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四背著卓瀧紫兜兜轉轉,怎麽也走出這幻境,他跪倒在了地上,看著黑氣繚繞的幻境世界,嗬嗬冷笑,頭一次感到自己是那麽的無力,那麽的沒用,所以老趙才會死,所以少爺才會死,所以就連卓姑娘也要跟著一起死,這個世道於平庸之人實無公平可言,他沒想哭,但是無助的眼淚還是從眼角裏滑了出來。


    卓瀧紫伸手在他的眼角摸到了淚水的痕跡“十四,你在哭什麽?”


    “卓姑娘,我救不了你,你和我如今都要死在這裏了,是我,是我連累了你。”


    卓瀧紫抓著袖口擦去了趙十四的淚水,“以前我跟著劍宗師傅練劍的時候,天資愚笨,好幾個劍式怎麽也練不會,就把自己給急哭了,師傅卻沒苛責我,而是嚴肅的告訴我,如果凡事沒到完全絕望的地步,就絕對不要哭,十四,我們還沒到那個地步。”


    是啊,人都沒死,辦法總會有,趙十四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天色猛然間變得猩紅,天上的那輪銀月不知何時變成了紅月,不斷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放大放大,就好像馬上要到他們的跟前,“不好,這是常月與噬月的交替之夜。”卓瀧紫渾身哆嗦著,手緊緊地扣進了趙十四肩膀上的肉裏,著每隔十年,傳說便有一次常月和噬月的交替,這一次交替也伴隨著血光之災,這噬月要在這交替的一夜中,吞噬滿九九八十一人,沒人知道被這噬月吞掉的人都去了哪裏。


    趙十四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製力,讓他連身子都站不起來,紅月飄到了他二人跟前,月前煙霧繚繞,一片雲氣之中,是一道紅光大門,慢慢悠悠地敞了開來,門裏跑出了兩排都隻有半尺高的魚雜小怪,敲鑼打鼓,仿佛在接待遠道而來的賓客一般。


    “冥界門前,哭笑無益,一曲歡歌,生死參半。”


    跟著魚雜小怪後頭,出來了兩個巨大的身影,此刻的趙十四已經擁有了司空刃生的身體,是堂堂的七尺男兒,但這兩個身影卻有他三四個身段那麽高,從煙氣裏走出來,一個是鼠麵人身,另一個則是魚麵人身。


    小怪嘍囉們一擁而上,正要給趙十四二人套上了枷鎖鏈條,卻被鼠麵人揮手攔下了,紅色月光之下,鼠麵人閃出了紅色的眸光,盯著趙十四看了好幾眼,眼神越發糾結“你可是司空刃生?”


    說他是吧,他又不是,說他不是吧,他又的的確確是,趙十四無奈,隻得回答了一個“算是吧。”鼠麵人沒有注意到他的為難,轉而對魚麵人說話“魚麵使,此人不可妄動啊!”


    魚麵使點點頭“鼠麵使所言不錯,我也對此人略有耳聞。”他把目光轉而投向卓瀧紫“司空刃生可以放,這個女娃子如果也放了,月冥王那邊就不好交代了。”嘍囉們聞言就朝著卓瀧紫而去。


    趙十四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擋在了卓瀧紫的麵前“你們要動卓姑娘,就先過我這關。”


    何曾有過這樣不要命一般保護自己的人,卓瀧紫眼眸中滿是晶瑩剔透的淚光,他丟下自己就好了,何必呢?何必這麽傻,為了她,他犯不著呀!


    魚麵使為難地看著鼠麵使,鼠麵使倒是淡定,拿定了注意一般“放了此二人,罷了。”說完就往冥界門裏走去,魚麵人欲言又止,生氣地大揮衣袖,也跟著他一道進去了,嘍囉們緊隨其後,沒人注意到,鼠麵人回身時,寬大的袖口中緩緩地飄出一張薄薄的紙片,飛著飛著飛到了趙十四的麵前,趙十四眼疾手快,抓住一瞧“水毒此凡界獨破水穀穀主陸酒九一人能救。”趙十四小心翼翼的將紙片收起之後,扶著卓瀧紫站了起來。


    境像瞬間萬變,一時間他們就來到了千裏之外的破水穀,不可置信,但救人要緊,趙十四扶著卓瀧紫就進去了,他把卓瀧紫安排在一旁休息,自己準備進穀找穀主陸酒九,看此處雜草叢生,找不出路來,趙十四拿上了卓瀧紫的劍,用來開路。走了沒多久,“汪,汪,汪汪汪。”一陣急促的狗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循著聲音找了過去,原來是一隻純黑色的小狗被兜到了網子裏爬不出來,在那哀嚎,趙十四用劍割開了網子,把它放了出來。


    從網子裏出來的小黑狗一頭紮進了草叢裏,不一會兒又鑽了出來,看趙十四沒什麽反應,上前咬住他的褲腿拖著他走,趙十四順著自己的好奇心跟著去了,很快來到了一片廢墟瓦礫之前,雜草叢生的殘垣斷壁之中倒是有間破屋棚子,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酒味芬芳,屋梁上橫著麵旗子,上頭一個“酒”字,像是一間酒館。


    趙十四端倪了一會的功夫,小黑狗就不見蹤跡了,他推開酒館的門,裏頭雜亂無章地擺著幾張桌子,也不見掌櫃的,小二,更別提什麽客人了,看來倒也奇怪,一個人沒有,這屋子整理的確實幹幹淨淨。


    “呼——呼”,一張長凳上有個睡死過去的人,鼾聲震天響,衣衫半解,長長的腰帶拖遝在了地上,趙十四走過去撿起他的腰帶,這腰帶上繡著金線的幾個小字“妙手回春——九先生”,這是個醫生,又是九先生,莫非他就是破水穀的九先生。


    “九先生,九先生。”趙十四附在他耳邊小聲喊了幾句,陸酒九一點反應都沒有,趙十四著急啊,拍拍他的臉,拔高了嗓門“九先生,九先生,快醒醒!”陸酒九臉上泛著紅雲,打了個酒嗝,愣是沒有醒,睡的可真是死,哪怕趙十四把他推到了地上,他也是安穩自如,這世上還真是有如此這般醉死的人。


    “汪——汪——汪,二愣子,你這樣是弄不醒他的。”趙十四循聲望去,說話的竟是蹲在地上那條小黑狗,這年頭,狗也能說人話了,“瞧什麽瞧,很大驚小怪嗎?我自幼便通神,能習人語,不是看在你幫我解圍的份上,我懶得與你開口說話。”


    如此這般,這狗估計也是知道一二的,趙十四開口相求“狗神仙,幫幫我,你知道什麽請務必告訴我,求求你了。”


    這句“狗神仙”對小黑狗倒是很受用,不由得開口“汪汪”叫了幾句“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看在你心誠的份上,我便同你說說,不過你不必叫我狗神仙,叫我小黑便可,陸酒九便是這麽叫我的,你隨他就好。”


    趙十四會意地點了點頭,那副虛心受教的樣子更是愉悅了小黑狗,“你此番可是來求醫?”


    “對,以為重要的相識中了怪物的水毒,特來尋醫。”


    “你來的不湊巧啊,”小黑狗舔舔爪子,捋捋毛“不久日前,陸酒九的妻子不行遇難,他悲痛欲絕,痛飲了十杯斷腸酒。”這斷腸酒可是了得啊,常人沾一杯便要昏睡一年,即使這神醫陸酒九,沒個五六年也是醒不過來的。


    “不過,辦法也不是沒用,”看趙十四是真著急,小黑沒賣關子“這門外百十步的地方,有兩汪酒泉,都是陸酒九所釀,一汪是醒酒,另一汪則是醉酒,你若是能把那汪醉酒全部喝個幹淨,陸酒九很快就能醒。”


    趙十四拱手道謝道“謝謝狗神仙!”說完便飛身撲出門外,百十步的地方確實有兩汪泉水,清澈透底,水麵上泛著濃濃的酒氣,酒水中央各立著兩塊石碑,分別是“醉”字和“醒”字。


    趙十四伸手想探探這醉酒泉的深度,可是就連身子都快探進去了依舊摸不到底,這到底是有多深,他已經管不著了,卓姑娘的傷勢已經迫在眉睫了,一口氣,喝吧,想著就一頭紮到酒水裏去了,才豪飲了兩大口,便覺四肢無力,頭暈目眩的,剛剛直起身子就是一陣天旋地轉,他不管不顧的又紮了進去……


    一個時辰後,醉酒泉裏的酒水好像絲毫沒少,但趙十四卻醉的一塌糊塗,他甩著沉重的腦袋,盡力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仍是什麽都看不清,人都站不住了,一頭倒在了地上,昏睡過去了。


    此刻,他腰間別著的屠龍匕首露著紅光,隱隱約約的一陣晃動,為人震驚的事發生了,酒水竟然被匕首的刀刃憑空吸了起來,然後緩緩地流進了刀柄之中,這整整一汪不淺的酒水就這樣一滴不留的到這刀裏去了。


    這醉酒泉裏的酒水不見了之後,穀裏悄然發生著一些變化,雜草消失不見了,原來的路都慢慢顯出原形,那些殘垣斷壁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倒在地上的陸酒九也跟著慢慢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小黑狗。


    “汪——,主人,正如那人所說,果真有一個少年來拯救了我們整個破水穀。”


    “那此刻這少年何處?”陸酒九迷離著醉眼,神情卻很激動。


    “就在醉酒泉旁。”


    “好,如此這般是再好不過了,小黑,帶我引見這位少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蕩北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會騎驢的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會騎驢的馬並收藏劍蕩北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