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專案組隊伍算不上龐大,但也絕對不小,他們在意料之中的出現,無疑更讓人神經緊繃起來,這行人隻是把隨行物品匆匆放到賓館,隨後就去了市局提取關於那天槍擊案的視頻資料和人證口供等等。


    沒有對市局發出的“通緝令”提出半點意見。


    他們這次過來的最主要目的是緝拿杜誌強,當然,這些話沒明說,卻也不難判斷。


    市裏沒有開常委會,開了個碰頭會,這次碰頭會的規模已經涉及到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田震,會議持續到晚八點左右,一方是認為家醜不該外揚,把工作重心放到專案組身上,配合著抓捕嫌疑人,讓專案組早早離去。


    另一方則認為,惠南市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太過猖獗,已經在公眾場合動槍,市裏有必要拿出壯士斷腕的決心,對這些企業進行整治、徹查,趁著專案組還在市裏的風頭,還惠南幹淨天空。


    兩方爭執不下,到最後也沒有達成統一結論。


    會議結束,田震黑臉從裏麵走出來,穿著一身軍服,英姿煞爽,他身上確實有股軍人的剛正氣息,是這麽多年養出來的,隻不過最近幾個月,讓他背部漸漸彎下去,看起來沒有以前如青鬆般筆直。


    “首長…”司機見他臉色不好,隻是簡單招呼一句,把車門打開,沒再敢繼續多說。


    田震坐上去之後就向後一靠,閉上眼睛開始揉太陽穴,他心裏很亂,原本他和惠南市這些頭頭並沒有利益上的糾紛,可近半年以來,和某些人聯係明顯多了,和一些人的關係明顯疏遠了,還有一些人看他的眼神有幾分不對了…


    司機坐上車,看了眼後視鏡不知是否該走,可在看到又從門口走過來的人,也不好繼續在這裏,隻能緩緩發動汽車。


    以往這個時候,田震都會和司機聊聊,雖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但也能放鬆下心情,一路上默不作聲,司機給他開了十幾年車從未見過。他知道首長是因為什麽,卻又無能為力,隻好眼睜睜的看著田震走進家門…


    “嘭…”


    田震打開門鎖之後,粗暴的把門拽開,房子裏正在為他準備晚飯的妻子,驚的一下把鏟子掉到鍋裏,趕緊把火關掉,走出來發現田震怒氣衝衝的坐在沙發上。


    “怎麽了?”妻子擔憂的問道。


    “田田呢!你給她打電話,讓她回來見我…”田震沒有幾分好氣的說道。


    “你先別著急,喝杯茶,慢慢說…”妻子趕緊端了杯茶送到旁邊。


    “喝個屁!”田震接過茶杯之後,憤怒的摔倒地上,茶杯頓時四分五裂,他抬手指著電話“打電話,你現在給他打電話!”


    妻子經常能聽到這個性情漢子罵人,但是在家裏這般粗魯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些震驚,更知道丈夫麵臨著巨大壓力。


    彎下腰,開始伸手撿玻璃碎片。


    “咯吱…”


    就在妻子蹲下的一刻,房間裏臥室的門被打開,田田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看著田震,心裏有一絲愧疚,可隨即就被臉上的冷漠覆蓋住。


    “你找我有事?”田田不冷不熱的問道。


    田震看到她嗖的一下站起來,原本想習慣性的破口大罵,就在前一秒鍾,他還想了多種詞匯,並且用最嚴厲的口氣批評這個任性的女兒,可看到田田,想說的話都憋到嘴邊,渾身氣的直哆嗦。


    “田首長,你剛才口口聲聲的說要找我,現在又不說話了,不會是耍我吧?”


    “田田,怎麽跟爸爸說話呢!”蹲在地上的母親皺眉訓斥一聲。


    田田聞言,收回與田震對視的目光,抱著肩膀往沙發那邊走。


    田震深吸一口氣,低頭對地上的妻子說道“你先回屋呆著!”


    他的事從來不對妻子說,田田也是從來不報喜不報憂,最開始的時候田田長時間不回家,母親經常去看她,她也在前者麵前強顏歡笑,可時間長了,她對田震的橫眉冷對無法逃過母親的眼睛。


    母親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看著心疼,卻無法知道知道其中原因。


    她蹙眉想了想,站起身,有些不放心的囑咐道“天天,你爸查出來高血壓了,說話的時候注意點,老田…”


    “回去!”田震沒讓她說完,怒吼一聲。


    “哎…”妻子搖了搖頭,走進屋子。


    “就跟女人厲害算什麽能耐,你要是行的話,出外邊也行啊…”田田算得上嘲諷,說話的同時坐到旁邊沙發。


    田震的視線隨著田田逐漸偏移,如果說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不認為拆散丁煜和田田有什麽過錯,不說門當戶對,跟一個地痞流氓有什麽前程?但作為父親,他不得不拋棄所謂的自尊,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不拆散,隻要田田高興就好。


    他沒想到,人人都有失戀,為什麽她的失戀會變得這麽極端?


    “說話啊…”田田拿起橘子開始剝皮,像是不經意的說著。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麽?”田震盡量克製著語氣“私自帶兵出去,還搶了幾個通緝犯!你知不知道他們其中有人是有背景的!”


    田田聽到這話手中一頓,不過兩秒之後就按照自己原本的動作繼續。


    “他們有背景不更好,還省的我藏著掖著的,正好找他們的背景一起,把尚垠滅了,然後再把劉飛陽摁在醫院出不來,天下就太平了!”


    “你說的輕巧,如果什麽事都像你想的那麽簡單,還談什麽政治,還談什麽軍事?拎著一杆槍不就能解放世界?”


    “槍杆子裏出政權!這是偉人說的話,我說的有什麽不對麽?”


    “你把杜誌強交出來,必須把他交出來,現在在哪你告訴我!”田震抬手指向田田。


    “你是在命令我?”田田像是感受到一樣,回過頭,又恢複她那冷冷的眼神看向這邊“這裏是家,不要把你軍隊的那一套帶到這裏,這是講愛的地方,講人情味的地方!你隨便看看,有那個家庭父親對女兒田田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我今天就不講道理了,你交不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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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震臉色憋得通紅。


    “不交!”田田針鋒相對的回道。


    “呼呼…”田震開始大喘氣。


    田田手指變得有些淩亂,但又被她給克製住。


    正在這時。


    “叮鈴鈴”電話響起。


    田田把電話從兜裏掏出來,看了眼上麵的名字,眉頭微微一皺。


    “誰的!”田震這裏看去有點反光,並看不清,但他知道這時候來電話,一定不是正常電話。


    “不用你管…”田田說著,站起來,就要回到臥室接電話。


    田震見狀,趕緊走過去要把電話搶過來,他知道前麵有個深淵在等著,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就這麽跳下去。


    “尚垠!”田田放到耳邊,叫出兩個字。


    “嘭…”


    田震聽到這個名字,剛剛邁過一步的他,腦中嗡的一聲,這個肩上扛著槍,矗立在綠色軍營近三十年的漢子“嘭”的一聲栽倒在沙發上,尚垠這兩個字,無疑是現在最大的雷區,聽到之後血壓頓時升高。


    田田扭過頭,看著倒在沙發上的父親,心中悄然流過一股心酸。


    “嘭…”裏麵的臥室門被母親一把撞開,她剛才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外麵發生的爭吵,即使聽到的隻是一知半解,內心也震撼無比,尤其是當聽到嘭的一聲的時候,他以為是田震動手打了女兒,所以忙不迭的跑出來。


    可出來卻看見,丈夫倒在沙發上。


    “藥…藥…”她沒來得及多看田田,趕緊跑過來從茶幾下麵把降壓藥拿出來“老田啊,你怎麽樣?”


    天天咬牙收回目光,邁步就要離開。


    這時的田震已經睜開眼睛,是非常艱難的睜開眼睛,他看著這個被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小公主,忍不住眼淚流下,看著田田越走越遠,有氣無力的說道。


    “閨女,我是你爸爸啊…”


    田田的背影顫抖,她沒回頭“越是親近的人,傷的才會越痛…”她說完,拽開房門走出去。


    “嘭…”這一聲關門聲像是砸在人心上一樣。


    沙發上的田震緩緩閉上眼睛“作孽啊,我都幹了些什麽事…”


    門外的田田靠在門板上,已經淚雨如下,可能對於別人來說,父愛如山深沉而偉岸,但對於他來說,父愛是炙熱甚至是狂熱的,從小時候騎在父親脖子上逛動物園,到上學時候,父親幾次偷偷跟在自己後麵看著,都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影響。


    她很驕傲自己的父親是軍人,更驕傲這個軍人是自己的父親。


    倔強的抬起手把眼淚擦掉,又抬起頭把沒擦幹淨的眼淚倒流回眼裏。如果現在要問他愛不愛自己的父親,她一定會回答愛…


    “叮鈴鈴…”手中的電話再次響起。


    備注還是那個。


    她抬起手把電話放到耳邊。


    “不說話?田震發火了吧?嗬嗬…”對麵是尚垠的聲音“我知道,你剛才沒接我電話,一定是在和田震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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