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在派出所門口動丁煜,他們肯定不敢,這是挑戰公安係統的底線,可是言語侮辱、肢體鄙夷都無傷大雅,就像罵一句:不能判強奸未遂一樣,他伸手拽了把王久久,能在飯店出來,在這裏也得抬頭挺胸的走出去。


    王久久是傷口崩裂,裏層沒事,外麵看起來比較滲人,褲管上都是鮮血,他咬牙站起來,即使雙腿有些顫抖也鬆開丁煜,自己站穩。


    “他站十幾分鍾了,就是故意等咱們…”


    “沒事,腦袋該在肩膀上帶著的時候,誰也拿不走,該掉下來的時候,誰也安不上!”丁煜黑臉回道。


    門口的大剛是背對著丁煜,正在吸煙,身穿醬色的皮夾克,這已經不是剛才在飯店那身衣服。丁煜手上穿了一層,他換了一身,略顯嘲諷。


    丁煜麵色嚴肅,他試圖讓自己看的更輕鬆一些,也閱曆不到,有些東西是內在散發出來的,他佯裝鎮定隻是嘩眾取寵,還不如平平常常的表現自己,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外麵走,大廳裏人不多,隻有值班室的民警眼睛看著他們。


    “唰…”丁煜把玻璃門打開,冷風頓時襲來,刺的人渾身冰涼。


    “…”大剛轉過頭,已經沒有在飯店的雲淡風輕,看見丁煜臉色有些僵硬。


    丁煜並排站到他旁邊,沒看他,目光一往無前的看著十幾米前方車輛寥寥無幾的街道,這已經是深夜了,四周鋼構建築的摩天樓就剩下斑斑點點的星火,在黑夜中搖搖曳曳。


    他站了幾秒,見大剛沒說話。


    “嗬嗬…”突然冷笑一聲。緊接著雙手插在兜裏,像個小痞子一樣,邁步走下台階,一步一步向馬路上行走。


    正當王久久路過大剛身邊的時候,他看著丁煜的背影,猛然開口喊道“我大哥找你!”


    丁煜停下來,想了想問道“人呢?”


    “夜色酒吧!”


    “他找我,得他過來,他請,我能過去,這他媽叫規矩!”丁煜語氣鄙夷的回道。


    他話音剛落,街道旁停著的奧迪a8,車門被推開了,從裏麵傳出來一聲“小朋友,小孩的世界有規矩,成人的世界隻有無奈,你上車,我跟你講講,嗬嗬…”


    這聲音波瀾不驚,聽起來有些嘲諷,可語氣不帶有半點嘲諷。


    丁煜知道,這車裏肯定是坐著正主廖寶發,把雙手從兜裏掏出來,走過去是廖寶發正坐在車裏,裏麵開著燈,他正看著車外,滿麵笑吟吟…


    “嘭…”丁煜坐上車,把手插在手扣裏把門關上,隨口說道“廣場…”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廖寶發,見他點頭,隨即起步奔著廣場駛去。


    坐在旁邊的廖寶發像是很好奇丁煜一樣,依舊是一臉笑容,上下打量,丁煜也無所畏懼,向後一靠,任憑他如何打量。


    “手疼麽?”廖寶發突然開口“十指連心啊…”


    “還行吧,挺過來了,現在沒感覺了…”丁煜也很平淡的回答。


    “也對!”廖寶發點點頭,隨即又道“剛才我給惠南的朋友打了電話,說實話,很讓我意外,沒想到你一個小孩在惠南還能說得上話,如果尚垠還活著,我倒真想和他坐一起聊聊,到底怎麽才能培養出像你這樣的弟弟…”


    “嗬嗬…”丁煜突然之間笑了“鯉魚能躍龍門,但是枝頭的烏鴉永遠變不成鳳凰”


    “你很狂啊?”廖寶發玩味兒的問了一句。


    “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麽說,狂就狂吧,至少讓別人知道我也是有脾氣的,個性嗎,就得跟別人不同…”


    “…”他讚同的點點頭,並沒立即發聲,而是看著前方的街道想了想說“老許的產業可以給你,我也不入股,咱們兩家還在一條街上經營,並且不是敵對關係…”


    !


    “你要收編我?”丁煜沒等他說完,就開口說道。


    “可以這麽說!”


    “我這個人吧,以前辦了很多錯事,也有很多明明能換一種方法解決,就會變得更好的問題,都讓我給辦砸了,最後都是尚垠抗的雷,嗬嗬…”丁煜無奈的一笑,又說“最後雷爆炸給他炸裏麵了,有時候我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個禍害,專門坑大哥…”


    “我抗的住!”廖寶發猛然轉過頭,死死的盯著丁煜。


    “可能吧,但是我要自己扛…”丁煜針鋒相對的用眼神看過去。


    前方司機偷偷看了眼後視鏡,害怕丁煜圖謀不軌,心裏異常緊張,已經把手往下伸,要把車座下麵的東西掏出來…


    正在這時,廖寶發突然笑了出來,用手指點了點丁煜,語重心長的說“濱海的靠海,在河裏能遊在這裏很難,不僅上麵有浪,下麵也有浪,一個浪打過來很容易淹死…”


    丁煜聳聳肩,有些無所謂的回道“我們農村有人去世,都不想火化,經常天沒亮就把人給埋了,就是要保個全屍,說是火化之後的人到那邊會變小。你們城裏現在都時髦,去世之後要把骨灰撒到海裏,那我這個外地過來的農村人,一旦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麽辦?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後來我想,如果在海裏淹死了,是不是兩全其美?能按農村留全屍,也能趕上你們城裏人的時髦?”


    “小朋友,淹死叫橫死…”廖寶發緩緩說道。


    “一樣,我不能選擇出生的方式,也不想選擇死亡的方式,光溜溜的來,光溜溜的走,挺好…”


    廖寶發依舊看著丁煜,眼睛快眯成一條縫。


    “你確定?”


    “到地方了,我走了廖哥,要不然打車還沒辦法付賬…”丁煜把手往上一抬,讓他看看被完全包裹住的雙手。


    “嗬嗬…”廖寶發無奈的搖搖頭,隨即伸手幫他把門打開。


    “謝了…”


    “不客氣!”廖寶發略顯玩味的看著丁煜下車,再到背影走遠,越來越遠,他臉色終於有點陰暗下來,向後一靠,司機跳下去把車門關上。


    “回家!”他歎息著吩咐。


    不到三十秒,大街上再次恢複寧靜,像是什麽沒發生過一樣。


    廖寶發自己是怎麽想的,暫時不得而知,但是丁煜的態度已經表明,很強硬:入股不行,收編不幹…


    事實上,這算是他來濱海的第一炮,如果這是煙花隻能綻放刹那芳華,如果要是鞭炮才能政策四野,煙花是在夜晚,鞭炮是在白晝…


    他走出電梯時王久久和阿圳正在這裏吸煙,兩人都是愁眉不展,看見丁煜登時停吞雲吐霧的動作,直直的看著他,很明顯,王久久把今晚所有經過都和阿圳說了。


    “沒事…”丁煜空靈般的說了一聲,隨即把手插進門把手,把門拽開,走進去。


    這裏就剩他倆,寂靜了很久。


    “你想怎麽弄?”阿圳頭也沒抬緩緩問道。


    “你砍小劉幾刀,煜哥拿出十五萬,崔哥自己搭了三萬,到最後,小劉對咱們還是有怨言,矛盾很難調和…”王久久咬牙說了一句。


    阿圳聞言一愣,想了想,還是沒說話。


    “衝動能釋放自己,但會毀了別人…”


    “我明白…”


    房間內,夢涵正在酣睡,開著牆上的壁燈,不亮,讓這房間內朦朦朧朧,丁煜坐在床邊看著她的側臉,此時隻有這個女孩能讓他片刻安寧,他就這麽靜靜的看了很久,突然間,他發現夢涵眼角有淚水劃過,流到枕頭上,枕頭濕了一點。


    但她依舊沒有睜眼,呼吸均勻,像是在熟睡。


    丁煜心裏有陣絞痛,他能明白,在王久久回來的時候,這個女孩很有可能坐在大廳裏,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他也能想到,見到王久久狼狽模樣的夢涵,不會多問,隻是從沙發上站起來,帶著她的孩子,回到房間,然後趴在門縫邊,聽著兩人交談…


    房間內很寂靜。


    這個女孩流淚也沒有半點聲音,丁煜低下頭,親吻在她側臉上,然後又走出房間,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永不停歇、潮起潮落的大海。


    以前,他從不會這樣,覺得嬌氣,像是迂腐的書生一樣,看書流淚,替古人擔憂。可最近一段時間,他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像站在寂靜的環境裏,發呆…


    廖寶發對於他是個難題,話好說,事不好辦,他即將要麵對的就是百萬雄兵,而自己,僅有三隻殘兵弱將,該何去何從…


    另一邊,劉飛陽和小金自從下午從工地出來,也沒閑著,繼續往工地送沙子,原本還擔心常五會找人報複,可這一下午也都沒事,但他倆都知道,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安寧,該來的還是要來。


    淩晨四點鍾,天還沒亮,兩人照常起床,得開車去沙場排隊,等排到他們就得六點鍾左右,再加上回來,上午最多能運三趟。


    他倆租的是破舊小樓,樓下肯定不能停車,都在旁邊一家配貨站,地方夠大,也能停車。


    收拾完畢,下樓在旁邊的早餐店簡單打包了早餐,拎著就往配貨站走,大街上人不多,而且除了昏黃的路燈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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