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辭看向外麵的天,日出東方,驕陽暖光和初秋涼爽一同撲來。九辭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道:“你永遠不懂,年少時看著別的小孩被父親高高舉起時的心情。當然,比起我的一切,妹妹所經曆的,才是真正的千錘百煉。你知道嗎?!


    妹妹是半妖!”


    半妖之事,輕歌告知了他。


    他是她的哥哥,可以陪她翻山越嶺的哥哥。


    “半妖?怎會是半妖?我與你的母親,體內皆無妖族血脈。”夜驚風急促地下床,險些摔了一跤。


    原來,並非林鶴山想要陷害夜輕歌,是林鶴山發現了半妖的事。


    就連林鶴山都發現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卻一無所知,真是失敗啊。


    夜驚風麵色煞白,整個人都憔悴萎靡,一股無能為力微妙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九辭自嘲的笑了笑,“看吧,你都不知道,歌兒怕你擔心,才從未告訴給你。可她實在堅持不住了,她好累,她必須訴說給我聽,她信任我,亦把所有的寄托全放在我的身


    上。方獄即是空虛,空虛是天機師,他能占卜預測。早在許多年前,他便把妖魔異骨強行放進了歌兒的身體內,早些年歌兒實力不強的時候,妖魔異骨並未有所增長,而今隨


    著妹妹的境界高升,妖魔異骨遲早有一日會主宰了她。”


    “妖魔異骨……”夜驚風喃喃自語,萬分驚心。


    他以為空虛十惡不赦,二十年的苦肉計夠陰險了,沒想到,他竟做出了這樣的事。


    對他可憐嬌小的女兒如此惡毒,強塞進妖魔異骨,把好端端的一個人,變成了世人不能容忍的半妖。


    修煉無止境,當輕歌步步高升,半妖形態就會最終展現出來,吞噬了她自己。“你以為空虛的惡心陰險到此為止了嗎?不,遠遠不夠。”九辭眸子紅了一大片,“母親被囚禁了二十年,遭受二十年的折磨,都還在堅強的活著,因為她想見到你,想見到


    歌兒。她一定是崩潰了,才會不管不顧跳下烈火窟。母親死後,空虛隻會愈發的變.態,他看我、看妹妹的眼神,都是惡心的。”


    夜驚風身子猛然一顫,怔愣在原地,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


    他曾經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原來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夜驚風坐在地上苦笑著,右腿曲起,手搭在了膝蓋之上。


    他這一生,有兩個男人走進了他的心裏,與他稱兄道弟,與他喝著烈酒暢談亙古。


    一個是北月皇,當他成為皇帝時,便是他身死之日。


    一個是空虛。


    空虛比北月皇可怕千萬倍,北月皇是有野心,而空虛的心早已扭曲。


    他甚至想不到,空虛會用那種齷齪的眼神來看歌兒和九辭。


    空虛究竟想做什麽?!


    九辭回身走向夜驚風,伸出雙手抱了抱夜驚風。


    “父親,我和妹妹等你振作起來。你不隻是我們的父親,還是我們的戰神。”


    九辭說完,緩緩離開。


    有些殘忍的話,他必須說出來,唯有刺激了夜驚風,夜驚風才會振作。


    他們的敵人,如此陰險,是個玩弄權術陰謀的高手。


    九辭隻要一想到方獄看他的眼神,便脊背身涼,那種毫不掩飾的露骨目光,讓他幾乎要嘔了出來。


    九辭朝輕歌所在地走去時,神態頗為恍惚。


    他本想尋個時間把姬月的骨髓煙交給妹妹,可母親去世的消息太過於突然,輕歌若是再發現姬月已死,雙重打擊,精神絕對崩潰。


    九辭抿緊了薄唇,打算把這件事隱瞞下去,等來日選個合適的時機,再告知輕歌。


    夜驚風獨自一人在屋內坐了許久,直到身體都麻木了。


    等到日上中天,半個上午過去,夜驚風動了動僵硬的身子站起來。


    他沐浴更衣,換上了堅硬冰冷的盔甲。


    是啊,兩個孩子已經失去了母親,又怎能再失去父親?


    那——太殘忍了。


    正午,輕歌還躺在床榻,身上已足足蓋了三層軟被,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小包子不離不棄一直窩在她的旁邊,“娘親,曄兒不願看見你難過。爹爹不在,曄兒要替爹爹照顧好你,若爹爹見你這般消瘦,豈不是要責怪兒子沒有照顧好娘親?”


    小包子搖頭晃腦一本正經的說,眉眼青澀稚嫩,臉頰兩側還肉嘟嘟的,卻非要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輕歌轉過頭看著小包子,看見小包子的臉,輕歌好似找到了那股勁兒。


    她坐起來,纖長的雙手無力抱住小包子。


    “曄兒,娘親想你爹了……”


    小包子與他爹一樣,在她傷心難過時,會變著法逗她開心。小包子輕拍輕歌的肩膀,“爹爹很快就會出現了,娘親一定要以最好的姿態去見他。娘親不要放棄,娘親不是說過嗎,在這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爹爹為了走向娘親,也在


    努力著。你們要彼此努力,才能走近對方。”


    屋外的九辭聽見小包子語重心長的一番話,哭笑不得,又很是感動。


    小小的年紀就已承擔了家裏的一切。


    可憐娃子。


    九辭兩眼淚汪汪。


    聽著小包子的勸慰,輕歌才好受了些。


    小包子扶著她坐起來,九辭吩咐人下去準備養胃的飯菜後,邁步走進屋內。


    九辭坐在床旁,拿出幾枚潤血的丹藥遞給輕歌,輕歌點點頭,全都吃了下去。


    “哥哥,昨日的事,謝了。”輕歌嗓音暗啞。


    九辭皺眉,“兄妹之間不言謝,否則就生疏了。我身為你的哥哥,古人言長兄如父,過去的那些年我沒有盡過長兄的責任,以後的日子裏,哥哥一定會護你們周全。”


    輕歌正要說話,屋門被人打開,葉青衣不請自來走進屋內,身後的侍女們端著熱騰騰的飯菜放在桌上。


    葉青衣走至輕歌麵前,握住輕歌的手,眼睛瞬間紅了,“可憐的孩子,還沒吃飯吧,這種事,誰也不希望發生。以後青姨就是你的娘,會好好照顧你的。”


    在得知閻碧瞳已死後,她狂歡,雀躍,甚至想要尖叫。


    而今惺惺作態,泫然欲泣,一番言辭倒是說得聲情並茂,聞者動容。閻碧瞳死了,隻要搞定夜輕歌和莫九辭這兩個孩子,她遲早能成為夜驚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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