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野臉色微微發白,隻覺腦子一團亂麻。


    她不明白,為什麽李曼欣會刺殺沈默,為什麽沈默會受傷。


    他們不是……


    她捂著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很多東西都不知道,而這些東西,就是隔絕了她與沈默的距離。


    占星野在房間裏呆了很久才出來。


    客廳裏,沈家人人人麵色緊繃,氣氛很嚴肅。


    見她下來,沈天賜最先挑了挑眉,說道:“九叔沒事吧?”


    占星野點了點頭,雖然奇怪這話他為什麽不去問醫生,卻來問他,但這個時候,顯然也沒心情去計較這些。


    “李曼欣呢?”


    這話倒是她開口問的。


    沈昊看了她一眼,轉而移開目光,卻還是回答了她,“抓起來了,這樣的人,不配入我們沈家。”


    “嗬!李家的人也真的吃了豹子膽,居然敢來這一出。”這話是沈均山說的。


    占星野微微看了他一眼。


    這位三爺,也不知道是故意說的這句話,還是無心的。


    是個人,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來,這事再蹊蹺,也和李家應該沒多大關係。


    畢竟,得罪沈家,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商人逐利,沒好處的事,他們做來幹什麽?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傭人進來說道:“李先生來了。”


    沈昊臉上頓時大怒,一揮手,“不見!”


    他是來為李曼欣求情的吧?


    嗬!想得倒美!


    然而,話音才剛落,電話又接著響起。


    沈天佑去接了,接完,臉色微微一變。


    轉頭看著自己父親,“是北平打來的。”


    沈昊原本一張怒氣滿盈的臉也不由一怔,然後起身,過去接起電話。


    占星野不想在這裏看他們處理家族之間的利益紛爭,沈默還躺在床上,醫生並沒有通知已經過了危險期,所以她隻是下來問一句,便又加到了二樓。


    大約一個小時過後,喬冰上來,告訴她,沈默不會白白受傷,這個仇,沈家會替他報的。


    然後,眾人便散了。


    整個別墅空蕩蕩的,二樓隻剩下了占星野和沈默。


    一樓駐著醫生,以便隨時觀察病情,占星野叫了醫生上來問清楚沈默的傷,知道沒有傷到動脈,這才稍微放心。


    夜,愈發寂靜了。


    占星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個夢,夢到沈默躺在血泊裏,身上臉上都是傷,沒有一絲人氣兒。她瞬間驚醒,渾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她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怎的到了床上,她明明記得她之前是趴在床沿上的,而床上,已經沒了沈默的身影。


    她不由又是一驚。


    占星野連鞋子也顧不得穿,連忙下地去找,剛要衝出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她微微一怔。


    浴室的門沒有關嚴,露出一條小縫,占星野緩緩推開門,就看到沈默光著上身,正在用毛巾給自己擦身體。


    身上的紗布因為動作又滲出鮮血,占星野怒火騰起,衝進去一把將他手上的毛巾搶下,大聲吼道:“你不要命了?”


    沈默怔了怔,隨即眼睛裏閃過一抹笑意,“我沒事。”


    占星野氣得眼睛都紅了,看著他臉色蒼白,明顯失血過多的樣子,而現在傷口絕不能碰水,他倒好,大半夜起來沾了水不說,還這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氣得她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沈默見她是真的生氣了,隻好解釋,“夜裏發了汗,睡著不舒服,所以就用濕毛巾擦一擦,我沒有碰到傷口。”


    占星野聞言,感覺到他蒼白的臉上倒有一抹不正常的緋紅,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觸手滾燙!


    她微微一驚,雖然明知道這是外傷過後正常的反映,卻還是擔心起來,脫口道:“你在發燒,我去叫醫生上來。”


    然而,她剛邁步子,就被沈默拽了回來,占星野怕碰到他傷口,所以也不敢掙紮,隻是焦急道:“你做什麽?”


    沈默也不說話,將她圈在懷裏,定定的看著她。


    他的眼睛極黑極深,像看不見底一樣,眼底深處蕩著一圈兒一圈兒的笑意,看得占星野一時也有些呆怔了。


    半響,突然聽他說道:“李家和沈家的聯姻,取消了。”


    占星野一時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時,卻也隻是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夜,似乎還很漫長。


    ——


    李家那邊已經炸開了鍋。


    聽說婚宴一結束,就發生了那樣的事,這件事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更加出乎李家人的預料。


    李曼欣其實是李家太太的養女,李太太自己也有一子一女,所以這個養女就算不上親厚。但是因為她與沈默曾經在國外認識,而自己的親生女兒李茹是彼也近不了沈默的身,所以才同意了讓李曼欣去聯姻的事。


    不然,這樣的事,絕不會落到李曼欣頭上。


    卻不料,怎麽就會鬧出這種事來。


    從出事到現在,他們還沒見到李曼欣的麵,如今隻是聽沈家人一麵之辭,李先生今年四十五歲左右,原本與沈家老爺子也有些交情,但是今晚去那邊,竟然被拒之門外了。


    可見沈家動了大怒。


    李家人被嚇得不輕,誠惶誠恐的四處尋求庇護,恰巧這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莫浩然進屋時,李家人臉色都很古怪。


    誰不知道李家是跟著沈家做擦槍走火的生意的,如今莫浩然過來,好比一個縣老爺進了土匪窩裏,還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誰能高興得起來?


    然而,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李先生迎了莫浩然進來,隻當又是一個落井下石的,卻不料,莫浩然卻帶給他一個震驚人心的大消息。


    ——


    黑漆漆的房間裏,李曼欣蜷縮著身子,坐在牆角的一張鐵床上。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卻知道或許這就是她隕命的地方。


    她的手上還有血,已經幹枯。


    她蜷縮在床上,沒哭,沒鬧,沒有喊冤,就好像整個人都沒了生氣一樣。


    李家作為在江城最親近的沈家的豪門世家,與沈家不僅之前就有聯姻關係,更是利益上最忠誠的夥伴。而她,作為李家的養女,從小就知道,她的人生是自己無法做主的,放命運找到她,哪怕她想退,也無路可退,現在做任何事都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夜涼如水,指尖觸感冰冷,她微微闔眼,似乎還可以感受到當她手上的刀鋒送去他身體那一刻,所生出的絕望。


    她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從出生便是一個錯誤。


    譬如她,譬如……


    黑暗裏突然響起吧嗒一聲,李曼欣下意識渾身一顫,看向黑暗中遙遠的地方。


    她沒有說話,她已經猜到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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