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張樓,大雨停了,太陽也懶洋洋地從烏雲之中爬了出來,似乎是個好兆頭。


    天已經黑了,大雨也是剛剛止住,張樓這邊卻還熱鬧的很,座無虛席,鬥酒聲、叫罵聲、竊竊私語聲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隱隱作痛。


    風無塵幾人精神振奮,又都十分緊張。柳蔚然給丁小六使了個眼色,丁小六一溜煙似的逃進了樓中。不一時,一個略顯臃腫的白麵中年人快步迎到了門口,滿臉堆著笑。


    柳蔚然道:“又來叨擾店東了,可莫要責怪!”


    這中年人便是這張樓的店東,張天壽,誠惶誠恐地向柳蔚然作揖行禮道:“姑娘說笑了,姑娘能夠再次駕臨,乃是小店,也是張某天大的榮幸,高興還來不及,快快裏麵請!”


    一行人被張天壽引到第五進的小院中,清泉繞院,假山林立,翠竹幽深,一派清幽的好風光。張天壽隱隱帶著幾分得意道:“這裏有雅閣,幾位貴客裏麵請!”柳蔚然也不推脫,任由他引著。一行人進到了三層正中的“野趣閣”,張天壽又殷勤讓座。柳蔚然坐定,張天壽又要張羅吃食,柳蔚然抬手打斷了他:“店東,我們此次前來有些要緊的事要做,需要查問店中幾個人,不知可否允準?”


    “姑娘言重了,姑娘開了金口,按理說小人本該絕無二話!隻是,”張天壽環顧左右,甚是為難,聲音小了些許,“姑娘也清楚,小店很多事都牽扯到公子府裏,實有不便!”


    張天壽雖未道明是哪個公子的府邸,但眾人卻都知曉他指的是誰。柳蔚然淺淺一笑,追問道:“不知店東指的是二公子,還是大公子?”


    “姑娘說笑了!”張天壽雖有不滿,但麵色卻絲毫未變,“小人雖一直在生意場上滾打,追名逐利慣了,可也不是朝三暮四之徒,自不敢吃兩家飯!”


    “店東果然深明大義!隻怕下麵有些人不這麽想!”柳蔚然饒有興致地道。


    “姑娘此話怎講?”張天壽的麵上依舊掛著笑,卻有幾分不自然。


    “我們查到了一個鉤子,已有八九分確定,那握釣竿的並不是遠征府。”柳蔚然平平淡淡地道。


    張天壽沉吟少許,道:“牽扯不小,姑娘稍等一二,小人去去就來!”柳蔚然點了點頭,張天壽拱手離開。


    一俟張天壽的腳步聲漸遠,候濤壓低了聲音道:“他該不會是去請示那個張二爺去了吧?”幾人點了點頭,暗想八九不離十。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串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房門被敲響,柳蔚然說了聲“進來吧!”房門打開,張天壽邁步進來,依舊堆著滿臉的笑,似乎比先前還要濃鬱,不等柳蔚然發問,便上前稟道:“小店定然全力配合姑娘!”


    風無塵暗暗鬆了一口氣,柳蔚然倒似乎沒起多大的波瀾,甚是平淡地道了聲“好”,然後便吩咐張天壽將掌櫃的帶過來。張天壽答應一聲,小跑出門,表現甚是殷勤。


    幾人


    心情大好,候濤打趣道:“這店東剛剛還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才這麽一會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虧他先前還說自己不是朝三暮四之徒!”


    除了靈兒還跟桌上的吃食過不去,餘人皆是會心一笑。過不多時,張天壽滿頭大汗,匆匆跑了回來,麵有難色,風無塵心下一凜,不由生出不好的預感。


    “馮……馮老六……死了!”張天壽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什麽?”眾人皆是一驚。


    “之前還好好的,不知怎麽就死在了柴房裏!”


    “快帶我們去看看!”柳蔚然麵色一緊。


    張天壽前麵帶路,風無塵一行人跟著走了出去。其時,天色已經大黑,又是陰雲密布,星月無光,張樓各處雖掛著不少大紅燈籠,卻根本撕不開濃重的夜色,愈發顯得夜色深沉。風無塵的心境也如這夜色一般。


    不多時,張天壽帶著眾人來到了一個小院之中,油煙彌漫,混雜著各樣飯菜的香味,傳菜聲、取菜聲不絕,眾多夥計手端各色菜食來往不絕。顯然,這個院子就是張樓的廚房所在了。張天壽指著一邊耳房,壓低了聲音道:“幾位這邊請,就在這房中。”幾步走到門前,從懷中取出鑰匙,“事出突然,小人不敢聲張,甫一發現便鎖了門,報給眾位。”打開房門,率先進到了房中。


    隻張天壽挑著一個氣死風燈籠,在黑通通的房中,隱隱約約隻能看到半屋的木柴,以及房梁正中吊著的一個人影。


    風無塵幾人趕忙取出夜明珠,幾道亮光同時放出,將整個房間照的如同白晝。隻見房梁正中的白綾之上果然吊著一個人,四十幾歲的樣子,精瘦矮個,下顎一副長而濃的黑須將脖頸上的白綾遮擋的嚴嚴實實,好似兀自飄在半空似的。隻是,死相卻極為難看,凸瞪著一對本來就很大的雙眼,血色密布,呲牙咧嘴,猙獰可怖。


    “他就是馮老六?”柳蔚然繞著死屍打量了一圈兒。


    “正是!”張天壽微微搖頭,“可惜了這麽一個精明能幹的人!”


    “是誰最先發現的?”白書的語氣透著濃濃的失望。


    “廚房的學徒,莫小四過來取柴,是第一個發現的,嚇得屁滾尿流,胡亂叫嚷,差點鬧出亂子!虧得我正好路過,餘人未進之前將其全部斥散,這才保住了現場,也沒生什麽亂子!”張天壽隱隱帶著幾分得意。


    柳蔚然點了點頭,道:“把莫小四找過來吧!”


    張天壽略一猶豫,出了門。風無塵跟候濤兩人開始查驗馮老六的屍體,馮老六外傷隻有脖頸一處,沒有與人廝打的痕跡,沒有中毒的跡象,也沒有什麽可疑之物,真像是自殺。


    不多時,張天壽帶著三個人來到了門口,其中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一個癡癡愣愣的少年。張天壽低聲吩咐了兩句,兩個人轉身離開,隻剩下了居中的少年,想來便是莫小四了。


    “進來吧!”張天壽輕聲吩咐了一句。


    莫小四慘叫一聲,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麵目極是驚恐。看來,這少年從來未曾經曆過這場麵,早被嚇破了膽。


    “沒用的東西!”張天壽一臉不屑,彎下腰來,一把拽住莫小四的腿,絲毫不顧高聳的門檻,作勢就要往裏拽。候濤趕忙衝上前去,白了張天壽一眼,冷冷道:“我來吧!”


    張天壽微微一怔,眼中的不滿一閃而過,進到柴房,低眉順眼地向著柳蔚然道:“姑娘,小人早就想說,又怕掃了姑娘的興,這小子膽小的很,怕是問不出什麽了!”


    柳蔚然挑了挑眉,視線越過張天壽,落到了莫小四的身上,後者剛剛被候濤攙進房中,滿頭冷汗,麵色慘白,身子不停地發抖,似乎不願意再靠近馮老六的屍身一步。


    柳蔚然給風無塵使了一個眼色,風無塵會意,走到莫小四的跟前,柔聲道:“莫小四,是你最先發現馮老六的?”


    聽到這個名字,莫小四全身巨震,失聲尖叫:“他死了,變成了厲鬼,就在這裏,就在這裏……”邊說邊用力掙紮,卻被候濤死死地鉗住,逃脫不得。


    “我帶他出去問問,說不定在外麵他能好點。”風無塵仍不死心,從候濤的手中接過莫小四便往外走。


    柳蔚然暗暗搖了搖頭,向張天壽道:“店中有誰與馮老六有嫌隙?近來跟誰發生過口角沒有?”


    張天壽答道:“馮老六出身不好,靠著精明能幹一步步走上去,最會與人相處,見人都是三分笑,誰也不得罪,從未聽聞他與店裏什麽人有過節!”


    柳蔚然沉吟不語,心道:“馮老六沒其他傷處,也看不出什麽掙紮的痕跡,倒真像是自殺!不過,這也太巧了!剛在他的身上發現點眉目,他就死了,也實在太過蹊蹺!莫不是被人下了迷藥,迷迷糊糊就被人掛在了上麵!”轉身向靈兒道:“靈兒,你來看看他死前是不是被人下了藥。”


    靈兒展開肥嘟嘟的小手,幾隻小蟲子飛起,鑽進了馮老六的口鼻。過不多時,小蟲子又飛回了靈兒的手中,靈兒搖了搖頭。


    眾人一時無言,都陷入了沉思。白書留意到張天壽麵色有異,像是有什麽話想說的樣子,便道:“店主可是有什麽話想說?”


    張天壽向著柳蔚然道:“馮老六嗜賭,聽聞最近在外麵欠了不少賭債,許是最近被逼得急了,這才想要一了百了!”


    柳蔚然輕“哦”了一聲,又問了他常去的賭坊,似乎是個線索,但眾人均覺這線索意義不大,十有八九隻是瞎忙活,都沒有多少的興致。


    這時,風無塵也從外麵走了進來,雖然極力掩飾,仍是難掩失望。不用說,定是在莫小四的身上一無所獲,白書寬慰了他幾句。


    柳蔚然皺了皺眉頭,向張天壽道:“店東,來了這麽久了,就帶我們見見那個張二爺吧!”


    “這……怕是小人做不了主!”


    “那就去問問能做主的吧!”


    妙書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透九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花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花魚並收藏風透九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