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鯉鎮已是一片平地。


    葉小樓伸出五指,輕輕撫摸著白鯉座下的師母枯骨,三把古劍被他珍而重之捧起,立在破碎的白鯉雕塑座前。


    遠方有人輕聲說道:“你就是葉小樓?”


    那抹骨袍在大雪之中搖曳,東君**雙足踩在雪原之上,緩緩行來。


    他麵色平靜來到白鯉座前,蹲下身子,與葉小樓的距離不過尺餘。


    葉小樓無所謂的笑了笑,搖頭不言。


    葉小樓笑著撤開了手,站起身子,緩緩依次拔起三把古劍,重新栓回腰間:“師父的遺願,我已經完成了這具枯骨你要帶走,便帶走吧,琴府的碑位的確也該有師母的一位。”


    明明骨子裏流淌的全是劍氣,劍意。


    像是北原與那隻蝙蝠小妖隱居的男人。


    葉小樓低垂眉眼笑了笑:“沒什麽好動手的,你我如今都破境了,在這片土地上,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破境”二字,對於他們而言,似乎有一種別樣的意味。


    葉小樓似乎知道東君口中的“他”究竟指的是誰,語氣平和說道:“他從我這借了點東西。”


    劍塚傳人輕笑著拍了拍身上大雪,“世上因果,皆有天定,皆有緣定,世間行事,進退如水,無須在意。”


    葉小樓麵色淡然。


    葉小樓語氣木然:“你若是自遵規矩,我自然不會出手。”


    東君微微啟唇。


    “易瀟。”


    雪地之中相擁的一對璧人置若罔聞。


    大雪地上,春雷琴響。


    他微微合攏雙眼。


    不遠處的雪地之上,小殿下依舊擁抱著郡主大人,隻是說完那句話後,抑製不住的合攏雙眼,此後身軀變得稍顯僵硬起來。


    “紫府”二字,道宗稱之仙人所居之處。


    紫府之處蘊藏神魂,浩瀚宛若星海,唯有魂力抵達第八境之後,才能以魂力暢遊紫府。


    依舊是一馬平川的浩瀚大雪原。


    他的麵前不遠處便是與自己同樣睜開雙眼的東君。


    隻是有一點決然不同。


    茫茫大雪原,就隻有兩人。


    小殿下在這片大雪原上的衣著也不再是素白衣衫,而是以魂力塑造了一副自己最喜愛的墨色蓮衣。


    易瀟雙手攏袖,麵色淡然:“你想怎麽打?”


    易瀟挑了挑眉,無不戲謔說道:“說什麽條條框框,規規矩矩,都是借口罷了。說這麽多,我差點信了你是第一天晉入宗師,那敢情先前絲毫不顧及顏麵,從江南道追殺到北姑蘇道的是一個棒槌不成?”


    大雪原上涼颼颼。


    過了許久,他認真說道:“若是境界戰力與口舌有關,我絲毫不懷疑你能打贏那位銀城城主。”


    春雷琴已然圓滿,他也無須與易瀟產生太多糾葛。


    若是真結下梁子,雖說自己是世間逍遙客不假,可畢竟齊梁和聖島是當世極強的幾大勢力。


    而且如今葉小樓站在了他們倆身前。


    王雪齋修行琴府琴君一脈,神魂極強,早已經踏入第八境,應能擠入如今世間同輩人中,修魂最強的前五之列。


    而同輩人中,除了眼前那朵株蓮開放的奇葩,也不可能有人能與他進行紫府一戰。


    其實,東君並不知道易瀟的神魂究竟在何等層次。


    東君幽幽一歎。


    紫府無法無天。


    如佛骸鎮那般。


    骨袍男人雙手依舊負後,此刻在袖袍內部悄無聲息結印。


    九天雷霆,被沛然巨力引動。


    整片雪原被雷光照耀通徹。


    一襲蓮衣,頭頂蓮池。


    兩條龐大的物事連忙挪開位置,將身軀擱在蓮池之外。


    它木然向上遊動。


    搖曳著龍須的魚嘴露出蓮池。


    接著是半個身子。


    僅僅三尺大小的蓮池,周遭的空間宛若被一麵切割,數百丈方圓的一道極其圓滑切割線,有兩根巨大龍須先是從鏡麵那端搖曳而出。


    骨袍男人怔怔看著那兩根龍須。


    龍須拉扯出一顆單單顯露一半,便已經有數百丈大小的碩大頭顱。


    不是蛟龍,不是蟒蛇。


    真龍。


    葉小樓環抱雙臂,細眯起眼,打量著看似“假寐”,實則“紫府”鏖戰的兩人。


    最終仍是沒有分出個高低。


    小殿下與東君同時睜開了雙眼。


    東君微微抿唇。


    這場“紫府”之爭,究竟誰勝誰負,並不能從二人的表情上看出來。


    “走啦。”


    魏靈衫輕輕嗯了一聲。


    風雪大,聲音寂。


    王東君依舊抿唇。


    卻是一句話也不願多說。


    王東君麵色複雜點了點頭。


    葉小樓頓了頓,念出了劍主大人當年在劍廬裏的感慨之語。


    “他身在紅塵中,自是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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