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還在絮絮叨叨的向王晞介紹許家莊子的許老頭如何如何富有,牛車已經晃晃悠悠的來到了許家莊子許老員外的大門前,還未走進,便見大街上到處都是身著黑甲的兵士,正拖著一具一具的屍體並排擺放到許家大門前的小廣場上,不遠處的還有幾棟民宅正在燃燒,許家莊子的莊戶們正在手忙腳亂的滅火。


    第一次麵對鮮血淋漓的場麵,讓王晞髒腑翻湧,小巧兒害怕的死死抓住王晞的手,王晞強忍著不適捂住小巧兒的眼睛緊緊的摟在懷裏。心裏不由得怪巧兒爹隻顧著湊熱鬧,也不想想小巧兒這麽小的孩子,就不怕留下心理陰影嗎?


    牛車走到近前,巧兒爹看到了昨日裏牽驢的漢子,便走過去打招呼,一個看起來比較年輕的黑臉小兵,戲謔的看了一眼小臉煞白的王晞,一刀揮下,歪坐在一處牆邊的胡人屍體頭顱登時飛起,切口的脖頸裏還在呲呲的流著黑血,王晞再也忍不住,趴在車邊狂吐不止???媽賣批!


    “混賬”一個盔甲明顯高檔許多的將領一腳踹飛了黑臉小兵:“某叫你斬首記功,誰叫你恫嚇百姓的!”


    許家大門裏匆忙走出幾人,其中一位渾身染血,披頭散發甲胄破碎的漢子那將領行了一禮道:“某原州折威將軍麾下,陪戎副尉許嗣業,敢問是哪位將軍來援?”


    那將領也拱手道:“某乃涇州道行軍大總管麾下宣節校尉秦懷玉。”說罷皺了下眉頭看著許嗣業道:“爾既是原州麾下,為何在此?”


    許嗣業再行一禮道:“上月末折威將軍敗突厥於原州城下,因末將有微末之功,特許末將探親數日,末將因此邀軍中同僚於家中小聚,不想今晨竟然有突厥遊騎入寇,幸得校尉及時相助,免許家莊死傷劫掠之禍!”


    “哼!”秦懷玉道:“前日得報有數十騎突厥潰兵闖入我涇州府治下,大將軍命某星夜追襲,不想竟被爾等拔了頭籌!”


    許嗣業急忙道:“若非校尉來援,許家莊恐難逃厄難,末將等不過自保而已,不敢居功!”


    秦懷玉擺擺手道:“某豈會做冒功那等下作事,此間事自有錄事參軍如實稟報大將軍,不會埋沒爾等寸功,無需多言!”


    許嗣業還待再說,身後一位華服老者急忙出來圓場道:“將軍一路勞頓,又救許家莊於危難,小老兒略置薄酒,請將軍入內暫歇,也好休整一番!”


    秦懷玉本待拒絕,但看著身後隨自己奔襲了一夜的軍士,便道:“如此有勞,某身負軍命,且與我等軍士一碗熱湯便好,不必置酒!”


    許老員外連忙應下:“許三兒!速去殺豚宰羊,吩咐廚下備宴。”


    正和巧兒爹閑扯的漢子急忙硬了一聲,王晞這才知道,原來昨日去請巧兒爹的牽驢漢子就是許家莊子的管事,許三兒。


    而王晞更想不到的是秦懷玉竟然真有其人,翼國公秦瓊史書上並沒有子嗣記載,隻有一個秦懷道相傳於野史,秦懷玉隻在演義中出現過。


    眾人還未進許家大門,一個小丫鬟便闖了出來:“老爺,二少爺要不行了!”


    許嗣業臉色大變,急忙衝進院子,許老員外看了秦懷玉一眼,對方擺手道:“可是方才那手持橫刀的小郎,勇武可嘉,我軍中頗有刀傷之曆,且隨員外一同前往,或可盡微薄之力!”


    許老員外大概是心切愛子,有些慌亂,當下又是拱手又是行禮。


    許嗣道是許老員外的二公子,今年不過十六歲,卻自幼習武,據說一身武藝不比在原州從軍的大哥許嗣業差,今晨突厥騎兵來的突然,許嗣業的軍中同僚,許家莊敢拿刀的漢子都自發抵抗,據說許嗣道勇武非凡,一人便斬了三名胡騎,最後為了救大哥而被砍了一刀。


    大廳裏圍滿了許家的家丁和莊戶,管事許三兒被派去張家莊子找行醫的張老頭了,巧兒爹和王晞一時無人帶領,便也跟著人群來湊熱鬧。


    與印象中扒皮的地主老財不一樣,許家莊子的大地主好像頗受愛戴,從莊戶們的表情中能看出,許家的莊戶是真的在擔心許二郎的,這一發現讓王晞稱奇不已。


    許二郎絕不隻是被砍了一刀而已,剝開的衣衫裏傷痕累累,其中最醒目的就手臂和腹部的大口子還在流血,許二郎的臉上已經煞白一片,失血還在持續,再有半個時辰,估計就回天乏術了。


    秦懷玉帶來的一個年級有些老成的府兵搖了搖頭:“傷口太大,某用了軍中的藥物,止不住血,準備後事吧!”


    許老員外登時就暈了過去,許嗣業嚎啕大哭:“二弟是為了救我啊!”


    莊戶裏的幾個婦人也偷偷抹了下眼淚,氣氛一下子哀傷起來。王晞想了一下,把懷裏嚇壞了的小巧兒交給巧兒爹,衝著還在哭泣的許嗣業怯怯道:“要不,讓我試試?”


    “哪裏來的小娃娃,切莫胡鬧!”老府兵不滿的道。


    王晞也不爭辯,走過去近距離的看了下許二郎的傷口,最致命的應該就是右手和腹部的傷口,傷口上被撒了些什麽,王晞抹了一把,發現像是石灰或者草木灰一樣的東西,這玩意兒能止血?


    當下衝著人群喊:“烈酒開水幹淨的布巾子針線,速去取來!開水多備些!”


    人群中沒有人動,許嗣業看了王晞一眼,回頭衝人群道:“快去準備!”


    王晞取過丫鬟帶來的布巾,觀察了下手臂的傷口,應該是靜脈出血,這個年代繃帶是不可能的,王晞隻能用疊了幾層的麻布巾子代替,希望有用。


    “靜脈出血,遠心端結紮,動脈出血,近心端結紮???”


    王晞心裏默念著多年前參加急救培訓時候老師講的話,雖然參加過培訓,但是實際動手,王晞卻從沒有過。


    稍微有些顫抖的在結紮後,手臂上傷口的流血明顯慢了下來,然後慢慢止住了,王晞終於鬆了口氣,還好????


    老府兵自從看到許二郎手上的血止住嘴巴就保持著驚訝的張開,秦懷玉饒有興趣的看著王晞的手段。


    手臂上的傷口先放著不管,腹部才是個大麻煩,王晞看了一眼丫鬟取來的烈酒,隻見其中還有沉澱物起起伏伏,入口有些酸澀,且度數太低,這樣的酒是無法做消毒清洗傷口用的,隻好又要丫鬟去取些食鹽來。


    王晞待等到開水差不多冷卻一點,就開始兌鹽水,拿來的是青鹽,王晞不知道青鹽是不是可以坐清洗鹽水用,但是估計這時代也沒有更好的鹽了,死馬當活馬醫了!


    憋了一眼丫鬟送來的針線,讓再燒滾一鍋開水,將針丟在鍋裏道“麻線不行,要絲線!”


    許老員外在王晞包紮手臂時就醒了,聽到王晞說話,立即道:“快去,二夫人的房裏有,就說老夫讓拿的!”


    王晞用鹽水洗掉傷口上的草木灰一樣的東西,拿了水煮過的針線開始縫合,畢竟是第一次,手抖的厲害。


    許家父子、秦懷玉、老府兵還有周圍的莊戶全都驚訝的恨不能生吞下一顆鴨蛋,張家莊子的張老頭也被許三兒帶來了,許是跑的急了些,還在呼呼的喘著粗氣,待看到王晞的作為之後立時沒了聲息,讓周圍人覺得這老頭怕是要一下子背過氣去???


    全場寂靜無聲,隻有粗重的呼吸聲,還有王晞臉上因為緊張不斷低落的汗珠,丫鬟急忙取了汗巾子小心的替王晞擦拭,以免汗液滴入許二郎的傷口裏。


    王晞終於歪歪扭扭的縫合完許二郎腹部大概手掌長短的傷口,全身都已濕透,正在要去縫剛才手臂上的,卻發現手抖的已經拿不住針了,大概是方才高度緊張,待縫合完腹部傷口一鬆懈,身體卻跟不上了????


    一直看著的老府兵見狀一臉興奮的說:“小郎君,不如讓某家來試試如何?”


    看了一眼老府兵,王晞覺得這家夥應該純粹是覺得好玩才要試的!


    傷口都處理完後,張老頭給許二郎探了脈,又觀察了好久,才說:“應是無大礙了~隻要接下來不發熱,二郎應是活下來了????”


    眾人歡呼出聲,許嗣業衝著王晞直行禮,許老員外卻隻顧著擦眼淚,竟是激動的無法言語???


    秦懷玉看著王晞道:“小郎君醫術高明,某聞所未見,大軍征戰,軍中傷病無數,小郎君可否將此活命之法推廣軍中,救我同袍於屍堆之間?”


    王晞看了看有些激動的秦懷玉:“校尉可是翼國公之後?”


    秦懷玉有些奇怪:“某原翼國公麾下親衛,得國公愛護,武德四年,陛下特許翼國公恩蔭後人,國公便收某為義子,蔭宣節校尉,小郎君身在鄉野,竟也聽說過嗎?”


    原來秦懷玉是義子!


    王晞道:“我欲修書一封,校尉可否為吾轉呈翼國公當麵?”


    秦懷玉:“原來小郎君竟是識字的,某過幾日便回長安述職,自無不可。”


    王晞當下便向許家借了筆墨,寫了一封信,交給秦懷玉。


    說起來用毛筆寫字,王晞還是比較得意的,琅琊,書聖故裏,書法文化源遠流長,後世如果在琅琊就會發現,琅琊市的大小廣場上,很多才剛幾歲的娃娃,就在提著水桶,拿著大毛筆在廣場的地板上練字,王晞早年去談生意,那些小學文化的土老板卻都愛顯擺自己的書法,更可氣的是寫的還真好!入鄉隨俗,王晞也隻好報培訓班,練得還是楷書,畢業時連培訓老師都說,有顏筋柳骨的樣子了????


    秦懷玉待回涇州大營時候才發現,自己被王晞擺了一道,答應了幫王晞帶信,卻發現王晞並沒有回答他關於傳授外傷縫合醫術的邀請。


    王晞不知道的是,抱著小巧兒的巧兒爹看王晞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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