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一馬本來以為趙十四帶著他是來遊山玩水的,可現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趙十四便把他從被窩裏拽出來,給了兩個小水桶,讓他徒步下山打水,把屋子外的大水缸填滿。


    他簡直就是來做苦力的,提著一雙短腿上山下山三回,已是日照當頭,而水缸裏的水才堪堪沒過了一半。


    司空一馬累的汗流浹背,忽而看見夏南莙從他麵前走過,平時娘親雖對他嚴厲,但也是最疼他的。他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夏南莙,黑漆漆的眼睛裏寫滿了祈求。


    沒想到,夏南莙聞若未聞,就這麽徑直往他麵前走過。


    他有些小情緒了,但也不敢鬧別扭,在師祖爺爺這裏,若是丟人了,娘親首當其衝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休息了片刻,他咬著牙,提了水桶,蹭蹭蹭地跑下山去。


    懸崖壁邊生著一棵參天大樹,樹幹莽莽蒼蒼,枝繁葉茂。在樹頂上,有一座隔離世俗的樹屋,掩映在青綠色中。


    屋中,無名劍宗和趙十四相對而坐,窗外,正對著那條蜿蜒向下的山道,還能依稀看到司空一馬的小身影。


    劍宗的神情閑然,看著這孩子一陣好笑,稱讚道“孩子肯吃苦,心性很好。”


    坐在一旁的夏南莙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這個混世魔王還算得上好孩子,那天底下遍地都是好孩子。


    一直望著司空一馬的身影沒入青蔥的綠色中,劍宗才扭頭轉向趙十四,正色道“你有話要說?”


    劍宗活了百年,察言觀色已經做到了極致,趙十四神情間有什麽,他了如指掌。


    趙十四從旁拿出一紙卷軸古籍,奉到劍宗麵前。


    藏青色的卷軸緩緩打開,劍宗看著其中的古怪文字,而後詫異地看著趙十四,“這是鬼文。”


    趙十四點點頭,回答道“這的確是鬼文,古籍是我從三裏道長那兒討來的。”


    這古籍的紙麵都比較平整,邊角處,有些殘缺不齊的痕跡,成為最為古怪的地方。  奇異的鬼文,藏青色的皮紙,勾起了無名劍宗的一幕幕往事,他苦心竭慮地回憶著上一次見到這卷古籍的時間,地點。


    過百的老人眼窩凹陷,繃緊臉麵,想得發汗,還是沒有想起來。


    趙十四見此勸道“前輩,想不出就不要在想了。”


    老人捏著滿手的手汗,無奈道“人老了,有些事情想要記住都記不住了。”


    其實有一幕還是劃過老人的腦海,那定格的畫麵。


    孤風,落葉,溪邊。


    畫風人守白卷……


    他苦笑,這大概是夢吧!百年歲月已過,哪些是夢境,哪些是真實,他早已記不得了。


    不再去想那麽陳年舊事,窗外依舊安靜,可劍宗的敏銳的耳力聽到了幾裏之外的虎嘯聲,忙說道“十四,快去尋尋孩子,山裏有動靜,你在暗中看著點孩子。”


    聞及司空一馬有危險,趙十四奪門而出,禦起飛龍步,嗖的幾下就沒影了。


    劍宗看著還安坐在一旁的夏南莙,疑惑地問道“一馬也是你的孩子,你不擔心嗎?”


    夏南莙太過冷靜,完全沒有一個娘親正常該有的反應。她輕啟紅唇,道


    “原本是擔心馬兒有危險,現在他去了,我倒擔心野獸有危險。”


    言語雖是玩笑,但帶著對趙十四深之入骨的信任。而要達到這種信任,絕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


    劍宗眸中不自覺流露出深意,這個孩子原來是麵硬心軟,嘴上說著一套,心裏想得又是一套。


    料想間,夏南莙抽出一口長劍,劍宗不明所以,道“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殺我,你想幹什麽?”


    “請前輩賜教。”小女子錚錚道。


    劍宗好氣又好笑,問道“你要賜教,找十四不是更加妥當。”


    小女子把臉一撇,執劍的手未鬆。過了半晌,才冷冷開口道“我不想求他。”


    若要論夏南莙最恨誰,那是趙十四;要論夏南莙最不願求誰,那還是趙十四。


    劍宗不免發笑,道“你們倆都是人父人母了,為什麽連指點劍術還做不得?”老人那一探究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夏南莙,直到把她看到兩頰通紅,不好意思,他才收眼,又道“好吧,讓我看看。”


    女子應聲出劍,白麵的劍刃像雪花,夏南莙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半點沒有停頓。


    片刻,如雪花般的劍刃收回鞘中,淩厲的劍式完成了。


    老人看著越看越喜,指著夏南莙道“你這小丫頭,哪裏尋來的劍式,犀利古怪得狠,都是一等一的好招。”


    夏南莙但笑不語。


    老人腦海中回憶著劍式,指上不斷地比劃著,忽而,拍案驚道“妙,妙不可言。隻是丫頭,你火候還不深,沒有發揮出這劍式的威力。而且據我所查,這套劍法,雖然帶著柔性,但並不適宜女子練習。”


    夏南莙皺眉,問道“前輩,此話怎講?”


    “劍式中,帶著一招側斬,想必是為了打破對手的平衡,緊接著的一段突進,應該是為了將對手一擊必殺。而若在實戰中,側斬必定會被對手撤步躲開,那麽之後的那段突進就行之無效了。我料想,這應該是為了男子練習撰寫的劍訣,因為隻有配上男子的臂長,這一擊,才能達到效果。”無名劍宗仔仔細細地分析著,手上不斷模擬著兩人格鬥以此來讓夏南莙更快地明白。


    兩人說話間,山道上一人疾步而來,快得如一陣風,吹得林間的葉子嘩啦嘩啦地落下。


    劍宗定睛一看,原來是趙十四,隻見他背上背著司空一馬,一手提著兩個水桶,另一手頂著一隻一人大的火目虎。


    咚!


    趙十四把火目虎丟到屋前,再把司空一馬從背上放下來。


    夏南莙急急走出屋子,把孩子摟進懷中,驚訝地指著火目虎道“這是怎麽回事?”


    “馬兒在小腳下發現一頭受傷的火目虎正在哀嚎,我看著它好像傷得挺重的,便把它帶上山來,想著請前輩醫治一下。”趙十四蹲下指著火目虎腹部的一處長條傷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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