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禁城後,生活逐漸回歸日常那種勞累而枯燥的節奏。每個月月初大部分非人會到城牆附近的一麵巨大的屏幕上麵查詢自己目前的道德值,在一串串的編號和名字中尋找,後麵還有根據過去半年完成贖罪任務的狀況計算出的還有多少年能夠離開禁城的預測。


    伊森也跟著塞繆去查了,雖然之前紅地球任務中有被倒扣十分,但是後來的海王星任務和牧神星任務加起來總算把分值掰正了,而且由於救了那名中士他們三個非人每人都被多獎勵了一分。但是他火星任務由於還未結束,分值並未給下來,所以到現在也隻有三分而已,按照這種速度大概要三十多年才有可能把分賺滿,如果在那之前沒有死在任務中的話。


    反觀塞繆的情況就樂觀多了,大概還有兩三年就能離開。可是也有人說越到這種時候越要小心,政府是不會真的把非人放回社會的,越是接近一百分的非人越有可能被派去做必死的任務,甚至有傳言凡是分值上了九十的會被以做任務為名拉出去然後秘密處決。


    伊森有點擔心塞繆,但omega本人卻一點都不擔心,甚至還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伊森轉念一想如果施耐德喜歡塞繆的話,應該會幫著他不讓他出事的吧。


    如果施耐德真的值得信任的話。


    “想什麽呢?悶悶不樂的。”塞繆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伊森聳聳肩膀,“在想等你出去以後我的下一任靠山是誰。”


    塞繆低笑兩聲,瞥了他一眼,“媽的,你夫君我還活著呢你就已經想著紅杏出牆了?”


    “你還不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伊森似笑非笑,看著一臉愁容的從遠處接近的泰風。


    說起來整個牧神星任務中伊森都沒見過泰風,後來在回程的飛船上才見了麵,原本還在擔心他會不會被灰毛傷害,但是看他樣子似乎蠻正常的,至少身上沒有什麽傷痕,脖子上也沒有被強行標記的牙印。


    伊森覺得有些古怪。倒不是說他希望泰風受傷,可是灰毛竟然沒有趁機下手,這可不太像他的作風。


    “塞繆。”泰風向著他們走來,“剛才警衛長讓我轉告你,有工作調動。讓你去東區警衛大廳找他。”


    伊森心中一喜,心想會不會是收到了塔尼瑟爾的回信所以借故把塞繆找去?反觀塞繆那個笨蛋還一臉莫名其妙,於是催促著他趕緊去響應警衛長的號召。


    警衛大廳大概是整個禁城裏戒備最森嚴的建築,四周每一個轉角幾乎都能見到安置的機器警察,任何可疑的行為都可能會激活那些看上去頗為無害的金屬方塊。塞繆走上大樓前那幾級寬敞的台階,迎麵走來的警衛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大概是很少看到不經押解便被允許自行進入這裏的非人。


    塞繆心裏暗罵施耐德這做的也太明顯了。本來嘉文就一直在到處散播他與警衛勾結是會出賣大家的耗子這樣的謠言,這下子算是落人口實了。他心情不爽,耷拉著一張臉,大堂裏那個beta接待員被嚇得說話都結巴了,告訴他說施耐德正在他位於三樓的辦公室等他。


    三樓的走廊較之其他樓層都要更安靜一些,大概是因為接待委員會成員的臨時辦公室和會議廳都在這一層。地麵上鋪著柔軟的深紫色地毯,牆壁上投影著逼真而複古的壁紙以及窗外瑰麗的平原景色。塞繆很快站在施耐德那扇雙開的黑色大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進來。”傳來了警衛長平穩而有磁性的聲音。


    不知為何,聽到那簡單的兩個字,塞繆卻倏然覺得手心有點出汗。他伸出手拉開門。


    明淨寬敞的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後、高大的落地窗映出外麵灰黃色的天空。在窗前施耐德背對著他站著,身上穿著筆挺幹淨的警衛服,整個身影仿若崖壁青鬆,頗有一種不可攀著的肅然。可是在這肅然中卻又染了一絲沒落,於是不知怎麽的,便令人心癢起來。


    塞繆把門在身後關上,“你找我?”


    施耐德緩緩轉過身來,英俊的麵容被窗外的光照得一時看不清表情,“你之前讓我帶的信,我已經讓一個近期去伊芙星談生意的朋友帶去了。塔尼瑟爾現在在伊芙星首都的紅月聖殿,暫時不接見任何信徒或訪客。”


    塞繆哦了一聲,“所以沒有回信?”


    “我朋友塞了些錢給一個在聖殿裏學習的少侍,那孩子會不會真的像他保證的那樣把信交給那位白衣祭司就不知道了。”施耐德說著,一雙如鷹般深邃銳利的眼睛凝視著塞繆,隻是那銳利中卻又帶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悸動似的。塞繆咽了口口水。


    “這種事,你直接叫伊森來不是更省事?”塞繆試探性地問了句。


    “當然還有別的事。”施耐德緩步繞過那張寬大的桌子,手指尖在幹淨反光的桌麵上輕輕滑過,“你負責的那片工地的建築工作已經差不多進入尾聲了,需要重新分配人員到別的崗位上去。而我這裏缺個勤雜工。”


    塞繆觀察著施耐德細微的動作和那一直牢牢鎖定他的眼睛,直覺今天可能會發生些意想不到的事呢……


    “我倒是不知道非人也可以在警衛大廳工作。”塞繆的眼神也略略變了,嘴角勾起一個有些輕浮的笑容。


    施耐德麵對著他,向後靠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他的製服穿得那麽平整嚴謹,紐扣一直係到最後一個扣眼,讓人很想很想一把扯開……


    “你那天在飛船上說的話……”施耐德意味深長地望著他,咽了下唾液,那明顯的喉結在皮膚下上下滑動,“我重新考慮了下。”


    塞繆向前走了幾步,故意裝傻,“什麽話?”


    施耐德微微眯起眼睛,威懾中又有一絲挑逗,“你知道什麽話。”


    塞繆又往前走了幾步,“可我想聽你說。”此時此刻的他已經站在施耐德麵前了,後者由於半坐在桌子上,不得不揚起點頭來看著他。他一向冷淡的黑眸裏如今不知是不是光線造成的錯覺,竟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顯得不那麽堅定死板,多了些許困惑似的。他薄薄的嘴唇緩緩張開,說,“我們兩個現在都知道對方的秘密,偶爾幫助對方發泄一下也不是什麽大事。”


    塞繆低聲笑笑,“所以呢?”


    兩個人就這麽距離很近地對望著,直到施耐德用他平日裏那種接近性冷淡的聲音說了一句,“*|me。”


    下一瞬,塞繆一把將施耐德推倒在他那張寬闊的辦公桌上,也不管都有什麽樣的文檔卷宗劈裏啪啦摔在地上。他終於如願以償地扯開了那係得緊緊的扣子,緊緊抱住了身下那毅強健的身體。


    **********


    伊森晚上下了工,去食堂也沒見到塞繆,回到他們共同的寢室也沒有見到omega的影子,不由得有些詫異。心裏有點擔心,會不會出事了?


    他現在甚至不能確定蠕蟲女王到底把卵寄生在他和施耐德誰的身上?亦或是兩個人都寄生了?畢竟要想在一個地方繁殖後代,最起碼需要一個alpha後代和一個omega後代,所以也不排除是一人身上一個卵這種可能。伊森簡直無法想象那雄性蠕蟲是在麽在肚子裏吧卵弄到他們兩個身體裏去的,是說那蟲子身體裏還有觸手一類的東西嗎?


    想想就不寒而栗,還好塞繆和施耐德什麽也不記得……


    蠕蟲女王隻是說,那卵不會傷害他們的生命,相反,隻有在他們死後,才是卵孵化的時候。同樣的,如果有人企圖強行將卵取出,那兩人也將性命不保。


    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知道他可不想以那兩個人的生命當賭注。值得慶幸的是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有看出來那兩人有任何異常。


    伊森每日提心吊膽地暗自打量塞繆,焦慮地等待著祭司的回信。可是已經將近一個月了,一點回音也沒有。


    伊森忽然有點害怕,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塔尼瑟爾了呢?如果在牧神星那一麵,就真的是最後一麵了呢?這恐懼剛剛升起,便覺得後頸一陣一樣的酥麻,像過電了一樣。他連忙收斂心緒,調整呼吸,想讓自己的思緒轉移。


    然而仿佛冥冥中有誰聽到了他的渴望,忽然間的,一道不屬於他的意念鑽入了他的腦海。


    “伊森。”


    伊森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甚至不能分辨是自己的想象還是真的在腦子裏聽到了塔尼瑟爾的聲音。直到那聲音重複了一句,“伊森。”


    那一刻,伊森終於知道喜極而泣可能並不是誇張修辭。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想要回應,可是滿腦子排山倒海般的思緒令他抓不住重點。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到底有多焦慮。擔心了多少事。他設想了所有塔尼瑟爾不與他聯絡的可能,此刻卻都像是山洪傾瀉般衝擊在他的腦海裏。


    “塔尼瑟爾!你沒死!”這是他最後終於清理出來的思緒。


    他幾乎能隔著那麽多光年的距離想象到祭司麵上忍俊不禁的表情,“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死了?”


    “你一直沒有動靜,我還以為……”


    “我沒事,傻瓜。”明明聽不到真正的聲音,伊森卻仿佛能體味到這意念間流轉的溫柔。他眼眶發酸,扶著床沿坐下來,像個傻瓜一樣對著虛空笑了起來。


    “我在伊芙星處理一些……瑣事。”塔尼瑟爾的意念裏有種煩躁不耐的情緒纏繞,看來他確實是在伊芙星遇到麻煩了。但顯然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不希望伊森感知到,“你的信我收到了。沒想到,這樣的年代還能有人給我寫信,真是浪漫。”伊森仿佛聽到祭司笑了一聲,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


    “我……我需要見你一麵。有辦法嗎?”伊森問。


    “我會盡快過來,不過你可能還要等一陣。”塔尼瑟爾的意念忽然變得有些緊迫,就像是在偷偷做什麽,快要被發現了一樣,“塞繆的事,你不要輕舉妄動。短期內他們不會有危險。”


    說完,伊森腦子裏一空,顯然塔尼瑟爾已經離開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忽然覺得周圍無比空曠寂冷。


    祭司是被聖殿軟禁了嗎?上次看到的那個主祭,似乎很生氣的樣子,否則也不會威脅要驅逐他。


    塔尼瑟爾啊……你究竟在計劃著些什麽?


    伊森歎了口氣,轉而想到,有點東西期待,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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