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縣衙大堂建在月台之上,月台四周圍著一圈精雕細琢的鉤闌,鉤闌的望柱之上雕的是蓮瓣柱頭,鉤闌的欄板上半段鏤空下半段隻雕著幾個簡單的長條形圖案。


    縣衙大堂五楹麵闊,三間進深,前麵有三間抱廈,抱廈正中門楣之上掛著一個大匾,上書“親民堂”三個大字。


    這是候濤他們第一次進公堂,看哪裏都覺得新鮮,看哪裏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就連那正襟危坐端坐在公案後的知縣,幾人看待他的目光也跟看待什麽新鮮物種似的。


    “堂下何人?”知縣被這幾個愣頭青看得毛了,猛地拍了一下公案之上的驚堂木,厲聲嗬斥道。


    “大人,小的……”跪在地上的“大豬頭”,司理抬頭看了一眼公案後麵那個身穿官府、留著長須的知縣,頓時淚如雨下,仿佛見到了自己許久未見的爹娘。


    “老爺我沒問你!”知縣又猛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司理的大訴肝腸。


    又向著還不曾下跪的幾人厲聲道:“你們幾個黃口小兒見了老爺我怎麽還不下跪?”


    “跪你?”候濤大笑了起來,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就你這才七品的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還想讓我們跪?”


    知縣見候濤趾高氣揚、凜然不懼,眼珠子轉了幾轉,心中不禁打起了鼓,暗自想道:“這幾個人氣勢不凡,還都這麽有恃無恐,想來定是權貴家的公子,搞不好還可能是什麽鳳子龍孫……”


    想著想著,知縣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出了一頭的冷汗。


    雖然他官居七品,在世代為農的家裏也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可是他自己卻清楚自己這個沒背景、沒關係的七品小官,在真正的權貴麵前卻還真不夠看的很,別人隨便一句話就能讓自己脫了官服滾蛋。


    “你們誰是原告?”知縣借著放驚堂木的動作偷偷地揩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選擇性地把剛才的話頭給忘了,語氣也緩和了很多。


    “我是原告!”候濤一臉的笑容,他的高興不是因為知縣突然莫名其妙地對自己的態度好了許多,而是因為他第一次當原告,感覺新鮮刺激。


    當然,被告他也沒當過。


    “狀告何人?”知縣的臉上出現了一個諂媚的笑容,“可有狀紙?”


    這一幕不禁讓剛剛把候濤幾人引進來的衙役頓時一驚,心中暗道糟糕,隻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不小心得罪了這幾個貴人。


    “我告他們五個!”候濤指著地上跪著的五人道,“但我沒有狀紙,不過我有他們的供詞!”


    “不妨事,不妨事!口說也一樣!”知縣一副極為通情達理的樣子。


    “這幾個人把我價值幾千兩的玉盤給我換成了一塊一文不值的大青石!”


    一聽說“幾千兩”,知縣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沒錯了,尋常人家或者一般官宦家的公子誰能隨隨便便擁有幾千兩的物件呢!


    “真是大膽!”知縣咬牙切齒地瞪著地上跪著的幾個麵目全非的豬頭,“真是刁民,都拉出去,各個重打五十大板!”


    “老爺,我是錢……”


    司理話未說完卻已經被一個衙役飛身衝到跟前給強拖了出去,這衙役的速度竟比旁人快上一倍不止,此位特別賣力的衙役就是把候濤等人帶進來的那位,他可是不想放過這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你不用看看證據或者他們的供詞嗎?”候濤沒想到案件竟然會辦的這麽順利,對方什麽都沒說就幾乎已經算是結案了。


    “不用,但看他們肥頭大耳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不是好人!”


    “那是我打成那樣的。”


    “打得好!對待惡人就得狠狠地打……”


    “哎呦……哎呦……”


    大堂外傳來了殺豬般的慘叫聲。


    “敢問小哥怎麽稱呼?”知縣拱了拱手滿臉的笑容,語氣也是非常的客氣。


    “我叫候濤。”候濤大大咧咧地道。


    知縣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又道:“這幾位呢?”


    候濤一一如實地報了風無塵等人的姓名,知縣的眉頭皺得卻越發的緊了,衝一邊的老縣丞使了個眼色。


    老縣丞會意,趕緊移步到了知縣的跟前,後者給了他一張“牌票”,他接過牌票從側門一路小跑著出去了。


    “小哥,敢問你狀告的那幾個豬頭姓甚名誰?”知縣輕咳了一下道。


    “他們的具體姓名我也記不得了,就是安順街錢氏典當鋪裏的司理、朝奉幾個家夥。”候濤滿不在乎地道。


    “什麽?”知縣霍的一下從椅子上驚坐而起,“你說的可是錢旺財家的當鋪?”


    “對啊!”


    候濤幾人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停,先不要打了!”知縣趕緊大喝阻止。


    “老爺,小的已經打死了一個!”其中一個衙役滿臉堆笑,仿佛邀功一般大聲地報告道。


    “你……”知縣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打死的是哪個?”


    “大胖子,他說他姓‘奸’!”衙役越笑越燦爛。


    “錢如山?”知縣有些緊張地問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候濤出言肯定道。


    聞言,那邀功的衙役頓時就傻了眼,他竟然把錢旺財唯一的兒子給打死了!


    雖然這個紈絝子弟惡貫滿盈,幾乎是無惡不作,比他爹都壞上不少,可他畢竟是錢旺財的兒子,而且還是唯一一個,憑著錢旺財與布政使、按察使的關係,他要殺自己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這時,老縣丞從側門轉了出來,小跑到了知縣的跟前,向知縣遞了一個小紙條。知縣趕忙接過,細細地看了一遍,小聲道:“可能確定?”


    “六房的吏員已經反複核對了好幾遍,權貴的公子卻是沒有他們這號人!”老縣丞一臉篤定地道。


    “好啊!”知縣咬牙切齒地拍了一下驚堂木,“你們這幾個黃口小兒竟然敢誣陷誠信商家,還出手打人至死,真是罪不可赦!”


    “來啊,把這幾個刁民給我打入監獄,關進內監!”


    “你這狗官,你還真會睜著兩眼說瞎話,翻臉比翻書都快啊!”候濤作勢就要衝上前去打那知縣,卻被一旁的白書拽住了。


    另一邊,歐陽高也拽了候濤一下。


    “怎麽了?”候濤以為歐陽高要給他出什麽點子。


    “這就是皂班的衙役。”歐陽高指著衝到候濤跟前的兩個衙役道。


    關於皂班衙役之事候濤也就當時那一會兒的熱度,現在他早已把那事忘的幹幹淨淨了,他才不關心這些衙役是哪班的人呢,他關心的是要不要現在出手把這些衙役連同那個狗官暴打一頓。


    看到歐陽高在此時此境下鄭重其事地跟自己解釋皂班衙役的事,候濤頓感一陣頭大,恨不得一掌把自己給打暈過去。


    ……


    推搡間,候濤幾人到了一個小廟前。


    “幹什麽?帶我來這個廟幹嗎?”候濤皺著眉道。


    “鄉巴佬,連這都不懂,這是牢神廟,你們進重犯大牢當然得先拜牢神了!”衙役神情倨傲、不可一世,語氣中盡是不屑。


    見這衙役出言不遜,候濤舉起鐵拳作勢就要去打,卻又被白書給攔了下來,隻聽後者道:“你不想見識見識牢房什麽樣嗎?”


    “也是!還真是沒見過!”候濤淡淡一笑,白書的心思他當然清楚,後者生怕自己忍不住闖下什麽禍來。


    畢竟這西越國可是秦家人直接管理的國家,這麽明目張膽地跟官府作對很容易把事情鬧成舉國皆知的大事,可能就會一個不小心得罪了秦家的修士。


    雖然可能不會是血緣深厚的重要人物,但隻要他姓秦就不好惹!


    候濤長歎了一口氣,很不喜歡這種處處掣肘的感覺,但現實就是這樣……


    “羊羔,內監什麽意思?”


    “縣衙的監獄分內監和外監,外監關一般的犯人,內監關重犯。”


    “這麽說,我們是重犯了!”候濤一臉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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