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九神已經是世間大能的最高點了,一切法度規矩,應該都是他們製定的了,還有什麽規矩他們逾越不了?


    這麽說,就有很大的推脫嫌疑。


    趙十四有些可悲可歎。


    天下殘道至此,世人難阻,神明亦虛心假意,百姓何以聊生。


    “混沌九神,膽量不過如此,怕不是靈王的對手,丟了臉麵吧。”


    這話,趙十四是帶著七分激他的意思,但聰明如重明鳥之流,怎會不知道趙十四的意思。


    “小子,你不要激我,莫說靈王不是我的對手,舉整個靈界,都不能與我為敵。”


    他說的並不是假話,可這是建立在他還是混沌神軀的時候,現在的他,即使空有一身神力,也隻是困在靈棺中的殘神。


    被鏈條鎖住的猛獸,即使在凶悍,也嚇唬不了人。


    但重明鳥是那種為了顏麵不願說真話的人,“我說不幫就不幫!”


    就算是虎落平陽,重明鳥的實力也不足以被狗欺,所以他剛剛隻用了敲動棺材板的力量,就在天上砸出了一個窟窿,不過是堪堪之力,就足顯神威浩大。


    驅靈者怕的並不是那金光,而是金光背後的重明鳥。


    就如同此刻,重明鳥靈棺收動,趙十四身旁立刻出現一片虛空,紫色混沌之中,又是一股怪力,像一隻大手,抓起趙十四,不由分說就往虛空中拖去。


    人的軀體,相比神靈而言,太過渺小,趙十四就像拎小雞一樣被抓起。


    嘩——


    黑暗之中,兩眼一抹黑,伸手不見五指,這虛空中縹緲不可見。


    須臾之後,趙十四從虛空中而出,發現自己站在宮殿前,九幽殿三個大字重新出現在他的麵前,時光重塑倒流,他又回到了九幽殿的第一層。


    不!是還沒有進去的時候。


    因為他在門口,看到了守門的靈者,而之前,他們明明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了,現在又出現在他麵前,模樣長相都沒有變過,看來是時間倒流了。


    可他的耳朵裏,想起了重明鳥的聲音。


    “小子,我已救過你一次,你以後的生死與我無關,走吧,別在出現在我麵前。”


    那聲音悠遠,破空傳來。那是幽幽五層之上,傳來的聲音。


    怕是趙十四在哪兒,惹了他的清夢,就這麽把自己攆走了。


    這種神,死了跟活著沒什麽區別。


    趙十四憤憤地離開了,那扇九幽殿大門非常應景地出現在這裏,仿佛預知趙十四會被重明鳥趕到這裏。


    靈侍和守墓人等在虛靈門後,看見趙十四孤身一人回來。


    守墓人驚訝慌亂地問道:“靈棺大人沒有跟你一起來嗎?”


    趙十四搖搖頭,神靈的意誌真的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請不動山,便是真的請不動!


    還在“和”形態下的靈侍,倚著門框,笑道:“這也是意料之中,重明鳥並不是來人便能請走的,我和其他兄弟守在虛靈門前的年歲已久,從未見過重明鳥從這扇門中走過。”


    有九幽殿前,還沒有虛靈門,神極域的那位主神,忌憚重明鳥的實力,便設了多處虛靈門,將九幽殿與整個靈界隔離開來。


    而且九幽殿之中,都關押著最惡最邪的靈者,生存環境之差,可想而知。


    搞了那麽久,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趙十四還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如何?曉要是看到自己失蹤了,一定會著急的。


    別看他魂力不凡,其實內心本質,還是個孩子。


    “守墓人,靈窟有出去的地方嗎?”他擔心其他的安危,他現在要立刻出去。


    守墓人撓撓頭,道:“這還真不知道,我本就是生在靈窟之中的人,隻知靈窟入口,不知靈窟出口。”


    “靈窟出口不就是靈窟出口嗎?”


    既然都是門,不就都有進出的效果嗎?守墓人難道是在這靈窟中守了千年,時間長到連這種基本的常識都不記得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守墓人望著趙十四,道:“在你們世人看來,進和出,本就是同門,可對我們靈窟之人而言,絕非如此。”


    靈侍捋著雪一般的胡須,道:“他說的沒錯,你不妨先跟守墓人講講,你是怎麽進入到靈窟世界中的。”


    岩畫,是那副岩畫,趙十四還記憶猶新,理清思路之後,跟守墓人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隨著趙十四娓娓道來,守墓人的表情變化頻繁,最後轉為驚訝。


    “你是說靈界奇異的山洞中,竟然有一副描述靈窟場麵的岩畫。”


    “靈窟之初,從沒有人族或者靈者出入,是何人?把靈窟之中的場麵描繪在山洞中?”


    對於外界而言,靈窟乃至九幽殿,都是神秘所在,根本不會有在領略了其中的風光之後,再出去的先例。


    人跡涉足,雖然是不足為奇,但凡來者,十來十死。


    不過在靈侍和守墓人二人的言談之中,趙十四推斷出來,應該有人來過靈窟,甚至是九幽殿,出去之後,憑著腦中的印象,畫出了靈窟中的景象。


    “應該是有人來過這裏!”趙十四斷言。


    “不可能!絕不可能。”守墓人和靈侍同時擺手道。


    若是有人來過,但他們沒有察覺,還讓那人溜出去了,那算是兩人的職責過失,要遭受來世惡報的。


    他們兩人同時變得驚恐起來。


    “我又沒說你們,虛靈門不是有九座嗎?靈窟自然也有九個,不一定就是你們,也有可能是別的靈窟中守墓人和靈侍的過失。”


    趙十四一番話,十分在理,靈侍和守墓人也不免有些點頭認同。


    自己在保證萬無一失的情況下,也不能保證別人跟自己一樣萬無一失。


    “靈侍,你有辦法問一問其他的靈侍?”趙十四想,既然有人出去過,那一定知道出去的辦法,也許那個逃生之人,就是在其他靈侍的授意之下,才逃出去了的。


    那就一定說明,靈窟並不是死地,而是有生門的,隻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靈侍搖搖頭,獨眼顯得很無奈,道:“你的想法固然好,但我作為這扇虛靈門的靈侍,職責就是守護這扇門,其他的門和其他的靈侍,我不會解除,也不能解除。”


    這就相當於是平行世界,九扇虛靈門是並立存在的,九位靈侍自然也是並立,他們素未謀麵,也終身不可能見到,更不要說談話溝通了。


    對天下蒼生,誰生誰死,毀天滅地,靈侍是毫無感覺的,他不理解趙十四為什麽要急吼吼地出去。


    “在這裏不好嗎?這是不死不滅的九幽之地,待在這裏,可以變相獲得永生,常人求都求不到,你卻要走。”


    躲在這裏,根本就沒有憂鬱,禍患,病痛,就是絕佳的世外桃源。


    這些靈者之流,還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但趙十四也批判他的對錯,因為立場不一樣,他不是站在人族那一邊,就如同九幽五層之上的無上混沌古神——重明鳥,他也不是庇佑人族的神。


    自然也不能要求太多,所以,真正到了關鍵時刻,靠的還是自己,趙十四心情極為平靜。


    “世人苦不堪言,我一人沒有理由獨活在此。”


    守護不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就算能永遠活著,也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了。


    “好,有點骨氣。”


    靈侍的眼中充斥著對他的讚賞之情,剛才那抹決然,讓他對趙十四心生敬意。


    這樣有責任,有擔當的人,不多見了。


    “出去的方法有,而且隻有一個機會,殺了靈侍,毀了虛靈門。”


    “萬萬不可啊!”守墓人自然也是知道有這種方法的,但他怎麽會讓靈侍以死來換趙十四出去的機會。


    “靈侍大人,你想想清楚。”


    靈侍擺擺手,道:“不用考慮,我本是自私自利之人,沒有善心之舉,世間道義看來也是笑話,但從他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一些我沒有的東西。”


    那種最最由衷的使命感,與他在此孤獨地守著虛靈門,是不一樣的。


    所以,靈侍願意以死,來換取趙十四繼續完成使命的機會。


    “我不同意。”趙十四擰著眸子,炯炯有神地看著靈侍,給他以眼神壓迫。


    這事絕對不可能!


    靈侍搖搖頭,“猶豫不決,我來幫你決定,不要浪費時間了。”


    隻見靈侍蓄勢,一半身子陡然變成了“殺”形態,而一半身子變成了“和”形態,猙獰不堪。


    突然,“殺”形態下的靈侍擎起一掌向自己轟去,哢嚓一聲,那掌直接轟碎了靈侍自己的天海。


    “不!”一切發生的太快了,趙十四還來不及接受。


    靈者的死,是沒有肉體的停留,因為他們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靈侍的魂身在一片光影中,變成了一團團泡沫,飛向太古混沌之中。


    “回來!”趙十四嘶吼著去抓靈侍殘留的泡沫,但被守墓人抓住了。


    他拖住趙十四,哽咽道:“他解脫了!他終於解脫了。你讓他走吧!”


    永生永世,活在隻為一件事,對靈者而言,何嚐不是一種折磨,靈侍與其說是為了趙十四,也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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