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執事今日又沒趕上午飯。


    齊跛子煮好了肉,礦工也陸陸續續圍到了鐵鍋邊。


    有人隨口問了句:“老白去哪了?周大師又來了嗎?我記得沒到日子呢吧!”


    齊跛子歎了口氣:“老白一大早就被陳長老叫去開會了,他想好好吃頓飯可不容易。”


    旁邊有人舀了一勺子肉,撇嘴道:“你說他好好的一個金丹修士,別人當執事,他也當執事,可他這執事怎麽就混得比咱們還慘呢?”


    齊跛子給自己舀了一塊肉,歎息一聲:“老白是個正經人,心思都在幹活上,這樣的人一輩子都是受苦挨累的命,比不得那些玩心眼子的人。”


    旁邊有人說道:“老白就算混得不錯了,你沒看見還有金丹修士和我們一樣天天挖礦解石呢嘛!”


    “說的對!”有人笑著起哄:“還有那築基巔峰的連礦都挖不了,隻能天天給我們煮肉吃呢!你說這樣的人上哪說理去啊!”


    齊跛子瞪了那人一眼,舀起一勺子熱湯就潑了過去,嚇得那位趕緊慘叫著跳開了。


    旁邊一個黑臉礦工吼了一聲:“嘿!別鬧了!趕緊吃肉吧!吃了這頓還指不定有沒有下頓呢!”


    “怎麽就沒有下頓了?你要死啊?”齊跛子懟了他一句。


    黑臉礦工四下望了望,壓低聲音道:“聽說了麽?要打仗了。”


    “天元大陸哪天不打仗?跟你個挖礦的有屁的關係。”齊跛子全然不在乎。


    黑臉礦工搖了搖頭:“是紅透山要打仗了!”


    “什麽?誰跟誰打仗?”旁邊幾名聽到這話的礦工連忙圍了過來。


    黑臉礦工歎了口氣:“聽說多寶宗要來紅透山搶礦,估計這幾天可能就要打起來了。”


    眾人大驚,遠在角落裏吃肉的楊宮耳朵突然動了動。


    “你聽誰說的?真的假的?”有人問道。


    黑臉礦工聲音越來越低了:“剛才找老白去開會的那名隱劍門弟子與我有舊,他偷偷告訴我的。”


    齊跛子搖了搖頭:“他們打他們的,和我們有甚關係!隱劍門贏了,我們繼續給隱劍門挖礦,多寶宗贏了,我們就給多寶宗挖礦,誰還能難為我們這些礦工不成?”


    黑臉礦工苦笑一聲:“老齊,你在西荒這麽多年,就沒聽說過強逼礦工上戰場的事?”


    齊跛子一怔,似乎回想起了什麽:“倒是聽說過幾次,都是些小宗門,因為實在承受不起丟礦的損失,就什麽手段都用上了。可隱劍門這麽大的宗門不至於吧?逼礦工打仗,還要不要臉了?”


    黑臉礦工搖搖頭:“難說!咱們的命不值錢,參不參戰就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我聽我那老鐵的說法,陳長老在跟上麵匯報情況的時候,隱隱透露出有讓我們參戰的意思。”


    “那怎麽辦?”礦工們有些慌了。這年頭誰願意打仗啊!尤其是這些來挖礦的,他們要是願意打仗,又何必來這當礦工,去打小怪獸多賺錢啊!


    “挺著唄!”黑臉礦工一聲歎息:“這個時候,人家不可能放我們走,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


    陳長老是個要臉的人,怎麽可能會有讓礦工參戰的念頭呢?


    老執事一提到礦工參戰,陳長老便一個勁搖頭:“礦工哪能打仗?他們但凡有點本事也不會淪落成礦工,讓他們和多寶宗弟子打架,十個都頂不上人家一個!”


    老執事偷眼看了看陳長老,心下歎息,嘴上卻隻能順著陳長老的話頭道:


    “的確,若是正常的戰鬥,十個礦工也比不上一個宗門弟子。可在礦場上就不同了,礦上靈力禁絕,任你萬般手段也難得施展,打仗靠得隻是肉身強度。


    若說起肉身,那些天天挖礦的礦工絕對不會比養尊處優的宗門弟子差了,讓礦工負責內圍的防禦,想來效果應該極佳。”


    陳長老沉默。


    一旁的白執事卻皺起了眉:“礦工參戰是犯忌諱的事,我隱劍門弟子抵禦外敵是應該應分,可礦工賺的就是挖礦的錢,人家憑什麽幫咱們打仗?”


    白執事一開口,紅臉執事馬上就開始唱反調:“礦工怎麽就不能幫咱們打仗?他們吃的用的都是我隱劍門給的,現在有外敵入侵,他們難道還要坐視不成?”


    白執事搖頭:“道理不是這麽個道理,他們……”


    “好了!”陳長老開口打斷了白執事:“大敵當前,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一切必須以宗門利益為重。”


    紅臉執事見得到了陳長老力挺,頓時笑逐顏開:“讓礦工參戰是個不錯的選擇,隻要參戰獎勵給得豐厚一些,礦工們還不得為爭著上戰場而打破頭啊!”


    白執事深吸了一口氣,無話可說。


    陳長老轉頭問老執事:“紅透山現有礦工多少人?”


    老執事張嘴便答:“一到五號礦區,礦工都是滿額的一百人,隻有六號礦區人還未招滿,隻有五十二人。再加上各個礦區的解石工,可動用人手將近六百人。”


    “六百人?那不少了!”陳長老點點頭。


    老執事接著道:“六百人中絕大多數都是築基修士,隻有一少部分是煉氣後期,不過這些煉氣期的修士都是體修,單論肉身強度,比起築基修士不差。而除此之外,六號礦區還有三名金丹修士,實力相當可觀。”


    陳長老思索了一下:“那就這樣安排吧,我宗的八百守衛弟子負責防守紅透山外部區域,六百礦工負責守衛內部。對了,礦工中的隱劍門弟子也調到外部吧,別浪費了他們的戰力。”


    白執事滿臉糾結,他想到了某個人的身份,卻又不好直說,隻得試探了一句:“六號礦區的三名金丹修士怕是不好安排,他們若是不願參戰,咱們也不好用強。”


    紅臉執事插口道:“金丹修士怎麽了?讓他們打他們就得打!怎麽?白執事管不了手底下的人?”


    白執事有些支吾。


    陳長老卻點點頭:“既然這三人都是白執事所在礦區的人,那就都劃歸你調遣吧!”


    “我?”白執事一怔。


    “嗯!”陳長老道:“白執事實力出眾,在礦工中也頗有人望。能者多勞,礦場內部的防禦就交給你了,六百礦工全部歸白執事調遣,紅透山的命運就在你的手中,萬萬不得有失!”


    “這……”白執事還沒反應過來。


    發生了什麽?紅透山的命運怎麽就交到我手裏了?誰都說了什麽?


    “白執事?”陳長老麵色威嚴。


    白執事隻得抱拳拱手:“遵命。”


    陳長老滿意地點點頭,轉而道:“紅透山的外圍是第一道防線,將直麵對手的衝擊。為防止意外發生,就由老夫親自坐鎮外圍,誓將來犯之敵擋在紅透山之外。


    不過,紅透山範圍廣大,外圍防禦很難麵麵俱到,若有小股敵人滲入礦區內部,那就要靠白執事率眾抵禦了。”


    白執事木然頷首。


    “諸位可還有其他事情?”陳長老掃視眾人。


    無人應聲。


    “那就各自回去安排吧!”陳長老揮手趕人:“白執事留一下。”


    眾執事依次散去,其實他們回去也沒什麽好安排的,若是真打起來,跟著陳長老走就是了,天塌了自有個高的頂著,打仗嘛!沒什麽大不了的。


    很快,大廳內就隻剩下了陳長老和白執事。


    陳長老換了一副笑臉:“小白,來我這坐。”


    白執事回了個笑容,坐在了陳長老身邊的椅子上。


    陳長老抿了口茶水,歎息一聲:“你可知我為何將防衛的重任交到你的手中?”


    白執事茫然搖頭。


    陳長老哂笑:“你看看剛才那班人,有一個能做事的麽?”


    白執事苦笑無言。


    “老朽活了七百多年,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陳長老又歎了口氣:“隱劍門腐朽了啊!”


    “這……”白執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


    “現在的宗門,踏踏實實做事的人太少了,倒是那些見風使舵、勾心鬥角之輩混得風生水起。無事時一個個人五人六,遇事時,一個拿得出手的人都沒有!”


    白執事低頭沉默。


    陳長老又搖了搖頭:“其實也怪不得他們,隱劍門順風順水了這麽多年,踏實做事的不討好,沒人願意做事啦!說起來,就連我也是如此,沒辦法!”


    “陳長老言重了。”白執事連忙插話。


    陳長老苦笑:“一把年紀了,沒什麽不可說的。對我來說,這仗打贏了如何,打輸了又如何?算不得什麽大事!”


    “這個……”白執事抬起頭,支吾半晌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陳長老卻正了神色:“可這場戰鬥對於你來說卻是不同。”


    白執事皺眉思索陳長老話中的含義。


    陳長老看著白執事:“小白,你還年輕,總不甘心一直卡在金丹吧?你要記得,無論何時,宗門都需要真正做事的人。你這性子走不了政務的路子,那就好好做你的事。路可能難走一些,可機會終歸是有的。”


    白執事點頭:“弟子知道了。”


    “嗯,回去安排吧,六百礦工是不小的戰力,好好用!”陳長老囑咐道。


    白執事猶豫了一下,問道:“現在礦場上堆了不少原石,是不是先把它們轉移了,否則一旦戰敗……”


    “未慮勝先慮敗嗎?”陳長老笑了:“你果真不是當政務官的材料啊!”


    “啊?”白執事一愣。


    陳長老道:“你現在要拿出的是必勝的姿態,你要告訴大家,這仗輸不得,也不可能輸。”


    “可萬一……”白執事一臉糾結。


    陳長老輕笑:“輸了再說輸了的事,理由好找的很。但無論如何,你不能讓人知道,你在戰前就已經有了輸的打算,否則,這鍋就是你的了!”


    白執事低頭思索,卻實在搞不清這裏邊的聯係。


    “好了,回去吧!”陳長老揮手趕人了。


    白執事茫然退走,卻突然又想起來一事,說道:“長老,我懷疑礦上那個叫吳水的解石工可能是我宗的吳清水長老。”


    陳長老卻幹脆地揮了揮手:“他說叫吳水那就叫吳水,你管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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