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煜足足在這床下的車裏做了一夜,直到太陽再次從東南角出來,陽光鋪滿大地,他才啟動車,要從小區中離開,過去的終究會過去,一味的留戀卻也留不住人。


    他到達小區門口,保安沒沒立即放行,而是從保安室裏出來,手裏拿著個紙盒,有些類似於快遞,問他是不是叫丁煜,他點點頭,保安把盒子遞給他,說是一位業主給的,在這一刻,丁煜不禁回頭,從後視鏡裏看那樓房。


    落地窗前,仿佛有個人影剛剛離開。


    他來的主要目的是拿詩藍手裏的東西,此時已經到手,按理說應該高興才對,可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出了門,手機上響起一條信息,是大鵬發過來的,說他們已經安全抵達濱海。


    至於惠南警方會不會聯網協查,現在還是個未知數,至少現在消息還沒爆出來,一切都局限於少數人知道。


    他開車行駛在路上,惠南和濱海不同,氣候關係這裏隻適合種柳樹,兩旁都是垂柳,搖搖擺擺,葉子比梧桐更加細膩,也更加招搖,目視前方,此時還沒到上班時候,路上行人稀少,車輛更是稀少。


    此時的他不願意在提及任何事情,周剛是誰的人?他過來搶東西是什麽目的?是為了東西過來,還是和自己最對?劉琦背靠的究竟是誰?猴子他們為什麽能及時準確的出現?尚垠究竟回沒回來。


    這些都不願意想…


    他的情感隨著那道門都宣泄出去,此時心無旁騖,他不是大禹,更不是所謂的強者,他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確:做良心人,辦良心事,除此之外別無他求,一路往城郊行駛,過了城郊是一片荒地,再行駛十分鍾就能看見現代化意味不是很濃的村落…


    從油柏路拐下去是水泥路,沒有一年前的坑坑窪窪,很平整,兩旁是玉米地,已經一人多高,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到收割季節,如果沒有尚垠和彭老大他們翻臉,可能今年的自己,現在正在飯桌上,和各個車主、和糧庫主任商量著收玉米的事。


    沒有如果,一切都是假設,不成立。


    進入水泥路他車速就降下很多,農村人起的早,街道上已經有人坐在門口的石頭上吸著卷煙,路上也有雞鴨鵝狗在閑庭信步。


    猛然看見有車過來,嚇得雞飛狗跳,抽卷煙的人更是目光不加掩飾,看著這車過來又看著車遠去,眼神一刻沒有停歇,都在好奇這是誰家的客人,怎麽跟看起來比村頭小張新提的哈弗更加氣派?


    他們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不禁站起來看車究竟是停到那家門前。


    丁煜沒有顯擺的意思,如果他刻意想榮歸故裏大可弄跑車回來,單純的就是回家看看年邁父母,大門已經打開,他直接把車拐進院子,這個家也讓他熟悉而又陌生,一切都沒變,還是木柵欄圍城的菜園,還是紅瓦白牆,可他自己卻又一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開門下車,母親以為家裏來了貴客,從房間裏衝出來,當看見丁煜時,瞬間呆在原地。


    “媽…”丁煜看著這個簡單紮著馬尾的農村婦女,青絲中已經明顯斑白。


    農村人沒有城市人那麽潮兒,她們掩飾自己年齡也不會刻意,就是抹些大寶而已,染頭燙頭對自己的母親不切合實際。


    “你…你咋突然回來了呢?提前打個電話啊,家裏沒吃的…”


    “不用,隨便弄點就行,我吃一口就睡覺,有些累了!”丁煜勉強的笑一聲,邁步走進屋。


    “那怎麽行,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母親跟在後麵,隨即喊道“老頭子,你趕緊去街裏買點菜,再買條魚,魚要鯉魚,別買別的…”


    她還是這樣“斤斤計較”


    丁煜邁步進屋,發現在炕上做了一位老人,開始他還沒認出來,幾秒之後才發現這是自己父親,頭發已經徹底白了,嘴唇也往嘴裏凹陷,臉上風雨鐫刻的皺紋更加深。


    他拿眼皮耷拉眼丁煜“回來了…”


    “都把票子給你開好了,你怎麽沒去鑲牙?”丁煜有些酸楚的問道。


    “我也讓他去,他不聽!”母親在後邊抱怨一句,隨即又道“這個死老頭子後來去醫院把票子給退了,錢要出來說是給你攢著娶媳婦…哎…你咋還不動呢,趕緊買菜去,大兒子回來了…”


    “刷…”父親沒說話,把手上動作一停,從炕上站起來,走出門。


    丁煜和父親之間從來沒有過多的表達,他死死要緊牙關,沒再多說一句話,父親從身邊路過,他能聞到還是小時候騎在脖頸上留下的汗味兒,這麽多年從未變過,轉頭看著窗外,他的背影已經佝僂,往前不見三十年前,自己騎在上麵還能跑起來的風采,頭發也有些稀疏,不是那麽濃密,身上的破布衫,還是他送自己上大學時買的。


    路過車邊時,父親有個扭頭動作,像是在對車評頭論足,轉過頭時,他為兒子買菜的背影愈發堅定,邁步也更有力量…


    身影在門口轉彎,直到消失不見。


    “你這孩子,咋還站著呢,趕緊坐,不是你家昂!”母親是個樂天派,或者說看見兒子高興,一手拿著刷鍋的刷子從廚房進來。


    她比丁煜矮很多,抬頭看著丁煜,眼角擠出不可數的皺紋笑道“我大兒子長得真好!你趕緊坐,累了就躺一會兒,我給你做鍋包肉,等吃飯的時候再叫你”


    丁煜坐到炕上,比床硬肯多,但卻踏實。


    炕上還有一人,是丁煜姥姥,此時還在被子裏,沒醒。


    姥姥已經快九十歲,身子骨還可以,就是有老年病,耳朵不靈敏、嗜睡、有時候記憶力不好…


    “哎…大兒子”母親坐到丁煜旁邊,一手放在腿上,眼睛貪婪的盯著丁煜臉龐“前兩天村東頭老李家二小子,就是從小跟你一起玩到大的,結婚了!娶的你也認識,就是你小學同學,還跟你做過同桌呢…”


    “挺好…”丁煜點點頭,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枕頭,躺倒炕上。


    “你現在有沒有對象呢?”


    母親知道丁煜和田田已經分手,但從未聽丁煜說過夢涵的事,至於他在濱海是幹什麽,也從未提及,問起來就是幾個字:我挺好,打工的勾當…


    “有…”丁煜隨口答道。


    “哪的姑娘啊?”母親明顯來了勁頭。


    “也是惠南的,市裏的,在濱海遇到就在一起了…”丁煜又回道。


    “那啥時候…什麽味?”她聞了聞,隨即一拍手“糟了,外麵還燒著火…”他說著,急匆匆的拋出器,鍋已經冒煙…


    不過相對於填飽肚子這件事,母親明顯對他終身大事更感興趣,一盆水澆到火裏又跑回房間,卻發現丁煜已經歪頭睡著,並且伴有喊聲。


    丁煜難得睡得如此踏實,甚至外麵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


    他睡著,父母看他熟睡的模樣隻能給蓋上一層薄毯,又不忍心叫醒,隻能把做飯這個大計放到一邊,老兩口簡單的吃了點稀粥…


    他可以不諳世事,父母這一天可沒招消停,忙的團團轉。


    上午。


    “老丁…老丁!”村長進門就開始吼。


    都是鄰裏鄉親關係相處不錯,父親坐在炕上看村長進來,趕緊走下地迎接,原本以為他會進屋,卻沒想到在車邊停下。


    “老張大哥,有事啊?”父親笑道。


    “沒事就不能過來溜達了?”村長眉毛一挑,故作嚴肅道“前兩天問你,你家孩子幹啥呢,還跟我藏著掖著的!現在大寶馬都開回來了,怕我管你借錢啊?”


    有的村有山或者地多,都屬於富裕鄉村,而丁煜他家的村子明顯屬於鳥不拉屎。


    “不能是他的,應該是朋友的…”父親笑了笑,不禁也走到車旁。


    “還強,你都半截入土了,活這麽多年,你給我借個寶馬看看?”村長抬腿在車軲轆上踢了兩下,隨即繞到車後說道“七四零,後邊這兩個字是:勒一?”


    “就是那玩意兒…”父親又憨笑道。


    “看著車模樣得值個三四十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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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貴?”


    “那可不,車這東西你不懂,別的不說,就這一個寶馬的牌子,得買個三千五千的,你尋思跟咱們這裏的手扶拖拉機呢?”


    “哎呀…這個小崽子,借這麽貴的車,都能在市裏買一套樓了,萬一給人碰了可咋整!”父親也開始嚴肅打量這車。


    村長隻是先頭部隊,從早上,到丁煜醒來,人就沒停歇過,來找父親的意思很好概括,大概有三種:喝酒的、吃飯的,保媒拉纖的…


    不過都以兒子剛回來為由,被拒絕。


    丁煜這覺睡的著實很沉,知道夕陽西下,天色不在明朗,他仍舊沒起來…


    “咯吱…”一輛車從門口拐進來。


    因為有車燈,所以進來的一刻父母就發現,再從炕上站起來,迎出去,他們有些詫異,這車怎麽看上去比寶馬還氣派,足夠大!並且掛著濱海市牌照,難道是兒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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