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的過程乏善可陳,不過是交錢換到一塊古裏古怪的牌子罷了。而錢陽一路上卻都是心不在焉,甚至連花掉十萬靈石時的心痛都不太能感覺到了。


    老丁頭的解釋讓他對賭石這個行業有了更深入的認識,而以小見大,錢陽覺得他對這整個世界也多了一分明悟。但不幸的是,這種明悟卻讓他心中某處的傷痕更加深刻了。


    錢陽那無法言說的傷痕其實是來源於心痛,來源於放棄了長老身份,也放棄了大陸東部無數資源的心痛。


    而讓他放棄這些夢寐以求資源的原因,則是對於某些獲取資源方式的不認同。


    這種不認同源自於他多年養成的是非觀,又在心魔的影響下不斷發酵。而當錢陽終於下定決心拋棄一切重新開始之後,他卻看到了無數的人都在以一種不問是非的方式獲取著自己的利益。


    錢陽的心又踟躕了,但日子終歸還得一天天過。


    公盤日複一日的熱鬧,錢陽卻隻能茫然四望。這幾日,城內時不時傳出有人解出天價靈石的消息,錢陽對此糾結異常,而老丁頭卻隻是置之一笑。


    比起看著別人發家致富,老丁頭明顯對街上各色的石頭更有興趣,而錢陽卻仍舊對那些壞人賺得盆滿缽滿心懷憤懣。


    這是羨慕嫉妒麽?錢陽不這麽覺得,他覺得這隻是赤裸裸的恨!


    這幾日,錢陽跟著老丁頭接連不斷地看著街上的賭客解石,有的切漲了,更多的卻是血本無歸。


    老丁頭在看到石頭解開之前,大多都會悄悄跟錢陽講一下自己的判斷,等石頭解開之後,會再進行一番印證。但有的時候,老丁頭也會沉默不語,尤其是在他們見到某一些黑砂皮的時候。


    而這一狀況就在這一日達到了高潮,就在他們二人逛遍了城內的各種散攤,終於走進了公盤主會場的這一刻。


    公盤的主會場就設在城門不遠處,也就是開鑼儀式搭的那個台子的正對麵。這裏用金光閃閃的絹布圍出了寬廣的一整片會場,百餘展位圍成了內外兩圈,環繞著會場中心比鄰而居,會場內人流湧動,川流不息。


    這是公盤開幕的第六日,其實比起前麵幾天,主會場今天的人流已經少了很多。在前幾天,這裏甚至從早到晚都一直被堵得水泄不通,這也是錢陽二人直到今日才進入主會場的最大原因。


    錢陽攙著老丁頭在會場裏順著人流緩緩而行,瞪著大眼不停研究著身周這些展位的招牌。


    是的,內行看石頭,外行就隻有看招牌了。


    走了整整一圈,錢陽才算是大致弄清楚了公盤主會場的準入製度。


    和城裏那些人人能擺的散攤不同,主會場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混到一個位置的。


    先說說會場的內環,在那一個個顏色各異卻大小相同的招牌上,寫著的每一個名字都足以令人心生遐想。


    隱劍、多寶、五行、八陣、鬼符……


    但凡賭石的人都知道,這些響當當的名字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一家家強橫的宗門,它們代表的是一間間有著無數高品質產出的原石礦場!


    錢陽數得很清楚,內環一共有三十二家展位,不多不少,剛好是西荒老場的數量。


    沒錯,主會場的展位直接對各家原石礦場開放,而能夠進入內環的就隻有被公認的那三十二間老場,至於會場外環的展位,則提供給那些口碑一般,產出質量也良莠不齊的新場。


    老丁頭從進入主會場的那一刻就再也沒出過聲,因為他們進來的位置無巧不巧剛好對上多寶礦場的展位,而老丁頭隻一抬眼,就看見了展位裏麵那些堆積如山的黑烏沙!


    “師傅,去挑幾塊多寶石啊?”錢陽滿臉促狹地撩撥老丁頭,不知為何,他就是喜歡看老丁頭吃癟的樣子。


    老丁頭臉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回了一句:“轉一圈再說吧!你若是無聊,可以去挑幾塊新場石練練手。”


    “師傅,我一點都不無聊,還是陪著您慢慢逛吧!”錢陽心說感情不是你花錢,竟然還讓我去買新場石?


    老丁頭此時已經從那一大堆黑烏沙帶來的震撼中緩過神來,倒是有閑心教導徒弟了:“其實明碼標價的新場石性價比還是很高的,雖說新場石開出來高等靈石的幾率低些,但價錢也要便宜得多,隻要你不花老場石的價錢去買新場石,就沒有太大問題。”


    老丁頭這話沒背著人,倒是剛好被外圈展位的一個掌櫃聽了去。那掌櫃估計也是難得聽到有人誇新場石,竟然在一旁高聲接過了話茬:“這位前輩果然是明白人,新場石自然有新場石的優勢,否則也不會持續開掘至今。”


    老丁頭一怔,衝著那掌櫃友善地點點頭,嘴裏卻還在接著剛才的話教育錢陽:“很多新場石的質量其實相當不錯,也值得一買,當然像斂倉石那樣的垃圾貨色就算了。”


    錢陽點點頭表示受教,一抬眼卻發現那接話的掌櫃臉色似乎不大好,再一抬頭看了看掌櫃頭頂那碩大的招牌,頓時尷尬不已,隻因那招牌上無巧不巧地寫著兩個大字——斂倉!


    通常來說,新場的名字與老場大有不同。在西荒,所有的原石老場都是以所屬宗門的名字命名的,而當礦場的所有權因為某些原因轉移的時候,礦場進行更名自也是情理之中,但終究不過是改成另外一間宗門的名字罷了。


    可新場的名字卻是大為不同,或許是因為新場原石質量不高的原因吧,沒有人願意把自己宗門的名號借給新場使用,這樣一來,給新場起名字就隨意得多了。


    有些宗門給新場取名字看中的是美好的寓意,比如說什麽斂倉啦,招財啦,永春啦之類的。


    而有些宗門則會根據產出的特點來給礦場取名,比如多產象皮石的礦就取名叫寶象,多產黃砂皮的礦取名就叫黃沙,據說隱劍門新開的那間礦場因為特產一種紅色外皮的原石,所以就取名叫做紅透山!


    錢陽始終覺得名字就是一個代號,起不到什麽實際的效果,就比如說“斂倉”原本是多麽好的兩個字啊!結果就因為裏麵產的那些垃圾,搞得他現在看見“斂倉”兩個字就覺得哪裏都不舒服。


    錢陽對斂倉石是沒有絲毫興趣的,他還清晰地記得自己的第一次就是斷送在斂倉石手中的。


    倒是老丁頭發現自己說了不合時宜的話,覺得很有些不好意思,隻得使勁把自己的話往別處掰:“當然,斂倉石裏麵也是有精品的,隻是很難遇到罷了,要不我們今天就找些斂倉石看看?”


    “嗬嗬。”錢陽回了兩個字。


    老丁頭大概對於這兩字的意思理解有些偏差,隻當是錢陽答應了,便挪著腳步走進了展位。


    錢陽無奈隻得跟上,可心裏卻早已打定主意絕對不會為了斂倉石花上哪怕一塊錢。


    老丁頭蹲下身子在展位裏麵的石堆中不停翻揀,錢陽撇著嘴站在一旁,那掌櫃卻早已遠遠退去了一邊,完全不想理地上那個口無遮攔的老頭子。


    一見到石頭,老丁頭的興致就起來了,當然,演戲的事卻是不能忘。


    “我這眼睛是看不清石頭了,不過斂倉石的特征我還是可以給你講講。”老丁頭開了口。


    有外人在場,錢陽自然不能駁師傅的麵子,隨口回道:“你講你講。”


    老丁頭沒在意他的語氣,興致勃勃地開了口:“相對於老場的黑烏沙,斂倉石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皮嫩、底灰,表皮的黑色遠沒有老場石那麽濃鬱。小子,你來看看,這些石頭的顏色是不是像我說的那樣?”


    錢陽往石頭堆裏瞟了一眼:“您說得對!”


    老丁頭接著說道:“按照通常的理解,斂倉石形成的時代應該較晚,石頭內部還沒有完全成熟,靈石也沒有徹底成形,所以裏麵經常會呈現出皮肉不分的狀態。但是因為每塊石頭的成長環境不同,有一些石頭的成長速度還是會快上一些的,因此,有些斂倉石裏麵還是能解出不錯的靈石的。”


    “那麽?什麽樣的斂倉石才能夠解出好靈石呢?”錢陽用好奇寶寶的語氣配合著老丁頭的講解。


    老丁頭滿意地點點頭接著道:“這個問題就要複雜一些了,首先,你絕對不能看上麵的紋絡。對於斂倉石來說,外在表現再好,裏麵沒熟也是白搭。市麵上斂倉石的外在表現大都驚人的漂亮,如果這種表現出現在老場石上,想必在礦場上就已經被解開了,可這種漂亮於斂倉石卻沒有任何意義。”


    “那什麽有意義呢?”錢陽嘴裏答著話,心思卻早已飄向了別處。


    一旁的掌櫃這個時候卻突然來了興致,哪個玩石頭的不想聽聽別人對於石頭的見解啊!尤其是眼前這位老頭還很有一些氣質,一看就不似凡人。


    可老丁頭卻不是那種大方的人,嘴唇翕動卻沒有聲音發出,看那架勢竟是直接傳音給自己的徒弟了。


    錢陽一邊聽老丁頭的傳音,一邊不住地點頭,恨得旁邊的掌櫃牙根都癢癢。


    “二位可有買石頭的打算?”掌櫃這是開口趕人了,意思是買石頭就買,不買趕緊滾蛋,大熱天兒的上我這教什麽徒弟!


    錢陽心下暗笑,剛才老丁頭神秘兮兮地傳音說得還真不是什麽秘技。這倒黴老頭就是告訴他,斂倉石這種垃圾東西還是別碰的好,隻要看出是斂倉石,轉頭就走絕對沒錯,花一塊靈石都是腦子有病!


    錢陽從善如流,攙其老丁頭便走了出去,隻留下那掌櫃暗罵不停。


    “明知道不好還看它幹嘛?平白過去招人嫌。”錢陽暗下給老丁頭傳音,語氣裏少不了埋怨。


    老丁頭卻不搭言,轉而走向了內環的多寶礦場展廳。


    比起客流稀薄的斂倉展廳,多寶場這裏可就要熱鬧得多了。


    老丁頭拉著錢陽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個位子,蹲在小山高的原石堆旁邊研究了起來,可他們卻沒注意到,一直坐在多寶展廳中的某個胖執事自從看見老丁頭的那一刻,眼睛中便冒出了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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