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緩解心中的擔憂,每次休息時,我都會給全排戰士做思想工作,都會和全排戰士講自己對戰爭的理解,有一次被連長和指導員聽到了,連長指導員甚至讓我給全連官兵都講一講。


    在那次,我給全連戰士講了這麽一段話,在戰後,一些戰士講,正是高排長講的話,讓我們能夠提前做好思想準備,因此才能在殘酷的戰爭中堅持到最後。我講的話不多,隻有幾百字,但卻深入人心,震撼心靈。


    我講:兄弟們,我們都沒經曆過戰爭,尤其是現代戰爭,我們都不知道什麽樣。我們現在來了,明天或者後天,我們就將與敵人相遇,就將展開真正的戰鬥,那將會是殊死搏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想,誰都不想死,我們不想,敵人也不想,既然都不想,那可想而知,戰鬥一定是殘酷的,大家可以想象,拚命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姿態?拚命就是我寧可放棄生命,也要和你戰鬥到底的姿態。戰爭一定是拚命的狀態,我相信敵人一定是,如果敵人不拚命,那他們一定會喪命。那我們呢,如果我們不拚命,我們也一樣會喪命。我們隻有真正的去拚命,放棄生命去拚,我們才能贏得生命!我想這就是生命不息,衝鋒不止!我們隻有堅定生命不息,衝鋒不止的信念,我們才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生命不息,衝鋒不止!全連爆發出一致的呐喊。這句口號迅速響遍整個參戰部隊,同樣也激勵著所有參戰官兵。


    兩天後,先遣營順利占領539高地,步兵1連按照計劃占領了539高地西北側八百米的512高地。


    駐紮在512高地上,步兵1連等待著下一步任務。我們三個排長又聚集到了一起,我們三人是一同畢業的排長,雖有所了解,但關係並不十分熟悉,都在不同的連隊,正因為共同參加了這次戰鬥,從而讓三人迅速建立了堅固長久的友誼,這是一起扛過槍,一起打過仗的友誼,足可以稱作世界上最堅固的友誼之一了。隨著戰鬥的深入,我們三人越來越經常的聚在一起交流心得想法。


    在高地上駐紮下來之後,我們三個排長各自安排好本排的戰士之後,三人聚在營地的中間,說著閑話。


    劉超舉先說道:“曉飛,我覺得你適合幹傳銷,這話講的,太有鼓舞性了。大家恨不得都想跟著你一起去打天下了。”


    我搖頭否認道:“別扯了,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我就是心中充滿了擔憂,害怕戰爭太過殘酷,咱們的戰士會承受不了。”


    何堯接過話題說:“你也別把戰士們想的太脆弱了,我們大家確實都是新時期的軍人,沒經曆過戰爭,沒經曆過磨難。但是,別忘了,我們都是有思想的人,我們可以在戰爭中得到磨練和成長,確實是我們以前沒經曆過,但隻要讓我們經曆了,我們就會進步,就會提高。”


    劉超舉說道:“不經曆風雨,如何長成參天大樹。不經曆戰爭,如何成長為真正的戰士!確實不用太擔憂。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你說的一句話,戰爭一定是拚命的狀態。確實啊,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拚命,就沒命了。”


    我笑著說道:“你們說奇怪不奇怪,前兩天剛出發時,心中還很害怕,都不敢提起死啊,犧牲啊。現在竟然沒有任何的感覺,心裏都沒有任何的波動,隨便怎麽說,也不再害怕死。似乎死亡就是軍人的歸宿,當兵打仗,哪有不犧牲的。”


    何堯說:“確實是這樣,現在再說犧牲死亡,就跟說吃飯睡覺一樣,太普通了。對了,你們兩個都是獨生子吧?”


    我說:“我還有一個姐姐。”


    何堯說:“姐姐不算,就算兄弟,我們都是哥一個吧。那我們三兄弟今天就約定一下,無論我們誰死在這場戰爭中,其他人都要負責照顧他的父母,像親兒子一樣照顧一輩子。”


    “好!”


    “好!”


    這是戰友之間最莊重的承諾,一輩子的承諾。


    戰爭是殘酷的,戰爭是慘烈的。經過了十六天的等待,我們終於碰到了敵人,我們終於經曆了人生的第一場戰鬥,極其慘烈的戰鬥。


    這是在占領512高地後的第二天,按照上級作戰計劃,我們要繼續向前推進,下一個目標是512高地東側兩公裏的478高地,在478高地上,我們第一次遇到了敵人。


    這一天早上七點,先遣營步兵1連準時出發。我帶著一排率先向山下走去。前往478高地,需要翻下512高地,經過一片開闊地,然後翻過478高地西側的三百米高的無名高地,之後便是478高地,整個行程大約兩公裏。


    山裏並沒有路,我們走到哪,哪便是路。我走在全排的最前麵,當先選擇一個方向走了下去。今天冬天的雪挺大,沙亞聯邦的雪也不小,每一步幾乎都陷到膝蓋深。


    “排長,咱們滑下去吧?這山坡可以滑下去。”陳立從後麵追了上來,跟我建議道。


    我向下看了看,這個山坡還不錯,不太陡,也不太緩,坡上也沒有石頭樹木,確實適合滑下去。這已經不是我們第一次滑了,之前在下山時,我們也經常往下滑。思考了一下,我點點頭說道:“行!滑下去!一班先滑,二班三班掩護;而後二班滑,一班在山下掩護,三班在山上掩護;最後三班滑,一班二班在山下掩護。動作要迅速!”


    “明白!”


    按照計劃,各班依次滑了下去,滑下去確實要快很多,就像滑梯一樣,一下就到底了。北方冬天的山裏就是天然的滑雪場,坐在山坡上就可以往下滑。我小的時候就經常到家旁邊的山上滑雪,有時坐在鐵鍬上、有時坐在紙殼上、有時就直接坐在雪上,此時坐在雪上和大家一起像下滑,我又一次想到了小時候滑雪的場景。雖然都是在滑雪,小時候是無憂無慮為了開心而滑雪,而此時,根本容不得我去感受其中的愉快,也容不得我再去多想,到了山下之後,我們必須立刻要爬上前麵的山。


    爬山總是最危險的,因為如果山頂有敵人,那對方從山上向山下攻擊,擁有絕對的優勢。因此,上山的速度一定要快。


    我帶著一班率先向山頂衝去,仍舊是及膝深的雪,每一步都十分艱難,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邁出下一步。這座山並不高,相對剛才的穀地隻有不到百米的高差,但雪很大,這就足以影響登山的速度,同時也很耗費人的體力。


    才到半山腰,大家已經氣喘籲籲,速度明顯下降不少。我口中仍然鼓舞著大家,“堅持住!馬上到山頂了!再加把勁!”


    每一個人都在咬牙堅持著,大家心中都冒出了一個想法,到底誰說的上山容易下山難?對於南方陡峭險峻的山來說可能是這樣,上山容易攀登,下山不好下腳。但對於北方冬天的雪山來說,下山一滑就到底反倒更容易些,而山上那真是艱難無比,隻有試過的人才知道。


    而就在大家咬著牙瞪著眼,使勁挪著雙腿的時候,敵人忽然出現了。這是我們第一次遇到敵人,卻沒想到竟然在這樣的狀況下。第一次遇到真正的敵人,大家都懵了,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在以前演練的時候,知道山頂有藍軍,隻管拿著槍隨便突突,反正打不死人。而現在,正當我們大家往山上爬的時候,山頂突然出現了數名敵人,我們都已經忘了這是實戰,現在應該開槍,可以開槍,可以擊斃對方,但我們都已經忘了,沒人想得起來,這一瞬間,仿佛時間靜止一般,雙方互相看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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