    他突然想起這本書的結局,他雖沒仔細看過,但?知道仇疑青是死了的,他當時還?很疑惑,這麽一個厲害人物,空降北鎮撫司就能迅速控場,將錦衣衛打?造的鐵桶一般,定不是一般人,怎麽會輕易死掉,現在,他想他應該知道是為什麽了……


    就是因為這個毒。


    這個毒不但?影響了他的睡眠狀態,讓他睡不著?,日夜折磨,精神越來越差,也有趁他精力不濟時,控製他的法?子,就是這個笛聲。


    這是毒物使用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似乎隻要餘毒未解,隨時可?以操縱。


    三皇子和八王子,簡直其心可?誅!


    這兩個賊子就是一丘之?貉,連這些隱秘都曾交過底!怪不得八王子說,他有三皇子最後的保命根基,他將這個控製仇疑青的大秘密交換,三皇子怎麽可?能不付出一點誠意?


    瓦剌使團現已離京,他們本沒打?算對八王子下狠手,現在麽……葉白汀捏緊手指,別想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回去!他必要以牙還?牙!


    仇疑青雖然速度很快,但?仍然還?很遠,葉白汀和所有人一樣?,隻看得到人,看不到更?多細微表情,但?他在他身邊太久太久,有些東西不需要看清楚,也能知道,比如仇疑青動作裏?的微滯,每一次微停借力似乎都比往常慢些,比如他的身體總是微側,那是一種拒絕姿態,他不是很想往這個方向來。


    他很難受,他在掙紮,他並不是如別人所想,真的無知無察,他在努力……


    他是可?以清醒的!


    “笛子在哪,給我吹!用力吹!”


    三皇子很嫌棄這個速度,一邊催促手底下的人,一邊看向葉白汀:“如何,我的解藥呢,還?不肯拿出來麽?”


    葉白汀視線滑過遠處大船,百姓們仍然在努力,在抗爭,姐姐也是,他看到了姐姐的裙擺,和那日在北鎮撫司一樣?,是漂亮的榴紅。


    不停有人被擠到河裏?,有黑衣人,也有百姓,黑衣人在努力遊水,設法?自救,百姓們卻早準備好了援助之?法?,小舟已經被找出來了,還?有飄在水麵上的木板,如果?有掙紮呼救,不會水的,船上立刻有人跳下去營救……


    場麵仍然很難,百姓心裏?不可?能沒有害怕,但?他們在堅持。


    葉白汀垂了眼。


    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今夜一直表現的很鎮定,心裏?卻不是沒一點擔憂的,他不會武功,身邊沒有可?用之?人,沒有能力當機立斷,救下所有人,他隻是相信大家?能自救,他相信此刻京城的形勢,百姓的人心,早不似以往戰亂時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終日,皇上和指揮使的日漸積累,安寧繁華的盛世之?況,足以給所有人膽氣。


    何況船上有的不隻是百姓,還?有他從小就會打?架心眼多的姐姐,以及微服其中的錦衣衛。


    如若不能救更?多人……他的堅持和拖延還?有什麽意義?


    三皇子不是什麽好人,殺了他固然不是壞事,但?眼下,百姓才最重要,仇疑青才最重要。


    他不能看著?仇疑青做下不能挽回之?事,看著?百姓們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葉白汀看向三皇子:“你能以笛子控製他——”


    三皇子冷笑:“想讓我命人把?笛子扔了?”


    “不,”葉白汀知道這不可?能,以三皇子瘋勁,縱使需要解藥,也見不得他們好過,大不了就大家?一起死,人不怕,他想說的是,“你能以笛聲控製他,應該也有別的辦法?,引導他的方向。”


    葉白汀從腰間珍珠扣裏?扣出一顆米粒大的小藥丸:“讓他隻衝著?我來,任何別人都吸引不了他——這丸解藥便予你。”


    “愚蠢的高尚。”


    三皇子一臉遺憾的看著?葉白汀:“行?,就成全你。”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扔了過去。


    葉白汀接住。這個小瓷瓶並不是細身長頸,而?是扁圓低矮,有點像女人用來裝口脂的瓷瓶,隻是更?小,更?精致,打?開蓋子,的確是油脂樣?的東西,白色透明?狀,帶有淡香。


    三皇子:“你將這東西抹到皮膚上,人體內血液催動,溫熱促發,它會生成獨有味道,仇疑青聞到,就不會追別人了,隻會找你。”


    葉白汀指尖挑出一些,抹在腕間,頸側,脈搏跳動,更?易催發的地方。


    他也說話算話,把?那丸解藥給了三皇子。


    三皇子還?有些意外:“這麽痛快?”


    葉白汀眉目淡淡:“你縱逃得了今夜,也逃不了以後,我們總能抓到你——順便提醒,服用解藥之?後,你的身體也會衰弱一段時間,千萬不要爭勇耍狠,輕舉妄動哦。”


    “總能抓到我?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三皇子張嘴把?小藥丸吞了,看著?葉白汀,眼梢眯起:“你敢用這個香膏,就該知道,我不可?能留你在這裏?了。”


    葉白汀眼神淡淡:“嗯。”


    “這有情人相愛相殺是什麽樣?子,我也挺感興趣的,來人——”三皇子叫了人來,“把?葉白汀給我扔到大船上去!”


    葉白汀眉間微凜。


    三皇子笑容陰陰:“小阿汀,好好享受這種刺激,嗯?怕了就喊我,你知道的,我對你如此欣賞,一定會救你的……但?你若喊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遠處仇疑青身影已經越來越近,黑衣人不敢耽誤,動作迅速地架起葉白汀,輕功飛掠水麵,直接把?他帶到了遠處大船,二樓,人最多的地方。


    黑衣人撤的很快,葉白汀卻暫時動不了了。


    “咦?這少年郎我認識,姓葉是不是?北鎮撫司那個小仵作!”


    “剖屍驗死,沒有案子不能破,指揮使的鼎力助手!還?保護過我們,為我們排除過危機!剛剛是不是你在遠處大船上保我們!”


    “……一定是!肯定是把?這群黑衣人給得罪了,才被帶了過來!我就知道有人在外麵拖延時間,我就知道錦衣衛不會放棄我們!”


    “行?了老少爺們兒們,啥都別說了,快點護住了,不能叫黑衣人再抓了少爺去!”


    大家?七手八腳,有的把?他扶起來,有的給他解繩子,輕手輕腳的把?他往裏?推,往背後護。


    葉白汀努力推開他們:“別……都離我遠一點……”


    可?是大家?熱情高漲,聲音也很嘈雜,沒有人聽到他的話,就算聽到了也不會真聽從,怕他有危險,當然要緊緊護在最安全的大後方!


    葉白汀汗都要下來了:“不能這樣?……我很危險,都離我遠一些!”


    “少爺放心,沒事!這裏?誰不危險?我們保證護好你,不叫你傷一星半點!”


    “沒錯,錦衣衛來了,咱們也不丟臉不是!”


    葉白汀閉了閉眼,沒辦法?,隻好伸出手指——


    “抱歉。”


    因為對人體穴位的熟識,他知道危機時刻攻擊別人哪裏?可?以自保,也知道這種時候怎麽可?以溫柔一點,不會讓某個人某處特別疼或直接暈倒,這時行?動,大多戳在麻筋,讓人們稍稍有些不適晃動,片刻就能好,他剛好借著?這個片刻,衝出人群。


    “誒少爺怎麽要走——”


    “都聽他的話,讓開路!”


    葉白芍一看到自家?弟弟,就知道不對勁,可?能有什麽變數,一邊在幾步遠外喊話,還?一邊拉了一個姑娘一把?,沒叫她擠下船去:“小心!”


    她說話聲音這麽大,身上的紅裙子這麽顯眼,衝過來的樣?子這麽快,怎會不引起別人注意?


    船外調度過來的黑衣人已經看到了,事情發展到現在,早沒了先前的顧忌,直接搭了弓,箭矢破空,直直的葉白芍而?來!


    “姐姐——”


    葉白汀看的清清楚楚,葉白芍卻因為周遭嘈雜,沒聽到也沒看到,他隻能猛地衝過去,用盡全力奔跑,推開葉白芍——


    “唔……”


    箭矢挑出血色,瞬間濕了衣裳。


    葉白芍後背抵在船柱上,被弟弟撞的有點懵,剛要動,手指間一片粘膩溫熱,那是弟弟的血。


    “誰……”葉白芍眼圈立刻紅了,轉身就要往外衝,“誰敢傷我弟弟!我殺了他——”


    “沒事的,姐姐,”葉白汀拉住她,給她看自己右臂的傷口,“你看,隻是劃破了,皮肉傷,我沒事,一點都不疼。”


    葉白芍眼淚都下來了,怎麽會不疼,怎麽可?能不疼?


    “你……姐姐連累你了。”


    “姐姐隻會疼我,怎會連累我?我隻要姐姐沒事,以後能長長久久的疼我,我要一輩子有姐姐疼,可?貪心了……”葉白汀忍著?疼,撕下一角裏?衣,也不是包紮不了,可?姐姐在這裏?,他就順便撒了個嬌,“姐姐幫我綁一下,嗯?”


    葉白芍本也不是脆弱的女人,就是一下子嚇到,有些措手不及,立刻接過那片衣角,給弟弟包紮好:“你是不是要找指揮使?我幫你——”


    “不,姐姐要離我遠些,注意自己安全,盡量幫船上的人就好,雙胞胎也在船上,你得找到他們,我一個人就可?以,指揮使不會傷我。”


    “可?是——”


    “沒有可?是。”


    葉白汀說話間,已經看到仇疑青越來越近的身影,推開葉白芍,跑了出去。


    這船很大,共有四層,一樓甲板室最寬的,但?也是人最多的,越往上人越少,也越容易成為靶子,但?好像,他隻能往這個方向跑了。


    葉白汀找到船梯,一路往上,今日和三皇子周旋,心力耗了太多,體力也不足,小腿越來越酸,越來越沉重,到了三樓就感覺有點邁不開了,他不停的催促自己,快些,快些,再快些——


    仇疑青你來找我,千萬不要傷別人!


    終於爬到四樓船頂,葉白汀呼吸急促,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了,拂麵海風微冽,將他的衣袍鼓起,頭發往後吹,有一瞬間他都睜不開眼。


    我在這裏?,仇疑青,我在這裏?!你看到我,看到我啊!


    ……


    遠處錦衣衛已經殺過來了,申薑帶著?人,甚至狗,連小船都準備好了,衝往這邊大船。


    “少爺挺住,我們來了——”


    申薑離得太遠,還?看不到船上狀況,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行?,連指揮指都超過了他們,但?沒關係,既然來了,就不會饒過這些黑衣孫子!


    因他帶來的人不少,還?可?以左右進行?包抄!


    “都給老子看清楚了!人犯,三皇子,都給我抓住!少爺也要救!除行?動小隊,另外分出小舟營救百姓,不可?輕忽!”


    “汪——汪汪!”


    狗子衝著?一個方向叫,申薑看過去:“女人?姚娘子?三皇子要跑?嗬,孫子,試試老子的準頭吧!”


    長箭搭弓便射——


    錦衣衛的箭都是軍需特供,與眾不同,箭身打?造流暢,尾羽簇白,保證速度和殺傷力的同時,在空中畫出的痕跡也很好看。


    不知道射中了誰,但?總歸傷到了對方的人,申薑周身氣勢大漲:“給老子衝!”


    遠處岸邊,燕柔蔓長呼口氣。


    她今日沒有在船上,既然是三皇子的計劃,自己人,或者‘潛在自己人’,當然要被調開。她本也不知道這件事,直到事發才覺不妙,想要出去報信,又發現周遭環境並不允許,眼線太多,並不方便。


    指揮使給她的任務是打?進組織內部,其它事可?降調處理,這不是她‘分內之?事’,可?她怎麽能不著?急?聯係錦衣衛不方便,別人呢?她之?前隱隱知曉,同期往組織內部努力的人裏?,有一個叫石州的,和錦衣衛關係似乎也有微妙,既然都是‘組織’的人,見他總要容易些。


    到了地點,她才發現也沒太大必要,因為船隻那邊,錦衣衛和指揮使已經到了……她早就知道,官和官是不一樣?的,錦衣衛不會放任百姓如此危險。


    石州看到了她:“別愣著?啊,去找條船,立功吧。”


    燕柔蔓:“嗯?”


    石州:“三皇子搞出這麽大動靜,後路肯定早備好了,錦衣衛再厲害,這麽多百姓不能不救,對三皇子底細也還?沒摸透,估計沒辦法?今夜摁死他,你去找條船,介入三皇子的渠道……”


    燕柔蔓腦子靈活,根本不必對方多提示,就已經知道了接下來該怎麽做。


    她轉身很快,卻還?是問了:“你不擔心你的妻兒?”


    石州哼了一聲,眉眼陰鬱:“要是這點小場麵都過不去,讓我的妻兒跟著?受罪,仇疑青就別活了,自戕謝罪吧。”


    他和仇疑青幹過架,也合作過,最知道這小子的陰招,這小子的超前預判和本事,可?能中間有些凶險不假,但?贏不了……怎麽可?能?


    這小子連兵強馬壯,人丁興旺的瓦剌都能搞殘,何況這點小場麵!


    三皇子真以為安將軍戰神名號是天上掉下來的,老天看著?他臉長的好看就給了?那是無數場戰爭積累,無數次生死邊緣遊走,可?不是運氣就能過來的。


    三皇子又以為他石州是什麽人?隨便就能算計到?


    “我得給那小子弄藥去,這邊你別管,回吧。”


    他一邊轉身離開,一邊在心裏?嘀咕,媳婦,你可?千萬別怪我啊,小弟也別太嚇著?……


    自己的媳婦兒子,他怎麽可?能不擔心?可?三皇子明?明?知道葉白芍是他媳婦,還?突然來這麽一出,敢這麽搞,估計也有意要試探他,是否真心歸順組織,如無意外,他們此舉恐怕隻是用來威脅,並不會真的傷了他媳婦性命。


    遂……所有人都能動,反而?他自己,最不能動。


    錦衣衛不頂事,還?有他的死士,他石州的人,定不會出事!


    ……


    仇疑青已經衝過來了。


    葉白汀站在四樓最高處,迎著?夜風,看著?下麵。


    風很大,有利於氣味擴散,葉白汀又取了膏脂,在腕頸,甚至皮膚外側都加了一層,自己都覺得自己很香,仇疑青當然能聞到,他已經衝著?這個方向而?來,很近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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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間黑衣人但?有所阻,他出手毫不留情,周身全是冷硬殺氣,駭人的緊。


    葉白汀緊緊抿著?唇,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啊——


    “仇疑青!”


    可?惜他的聲音被嘈雜環境淹沒,傳不到更?遠。


    “小姐姐小心哇——”


    “不能掉水裏?——”


    雙胞胎在人群裏?,遊魚一般,十分靈活,他們沒有受任何傷,也沒有被任何人抓住,竟然也不害怕,像玩遊戲似的,你跟著?我,我護著?你,默契十足,一邊用自己的小武器打?黑衣人,一邊保護別的小娃娃,想保護他們的人追都追不上。


    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因為太瘦,被擠到船邊,身影趔趄,雙胞胎看到了,過去拽了一把?,人倒是拽過來了,但?因為他們人小,腳下飄,被旁邊黑衣人一擠,掉下了船。


    他們自己倒不害怕:“哇飛飛——”


    “看我表演跳水!”


    葉白芍嚇得不輕:“兒子——”


    葉白汀聽到聲音,心中也跟著?一緊,別別別,不行?不能這樣?……船這麽高,雙胞胎還?小,隻怕水浪拍過來都經不起,這麽掉進水裏?不行?,雙胞胎不可?以出事!


    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掉下去了!怎麽辦!


    就見仇疑青掠身而?過,在雙胞胎落到水麵之?前,一手一個,抱住了他們,飛鳥般輕靈,輕輕踩了下水麵,就帶著?人往上飛了起來。


    “哇飛飛——叔叔肩膀好寬!”


    “叔叔飛得好快!”


    “叔叔教?我教?我——”


    “我也要這麽帥!”


    仇疑青輕輕把?孩子重新放到船上,交給葉白芍的時候,百姓們一默,頓時群情激憤。


    “我就知道龜兒子些不學好,想要挑撥我們不信錦衣衛呢!呸!心太髒!”


    “老少爺們兒們都看清楚了,咱們是被騙了,黑衣孫子們沒安好心腸呢!”


    “錯了就認!大姐大娘們,方才是我孫子,嘴臭,對不住你們,稍後怎麽罵怎麽罰我認了,但?這會兒你們瞧著?,我以功贖罪!”


    “沒錯,我也是,叫李三宗,家?住水石胡同,第三棵槐樹下,剛剛我罵過的人,對不起!明?日起你們盡可?去我家?找我,要我怎麽賠罪都行?,今天,咱們先一起扛過去!”


    葉白汀看到這一幕,眼眶有些熱。


    除了小孩子,成年人眼裏?哪有那麽多非黑即白,人性有惡也有善,本來很很複雜,我知道自己偶爾做過錯事,偶爾有過邪惡的想法?,你也一樣?,可?能今天我們境遇相似,彼此知心,明?天就會拌嘴,後天就能老死不相往來,生活裏?總會有疙瘩,也總能解開,偶爾犯錯而?已,人之?常情,方才罵戰一場,不過是為了求生,不過是丟點人罷了,成年人活在世上,誰沒丟過人,誰將來不會丟人?


    人心……當然會被誘導,被操控,可?人心也會察覺到正在被誘導,正在被操控。


    哪怕知道自己很壞,很自私,內心真正喜歡和向往的,還?是那些忠誠和守護,有些時候,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葉白汀想告訴三皇子,你讓我選擇誰的命,我偏不,我全都要!


    三皇子的船已行?遠,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切,陰著?臉下指令:“給我吹,給我用力吹!”


    笛聲拔高一層,更?加躁動,更?加尖銳。


    仇疑青晃了晃頭,方才有些鬆動衝開的意識,再次被調開,他推開百姓,衝往船隻四樓,那個吸引他的味道……但?凡有黑衣人阻攔,出手便是殺招!


    他下意識循著?香味往上,走船梯都嫌慢,腳尖輕點船身,自外側飛掠,直直衝著?船頂而?去,眼神越來越空茫,麵色越來越冷淡。


    他看到了葉白汀。


    葉白汀右臂滲出新鮮血色,眼底落著?月光,盡是溫柔:“我終於等到你了。”


    仇疑青眸底隱有血色,凶戾眼神未變,掌握為拳,拳風迅速往前——


    葉白汀不躲不閃,反而?向他伸出了手。


    視野暗處,突然有流箭過來,正衝著?自己,葉白汀蹙了眉,不讓仇疑青再靠近,狠狠一推……


    仇疑青沒有被流箭射到,他也沒有,但?因為這一用力,腳下一空,他再也不能保持身體平衡,直直往下倒去。


    夜空之?中,皎月之?下,他逆著?風,衣袍鼓動,發梢激蕩,他可?能會狠狠砸進水中,他不懂水性,可?能會立刻嗆水,水過氣管,浸至肺腑,無法?呼救,甚至無法?掙紮。


    他朝仇疑青伸出了手。


    “青哥哥,救救我好不好?”


    仇疑青本來滿麵冷厲,隻是循著?本能,朝著?吸引他的味道,跟隨而?來,可?看著?葉白汀的臉……


    他眼神微頓,似乎有些困惑,片刻後,身形加速而?來。


    他臉逆著?光,看不到有什麽變化,可?他的手接觸到葉白汀的一瞬間,葉白汀仿佛聽到了這個人心中的聲音——


    他在說,別怕。


    他在說,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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