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電話的人是一位六十歲左右的男人,帶著金絲邊眼鏡,看上去很儒雅,身後還跟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秘書,有些官場常識的人都知道,能在這個年紀還有器宇軒昂,說明此人還有往上走一步的可能。


    “到哪一步?”他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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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不一樣…”領導說完這句話,耳朵像是被突然挖空,靜靜的等待。


    “尚方寶劍在你手裏,需要惠南配合的盡管放手去幹,省裏,是你最堅強的後盾!”這人鏗鏘有力的說道。


    “一定不辜負,領導交到我身上的擔子!”他重重的回一句。


    掛斷電話,長舒一口氣。


    在現實和麵子中,他無疑是選擇前者。


    也正是他的決定,讓事情的走向開始變得清晰。


    另一邊,軍區圍牆邊。


    田田在這裏靠了將近一個小時左右,她算不上有多堅強,但是現在能讓她畏懼的東西少之又少,望著四周漆黑一片,還有身邊的冷風劃過,她眼神中的怨恨又多了幾分,她現在還不知道警方是怎麽知道這個位置,但心中已經有了大概,是劉飛陽和尚垠兩人作祟。


    她再次邁動步子,向軍區內部走去,身影在這黑夜裏有些飄搖,現在已經不能用力不從心來形容她的無奈,諸葛先生說的:有心山賊無力回天,更貼切她此時的心情。


    軍區很大,邊緣地帶雜草叢生,蛇蟲蚊鼠更是數不勝數,她無暇顧及這些,看著前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腿上又被雜草劃出幾道口子。


    披星戴月步履維艱,說的就是她現在的樣子。


    足足過了十分鍾,才算是走到軍區的中心邊緣地帶,這裏已經能看到哨崗的探照燈,更能看見肩上掛槍的巡邏士兵,如果用規則來形容一切,這裏相比社會、相比企業,無疑是最為嚴謹的,每個人都堅守自己崗位,像是機器一般在運轉。


    田田逐漸接近燈光,她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像是個入侵者。


    士兵看到有人過來,再到看清是田田,花了三十秒時間,對於這朵軍營之花無人不識,一年見不到女人,母豬都是香的,更何況她不僅僅是個女孩,更是一位美女。他們看到田田這種模樣,先是驚愕,然後有憤怒,最後看著背影化為心疼…


    她覺得有些冷,把一隻手抱在另一條胳膊上,邁著不大不小的步子繼續向前。


    也不知為何,剛才在山中在黑暗中,她沒有半點害怕,內心堅定如鐵,現在距離家越來越近,反而變得顫顫巍巍,她很抗拒也很害怕。


    尤其是現在已經能看見,那處在夜裏飄搖的燈火,變得更加心酸痛楚,她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十幾年…


    “哢嚓…”


    天空突然一道閃電,照亮了半個夜空,閃電劃過的弧線,天空割裂隨,後是刺耳的雷聲滾滾傳來。


    她沒有加快腳步,繼續這麽走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發現自己家門口停著一輛軍用吉普車,再次木訥的抬頭看看窗戶,詫異的心裏已經不用言說,隻是在臉上並沒表現出來,以往這個時候,家裏的等一定是滅的。


    又上前兩步。


    “咯吱…”就看樓道的門被推開。


    有三個人從裏麵走出來,其中兩人穿著西服,一人穿著軍裝,而穿著軍裝那人正是田震!這兩人分列田震左右,像是押著他往前走。


    田震已經沒有之前高血壓的疲態,反而雙眼炯炯有神,腰杆筆直,他感受到側麵有一樣的目光,剛到車旁停住腳步,轉過頭,見正是田田,伸手推開旁邊的人,邁步往這邊走。


    田田還呆呆的站在原地,因為這倆人她貌似見過一次,好像是政治部的叔叔!


    “哢嚓…”天空又是一聲悶雷。


    閃電劃過,田田貌似看清父親鬢角上有幾縷白發,望著這身影像自己走過來,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站在幼兒園門口接自己的父親。


    田震走到她麵前,擠出個笑臉,然後抬手放在她頭上拍了拍“時間真快,就一眨眼的功夫,我家小公主都變成大女孩了…”


    田田倔強的瞪著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


    “趕緊回家吧,換身衣服,漂漂亮亮的,然後好好睡一覺,把今天的不高興都忘掉”田震慈祥而沉穩的說道。


    田田仍舊沒有說話。


    田震看到她這幅模樣,也不知該繼續說什麽,沉默了足足十幾秒鍾,又道“這兩個叔叔你都認識,是你董叔叔和張叔叔,省軍區有個緊急會議需要我參加,事情比較緊急,他們連夜過來的,爸爸可能需要去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好好呆著,咱們是女孩子,得有個淑女的樣子,可能從小對你的教育就是放養,這是爸爸不對,但千錯萬錯我都是你爸爸,我發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我更愛你…”


    田田抬頭看著麵前這個漢子,眼睛裏布上一層濃霧。


    “嗬嗬,笑一笑,愛笑的女孩才會好運”他抬手撫摸在田田的臉蛋上。


    田田沒出聲,可確實擠出一抹笑容。


    田震的神經深陷在這抹笑容之中,很陶醉,他想到田田呱呱落地那天,自己激動的像個孩子,就不大點一隻,好像在自己的手掌尚能跳舞一樣。


    “田司令員…”後麵那人喊一聲。


    “著急了”田震回過神,又不舍的看著田田“抱抱爸爸吧!”


    田田眼淚掉落,猶豫不到兩秒鍾,一頭紮在田震懷裏。


    田震感受到這溫度,幾十年從不流淚的漢子,眼圈也紅了。


    “孩子,爸爸這個人脾氣臭還認死理,說白了就是沒文化的大老粗,你別跟爸一般見識,其實丁煜那孩子不錯,挺好的小夥,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以後在遇到自己心愛的靠得住的男人,就嫁了吧…”田震說著,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聲音變得哽咽,他緊緊抱住田田,又道“爸爸…老了!”


    他說完,推開田田,扭頭往車那邊走去,步伐很快,那邊的兩人也很配合的把車門打開。


    田田望著眼前,田震上車,車輛又開動,最後從自己身邊走過。


    “哢嚓…嘩啦啦”


    又是一道悶雷響起,隨後是瓢潑大雨,把田田包裹其中。


    雨水打濕頭發,上衣,裙子,最後浸透她的鞋。


    田田猛然轉過頭,望著那車的尾燈,拚命的狂奔想要追趕,可她的速度在汽車麵前太過小兒科,距離被拉的越來越遠。


    “嘭…”


    她腳下一滑,趴在雨水裏,再抬頭時那車尾燈已經消失,她感覺萬箭穿心,撕心裂肺,好像所有的悲傷詞匯加在她身上都無法表達。


    “爸爸…”她朝著那方向無助喊道。


    她不知道那個男人今後會在何方,卻知道,今後能叫出爸爸兩個字的機會少之又少,有句非常氣人的話是,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有賣的,就沒有賣後悔藥的,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不知該會如何抉擇。


    田田是被人發現,抬回房子的。


    她的母親坐在沙發上,呆滯的看著茶幾,這位婦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明白,自己的丈夫已經被人帶走,自己的女兒昏迷不醒,在這裏的住房,隨時可能會被收回去…


    一眨眼,又是三天時間過去。


    田田靠在床頭,臉色蒼白,頭發散亂,就好似在精神病院裏看見的病人一樣,她眼睛無神,身上更沒有精氣神,旁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個麵具,是小醜麵具。


    “咯吱…”


    房門被推開,這幾天母親也像是老了好幾歲,白發叢生,她手中端著一碗粥,還冒著熱氣,腦中回想著丈夫臨走時說的話“照顧好女兒…”她心內苦悶卻又不得不做母親應該做的事,這時候埋怨抱怨都沒有用。


    生活的磨難,最好也是最無奈的辦法就是:咬牙挺住!


    她坐到床邊,用勺子盛起粥,吹了吹。


    “吃點東西吧,別再把身體熬壞了”


    田田機械的轉過頭,看著她,這個女人和父親一樣,沒什麽文化,如果不是田震當上師長,她可能也是農村婦女一名,田田知道,即使沒有文化的她,也都踏踏實實的踐行著一個道理:知足!


    “媽…是我害了爸爸”田田又有點哽咽。


    “說什麽害不害的,吃點東西,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母親笑著往她嘴裏送粥。


    田田咬著嘴唇,僵持兩秒之後把嘴張開,讓這毫無味道的稀粥順著口腔流到胃裏,今天的稀粥格外灼熱,燙的她口腔生疼,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流到哪裏,都能準確的表達出來。


    “你休息吧,我出去聯係下車,外麵的房子已經找好了…”母親平淡的說一句,端著已經空掉的碗,緩緩走出去。


    田田聽到關門聲,看了幾秒才把目光收回,她不經意間看向小醜。


    “嗬嗬…”自嘲的笑了笑。


    與其說之前的小醜,是自以為的小醜,那麽現在的小醜,就是別人眼中的小醜。由不得她抗拒,被強加到身上。


    麵具像是有魔力一樣,讓她的眼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嘭…”耳邊傳來外麵的關門聲。


    這聲響把她拉回現實,又讓她伸出手,抓起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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