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瞅著莫憂冷淡的態度,以為是九辭一個人的感情。


    而今看來,是她不好。


    人兩情相悅,她不過是個過路的鬼怪而已。


    縱然控製不住,也得殘忍斬滅。


    此乃,道德。


    子夜,莫憂坐上馬車,老人握著韁繩,一聲叫喚後,烈馬前蹄猛然蹬地,古老的馬車沿風而走,自月影前畫出輪廓,直到湮滅於黑雲。


    “大師姐,林外還有許多烤野兔,明日讓阿七師兄烤了給你帶來。”阿九咧開嘴笑。


    “好。”輕歌應道,仰頭望著莫憂消失的方向,腦海裏響起莫憂所說的每一個字。


    “小莫憂與你說什麽了,是不是提親的事?”九辭直接問道。


    輕歌額上落下一排黑線,無語地說:“你一個大男人,還需要姑娘來提親?”


    九辭雙手環胸,移至阿九身旁,胳膊肘撞了撞阿九:“怎麽樣,本樓主與小莫憂,是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樓主和聖女極為般配,願你們白頭到老,情比金堅……”阿九笑得眉眼彎彎,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兒。


    九辭小拳頭打了下阿九:“別哭了,哭的真醜。”


    “大師姐,我和阿七師兄約好了看書,等明日我們烤好了野兔再來。”阿九說完,逃也似的離開。


    故作鎮定,強顏歡笑,一路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走出庭院過了幾道長廊便遇見奴七,奴七正打算尋她,發現阿九有些不對勁,便問:“怎麽了?”


    “我好像,做了錯事。”阿九失落地低下頭。


    不可否認的是,哪怕看見莫憂,哪怕對比之下她連米粒之輝都無,心裏還存著一絲念想。


    永遠都無法控製住油然而生的情緒和怦然心動。


    看見那個‘夜’字後,阿九才知道自己有多壞。


    怎麽可以……這樣呢……


    阿九和奴七來到林外,兩人坐在枯木上,她把頭埋在雙膝,肩膀一抖一抖哭得淒慘。


    哭了許久,體力漸漸不支,有些許的疲憊,阿九便靠著奴七的肩膀沉沉睡去。


    九辭來到林外時,看見倆人依靠在一起的背影,腳步猛地頓住。


    黑鴉從劍刃裏出來,立在九辭肩頭:“汝,醋否?”


    九辭冷著臉回去,“不可能。”


    “……”


    屋子裏,輕歌與雪女談及莫憂夢族之事,雲月霞和釋音亦在旁側。


    雪女聽完,長歎一聲:“原來……是神罰啊。”


    “難怪命格星已有福瑞跡象後,還會出現命星劫,都是因為神罰,隻可惜神罰過於遙遠,數年來我和釋音從未想到過。”雲月霞亦是感歎:“若為神罰,唯有一法可解。”


    “什麽法子?”雪女問。


    “成為神。”雲月霞眼中一片堅定,炙熱的火焰悄然燃燒:“女帝,我等,將渡汝成神!”


    雪女心中感慨萬千,目光自雲月霞和釋音的身上掃過,難以想象,兩個來自低等位麵的占卜師,竟有這樣的野心和想法。


    甚至,雲月霞眼中堅定不移的信念和目光,讓雪女隱隱相信,終有一日,女帝必成神。


    就連當年的鳳棲,哪怕再猖獗的時候,也沒有成神的想法,隻是希望能修煉至長生境而已。


    長生境者,都是自立為神,而真正的神,必須是君臨者!


    輕歌靠在椅上,端著酒杯輕呷了一口,慵懶如狐,享受著美酒帶來的醇香。


    “現在談神還為時過早,且先渡了命星劫才好。我的命星劫,應該與靈虛匠師有關。我已派人去查了靈虛匠師的事,很乖就會有眉目。”


    輕歌道:“我現在疑惑的是,綠芒星的持有者,是遠在青蓮的李翠花,還是那日出現在斷頭台的紅衣女子。”


    釋音道:“這兩日,我和雲娘都在觀星象,那綠芒星具體的位置不知曉,但是可以確定,不在青蓮。”“看來,就是她了。”輕歌懶懶地道:“有人想取代我的位置,偷走我的榮光,再把我的蹤跡毀滅,神不知鬼不覺。人的雙眼終不能辨別真相,如若是十分相似的人擺在眼前


    ,哪怕再親近的人,隻怕也會被混淆了。”


    “現在我們怎麽做?”雪女問。


    “不急,想要完全取代我,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那日監斬,她之所以會出現在斷頭台,不過也是在觀察我罷了。”輕歌冷笑。


    背後這個人倒是沉得住氣。


    看來,若是得空,要去會會這個靈虛匠師了。


    “若如你所說,那是由龍鳳神木製作出來的人偶,應該怕火才對,又怎能控火?”雪女好奇地問。


    輕歌淡漠地道:“應該不是什麽火都怕,而是特定的火種,或者是超強火種。若是用火來毀滅,是燒其何處?龍鳳神木是不死不滅,單純用火燒軀,便能化作灰燼嗎?”


    輕歌再拿出蕭夫人贈送的古書,此書名為:《北清木記》。


    這些時日,輕歌得空便會看此書,倒是有一些心得。


    “若真是如此,那我們可要提防著,最好提前準備,什麽樣的火,才能將其燒毀。”雪女道。


    輕歌長指輕抬,揉了揉眉心,一目十行看去,目光忽然頓住。雪女走至身旁看向《北清木記》,詫然:“上麵有說,若得原者心氣,傀儡便可再生出原者擁有的一切。如此說來,她的碧青火焰,應該也是青蓮異火,隻是她怎麽再生出


    來的?心氣,什麽心氣?”


    心……氣……


    輕歌仰頭閉眼,長指放在書頁一下一下地輕敲,思考著《北清木記》裏的記載和雪女方才所說的話。


    倏地,輕歌猛地睜開雙目,坐至了身體,眼睛裏迸射出鋒利的光,宛如寶劍出鞘般銳利!


    輕歌眯了眯眼眸,雙手漸漸握拳,周身衍生出駭然的寒意!


    “你想到什麽了?”雪女問道。


    輕歌不語,許久後發出一聲冰冷的輕笑:“原來如此。”


    “女帝?”雲月霞夫妻望向輕歌。


    輕歌收起古書,解釋道:“骨髓煙,寄於吾心,必有心氣。”


    倒是她掉以輕心了。


    她曾以為方獄盜走骨髓煙是為了焚燒骨髓煙,借此機會威脅她,或者是弄死她。


    現在想想,李翠花早與方獄有聯係,必然知道她傳承了護心陣法之事,縱然最早盜骨髓煙是為了掣肘,得知此事會便會演變成其他。、


    而且,斷頭台上出現的女人,輕歌見過。


    輕歌此刻才想起,曾在契約九尾血鸞的時候,看見過一個與自己很像的人。


    便是她吧。


    最可怕的是,這個人,會慢慢的改變。


    那時隻是麵貌神態相似,現在已經是由內之外的氣勢了,再往後便是……所有的一切。


    方獄與她為敵時,一麵想用骨髓煙掌控她的生死,又覺得她前途一片光明,便與靈虛匠師決定了傀儡之事。


    他們需要心氣,在得知骨髓煙不能撼動她的生命後,便將骨髓煙作為‘心氣’,存入了那個女人的軀殼裏。


    都是老狐狸!


    就算輕歌再是聰明,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因為護心陣法的存在,骨髓煙毫無作用,諸事又繁瑣,故而沒有找尋回來的意思。


    現在想想看,真是讓人心驚膽戰呢。


    試想想,在青帝麵前,兩個完全一樣的人,由內到外,一模一樣,甚至那個人還有她已經失去了的骨髓煙……


    不堪設想!


    輕歌驚出滿背冷汗。


    並非她不信任姬月,隻是這個布局,這個心思,真的讓人毛骨悚然,感到匪夷所思和恐懼害怕。


    分析過後,屋內寂靜一片,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是沉重。


    是夜,月明星稀,微風陣陣。


    輕歌坐在窗台上,涼風拂麵而來。


    “古龍前輩,替身傀儡若得心氣,是否會得到我的所有秘密和想法?”輕歌問的格外認真。


    “你怕有什麽把柄落在敵人的手裏嗎?”


    “非也。”輕歌搖搖頭,道:“我的元晶礦,若被他們得知,到手的礦山錢財,豈不是都要沒了?”


    古龍:“……”


    他有時候真的想知道,這丫頭的腦瓜裏麵都是些什麽東西。


    尋常人遇到這種事,不得驚嚇過度,連夜夢魘,這丫頭倒好,隻關心自己的元晶礦會不會被發現。


    “出息!”古龍殘魂嫌棄地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你怎可這般記掛?”


    輕歌眨了眨眼,聽到古龍的聲音,腦子靈光一閃,心裏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古龍前輩,你說,火焰龍能賣幾個錢?好歹是上古火神龍,應該價值不菲吧。”


    古龍:“……”


    賣龍……


    這丫頭的良心不會痛嗎?


    拔光了火焰龍的毛不說,竟然還想賣了。


    古龍前輩已經開始擔心,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賣了,甚至懷念起了和周老的點點滴滴。


    至少,和周老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算時常戰鬥疲憊不堪,可至少不用擔心周老會把他給賣了。


    輕歌盤算著,虛無之境有多少能賣個好價錢的。


    一群毫無戰鬥力的獸獸們,隻知蹭吃蹭喝不幹事,一遇到正經事,個個腰酸背痛提不起力。


    尤其是玄武、朱雀,好歹是超神獸吧,就因為是一縷殘魂,回回輕歌想要喊來一同作戰的時候,朱雀、玄武倒是默契,倆人都說自己快要死了。


    梁蕭瞧著輕歌屋內的水晶還亮著,遠遠地便看見了坐在窗台吹風的輕歌,屁顛屁顛的過來匯報政事。


    “林伯山幾位匠人已經開始重新建築青月學院的居住之地了,應該很快就能好。青月學院對外招收弟子的消息,也傳了出去,有一批隱世的精神師想把自己的後代送來。”“還有兩個月便是祭天儀式,聽說祭天儀式由九界紫雲宮來操辦,規模比往年還大,還會有一些千族人前來挑選人才,就算隻是去千族當個外門弟子,或者是打雜,那也是


    無上的榮耀呢。”


    “聽說千族夜族,有個公子夜,長得比女人還美,同樣是異瞳,也不知有沒有我們宮主美。”“剛才過來的路上,瞧見奴七和阿九姑娘,兩人心情不大好,好像是說林外的野兔一隻都沒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敵人借此打壓我們,好端端的野兔,怎麽能說沒就沒,一


    定要徹查!”


    “……”


    梁蕭自顧自的匯報,隻是說著說著好似就已經偏題了。


    如同他給姬月記的小本本,每日除卻記一些女帝的日常之事外,梁蕭還會加上自己的想法,倒也是朵奇葩。


    公子夜……


    輕歌眸底微起波瀾。


    旋即,輕歌搖頭苦笑。


    她果真是失心瘋了。許是多次聽到這個名字,方才的一瞬,竟然想到了她的小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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